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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殷和后蜀这次的大战,是连皇甫氏和萧山李家都牵涉进来了,两国所动用的军队如今也早已超过八十万,厮杀将会如何惨烈不言而喻,您今年都多少岁了?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最近因了和后蜀的战事,已是累得双眼通红的梁思玄,此时看着梁老爷子是激动的俊脸都快涨紫了。
但这却不是为了什么高兴的事才变成这样的。
相反得却是,此时梁思玄是因了梁老爷子的一句话,就被激得如此满面通红了。
而与往日几乎不怎么动气的梁思玄相比,现下的梁老爷子却更是要显得反常许多。
在平日里经常不满和爆脾气的老爷子,此时在梁思玄如此激动的时候,竟仍然是一语不发的安静着不说话。
这时鹤寿斋的书房之内,就只有三个人,除了一直不说话的梁老爷子和正激动得满面通红的梁思玄外,就只剩下一个了,那便是沈氏。
在刚刚梁老爷子才投下了一颗大石头,激得水面震荡不已之时,沈氏却还是神色淡淡着。
也不管梁思玄此时的情绪是怎样得激动,但沈氏就一直都只是面色沉静的不发一语。
可这却也并不代表沈氏的心里也是如表面上得这般淡然的。
若是梁媗在这里,那她就会知道,其实沈氏现下的心绪也是并不平静的,因为在沈氏的眼角眉梢处,那一点点的阴影,却就是只有在沈氏情绪不稳得时候才会出现的征兆。
那这样看来,梁老爷子这次投下的石头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现在已经是不止梁思玄反常了,就连沈氏也是破天荒的出现了情绪的动荡。
“先前在同意您去山海关之前,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一切就只限定在安稳民心之上,而您是绝对不会亲自上战场的,怎么一回来您就又变卦了。”
说到最后,梁思玄都深深的露出了一股疲倦感。
最近的西殷变故和动荡的确是太多了,而以梁思玄等三公为首的兰台,在最近的这段时日里也的确是几乎已经到达人仰马翻的地步了。
而作为兰台三巨头之一的梁思玄,其中所承受的压力到底有多大,那也自是不言而喻的了。
那就更别说在此时,在又被梁老爷子砸下了一颗巨石之后了,梁思玄真的是觉得有些心力交瘁了。
“你每天坐镇兰台之内,对于日日不断送回的军报,应该也是每一封都亲自过目的了,那对于现下边关的战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状况,应该再了解不过了吧?”
但就在梁思玄都有些快被那汹涌的疲倦即将淹没之前,梁老爷子却终于开口了。
与之前一样,梁老爷子的火爆脾气就好像消失了一般,在刚刚的那段话里,语气竟是极其的沉郁,甚至都是有些消极得意味了,看来边关的情况并不好啊。
“再不好,那也不该再是父亲您的责任了。”
从刚刚就一直没有说话的沈氏,此时终于开口了。
而在沈氏的话一落地之后,梁思玄明显是愣了一愣的,至于首座之上的梁老爷子,则似乎是更沉默了。
“自当年‘他’逼您交出帅印之后,不管山海关再发生什么事,都不该再是父亲您去管的了。”可沈氏就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现梁老爷子和梁思玄的不对劲一样,她就只是径直平平淡淡的说道。
至于沈氏话里的“当年”指的到底是什么,在这里的三人就没有不知道的。
甚至于就连守在了门外的承平老管事,此时都是忽然就默然了起来。
“对。”
但就在气氛渐渐地死寂了下来的时候,梁思玄却忽然开口了,他看着梁老爷子,说道:“明月说得对,父亲,您不该再插手山海关的事了。”
此时梁思玄和沈氏竟难得的统一了意见,看着梁老爷子便说出了同样的话语,而梁老爷子对此则是不置一言的沉默着,让得梁思玄越发的着急了起来。
可也就是在梁思玄焦急得正准备继续出言劝说梁老爷子的时候,沈氏却忽然伸手拦住了他。
沈氏对着梁思玄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能对老爷子操之过急,不然到时恐会引起反效果,而梁思玄一开始却还把沈氏的手拉下,打算继续劝解自家那固执的老头。
但沈氏却坚决的拦住了梁思玄,而梁思玄也没料到沈氏会这样的坚持,因此在犹豫了一会儿后,最终还是颓然的叹了一口气,顺了沈氏的意思。
鹤寿斋里,一时之间就又完全的沉寂下来了。
……
……
“刚刚你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父亲简直是胡来,怎么能让父亲如此胡闹?今年明明已是那把岁数了,竟还想同意于家老爷子的提议,接下这次的统帅之位?”
说到一半,梁思玄揉着有数道褶痕的眉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于家老爷子也是嫌事态不够大,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还这样撺掇老爷子的,是嫌现在还不够忙、不够乱?”
梁思玄的语气疲倦感十足,而沈氏却只是轻轻地的递了一杯松蒙给他。
“于老爷子也是没法了吧,你不是应该最清楚现在山海关的情势是什么样的吗?”
若不是到了几近山穷水复的境地,那也是熟知当年事件始末的于家老爷子,又怎么可能会对老爷子说出那番话来、又怎么可能会在老爷子的伤口上撒盐。
这道理沈氏懂,那梁思玄自然也不会不懂。
只是现下心里的焦躁实在是无法排解,因此梁思玄才会有些埋怨的说出了那番话,但此时在听到了沈氏的回答之后,却就又看着她说道:“那你呢,你刚刚为什么拦我?”
沈氏顿了顿,答道:“刚刚父亲那样的安静,一看就知道情况不对了,若我们再相逼过甚的话,那恐怕父亲会真得一意孤行的,到时岂不是适得其反了?”
梁老爷子的性子,梁思玄和沈氏都再了解不过了,所以现下沈氏的话一说完后,梁思玄便就又立即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眉心的皱褶也似乎更深了。
“当下的情况看来,父亲就算真的愿意重接帅印,那也还得再过几天才能有个准确的定论呢,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少,你不必如此忧心的。”
沈氏难得的安慰了一番梁思玄。
而这样的和睦,对于他们两人,也的确是久违了的。
南兰溪畔,正房内,巨大的落地累丝镶宝石桃心牡丹灯座,在黑夜之中绽放出了璀璨的橘黄色灯光,把正房里是照映得灯火通明、恍如白昼一般。
而因了镇东大将军府里今天一波三折的变故和意外,梁思玄和沈氏此时也已经是很累了,两人在一通点到即止的谈话下,便就又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那桃心牡丹灯座里的火芯,时不时的会发出一些轻微得噼里啪啦的火焰燃烧声。
一切,都太安静了!
而这便就是梁媗,和一路上脸色都极差的梁姷一同回到了镇东大将军府,到达了南兰溪畔后的第一个感觉。
这是怎么了?梁媗有些蹙紧了眉尖,不知道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呈现出现下的这种状况呢?
祖父不是回来了吗,那府里的气氛就算不是喜庆的,也不应该是像现下这般的死气沉沉啊,这与平日的镇东大将军府差的也太多了吧。
梁媗不解,而梁姷则自然亦是如此了。
虽然刚刚在太学院内听到了祖父已经回来的消息时,她是除了震惊以外就再没有其他感受的了,可在长长一段的回府路程之后,再多的震惊也是能够回神的了。
因此现下的梁姷是已经又恢复到平常的那个知书达理的梁家二小姐,并且也和梁媗一般,在一踏进府里以后,就已经对于镇东大将军府今天的反常,是第一时间便感觉到了的。
“这是怎么了?刚刚我们去鹤寿斋时,也是远远的就被人拦下了,怎么南兰溪畔这边也好像太过安静了一些?”
梁姷转头看向梁媗,黛眉也早已经蹙了起来,神情中带着些诧异的问道。
“不知道。”
而梁媗回答的更是简略,她静静的看着南兰溪畔里璀璨若霞的灯光出了好一会儿神后,才忽然转眸看向梁姷,说道:“我们今天就先回去吧。”
梁姷一怔,“你在说什么呢。”
她们两人回来,没有去给梁老爷子请安,那还能说是被挡在了外面,进不去。
但现在再不去向梁思玄和沈氏请安,那可就再没什么能推脱的说法,这是要被梁思玄和沈氏知道了,那可是能被冠上失礼、失仪等巨大罪责的啊,甚至连“不孝”二字都能被扯上边。
这样重大的罪过,梁姷怎么可能会愿意背。
因此现下她是收回了先前凝望着南兰溪畔的视线,转过头挑了挑眉的看向梁媗,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我刚刚远远的看见在我们之前,荣木进去的身影了。”而梁媗却不理梁姷挑衅的目光,只是淡淡的说道。
“那又怎样,荣木进去可能就只是为了替父亲转达什么话语罢了。”
“可我们在这儿都站了这么久了,荣木却还没出来,这是得传达什么事,才能耽搁这么久的?”梁媗定定的看着梁姷,说道:“只有一个可能,父亲现下也在南兰溪畔之内。”
梁姷的呼吸突然就是一滞,可随即她便又想反驳梁媗。
但这次梁媗却是抢在了她的前面说道:“二姐,你说,府里今晚在祖父回来以后却这么反常,而现下父亲又在南兰溪畔里面,这会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态势吗?”
梁媗的这番话乍听之下根本就没什么逻辑,但梁姷却是立刻就明白过来了的。
梁思玄已有好久、好久没再南兰溪畔里逗留过了。
就算往日里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来和沈氏商议,那也是速战速决的,绝不会拖沓延时,因而也就越显得此时的情况,与平日里相比是有怎样的反常了。
况且,梁媗可是说清楚了的,在她们到来之前,她就已经远远的看见荣木进去得身影了,那就说明在此之前,梁思玄是很可能就已经在南兰溪畔里面的了。
若这是真的,那这么一来,事情可就真不是一般的不对劲了。
梁姷黛眉一锁,眼底也浮现出了一丝丝的凝重,她刚刚的那些话语,不过就只是为了反驳梁媗而反驳罢了。
但现下一听完梁媗的话后,梁姷却瞬时就发现了其中的严重之处,而如果事情真像她们想到得那样的话,那此时不管是梁媗还是她,的确都不适合再进去请安了。
沉默,忽然就降临到了梁媗和梁姷之间。
两人都有好半晌没再说话,而最终还是梁媗抵不住呼啸不断的凛冽冬风了,所以她便又再向梁姷先开口道:“若二姐还是觉得不妥,那不如我们先派个丫鬟进去问一问?就让她先进去探探风声,而我们就等在这儿?”
梁姷沉吟了一会儿后,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办吧。”
梁媗和梁姷难得的达成了统一意见,于是两人便派了一个小丫鬟进去通报,就说梁媗二人来给沈氏请安了。
南兰溪畔里很是安静,而那小丫鬟才刚一进去没多会儿,梁媗和梁姷就又看见她急匆匆的跑回来了。
此时正是风,轻轻的吹,吹响了一株株云柳的叶子的沙沙声,轻轻地就回荡在了耳旁,像是叮叮咚咚的清澈溪水一般。
而盛夏里的那一株株桃树,现下桃花早就凋零尽了,此时只剩下满枝的枯意,在风里微微摇曳,而也是在这满街道都是枯意的几株桃树里,一颗已经很老,生命也快走向尽头的桃树下满地雾照落花,彷如桃花落尽时的缤纷。
……
……
在文帝的少年执政时期,西殷和后蜀爆发了一场大战,而也就是这场大战,让西殷的镇东大将军梁祜,开始崭露锋芒,惊艳天下——梁祜率领着西殷当时仅剩的十万大军,击退了后蜀的猛狼之师,侵入蜀地近千里之远,迫得当时的后蜀不得不主动议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