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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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
乐小乐一下摩托就立马跑到一旁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平复着鼓噪的心跳，这才发现周围一片陌生，竟是从来没来过的郊外。
“S市郊外。”姜垣淡淡说了句一边锁好摩托一边揣着裤兜往前走去。
“等等我。”乐小乐连忙追了上去，开玩笑，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到时候迷路了怎么办。
姜垣破天荒的没有说一些嫌弃她腿短走路慢的话，而是一直安静着往前走，乐小乐跟在身后目光奇异的盯着前面的背影，想说什么又不敢出声。
好在这种压抑的沉默不一会便被打破了。
“这里是我曾经住过的地方。”姜垣自言自语般的开口说道，声音低的几不可闻，若不是两人之间气氛静得出奇乐小乐估计也听不清楚这句话。
她瞪圆了眼，姜垣以前住在这里？她转头看向四周，除了田就是田，还算整齐的田间小径将一块块田地分割成差不多大小的方块状，错落有致的铺在这片大地上，温暖的阳光随着春风轻拂，静谧美好的出奇。
难道姜垣他老爸也不是一开始就很有钱的，而他们以前住在这里？乐小乐一边跟着前面的脚步一边胡思乱想道。
姜垣走着走着突然停住了脚步，乐小乐一个猝不及防差点直接撞了上去，还好她及时刹住了车，她有些狼狈的抬头问道，“怎么了，有事？”
站在她前面的姜垣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询问般，只转身面对着身边的田野，目光像是在看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影看到。
突然，他侧过头看向乐小乐，嘴角突兀的挂起了一抹笑容，“你想不想知道这里的事？”
他的头发是栗色的，他的笑容一直很肆意不羁，可是当他背对着阳光面向她时，阳光眷恋的在他身上镀了层金边，柔和了他的轮廓也模糊了他的面容，他的身形隐在了光圈里，乐小乐只隐隐约约看见他向来黝黑的瞳孔周边似乎也泛起了金色的光晕，空茫遥远的令人心悸。
那一刻的他褪去了往日的骄傲不羁，没有了平时的锋芒棱角，修长柔韧的身形浸在暖金色的光里，温柔的不真实，也孤单的令人心疼。
乐小乐说不清楚心中的感觉，只知道看到那抹笑容时，她满腹的抱怨不满都烟消云散了，鬼使神差般的点了点头，傻傻的想驱走那不适合面前人的孤独感。
姜垣似乎早就知道了这样的答案，他轻声笑了笑转过头去，眼神放空看向了不知名的远处，略显沙哑和追忆的声音便缓缓响了起来。
“其实，这里住的是我奶奶……”姜垣的奶奶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温婉知书达理，一直都是很温柔的人，也因此姜垣从小最喜欢的就是他奶奶俞芷萍，在姜垣的记忆里，他的奶奶人好心善，是唯一一个真正把姜垣放到心尖上疼的人。
在他记事的时候，他的爷爷就已经去世了，才继承家业不久的父亲天天忙着公司的事，往往是一大早就出门到了晚上半夜或凌晨时才带着一身的香水味回家，而他的妈妈更是从来不顾他，整天和她那些朋友出去逛街采购打麻将，往往也是喝的一身酒香凌乱着步子回家，偶尔得了空没事做，才会抱着他一起看电视，即便在那时候，姜垣也感觉不到什么疼爱。
他那个生他的母亲会一边心不在焉的看电视一边用涂着嫣红指甲油的手指不停的摩挲着他的脸幽幽的埋怨，你那个死鬼老爸不知道背着我在背后又搞了几个女人，当我们娘两是空气呢，咱娘脸命苦……
姜垣靠在母亲温软的胸膛里，本该是孩子般天真无邪的脸却不见一丝呆在母亲身边的欢愉，有的只是无尽的压抑和漠然。
后来他的父亲和母亲便开始因为一些小事吵了起来，三天小架两天大架，有一次闹的太凶连姜垣得了阑尾炎烧的厉害都不知道，后来还是女佣打电话找了他奶奶过来才解决了这事。
姜垣到现在都记得，那次得了阑尾炎时，他脑袋烧的像一团火，炙热的连灵魂都在燃烧般，可是他的双亲却在隔壁的屋子一边吵着一边摔东西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不适，直到他的奶奶赶了过来，那双搭在他额头上枯槁却温暖的手，是他昏暗童年里唯一的温暖。
姜垣说到这里突然沉默了下去，乐小乐吸了吸鼻子，突然觉得有钱也不都是好的，再有钱又能怎么样，物质上的充实永远满足不了你内心的空虚，你永远只能不停的挥霍着钱财填着内心那越来越空大的黑洞，却不敢放出自己的信任和感情。
“后来呢？”乐小乐见他一直沉默，忍不住问出声。
“后来啊？”姜垣嘴角扯起一个嘲讽的笑。
后来因为送到医院还算及时，姜垣幸运的捡回了一跳小名，虽然得知消息赶过来的父母都惊慌的抱紧了他表示自己的担忧和自责，姜垣却没有一丝的触动，因为这件事两人之间的相处仿佛也回到了以前，不再争吵对姜垣也是嘘寒问暖，但他知道，那些只是假象，用温柔、隐瞒、谎言钩织出的假象而已。
他的奶奶最终因为太过担心孙子而住进了姜家，他的母亲虽然不满却抵不住姜垣的欢喜，他奶奶在的那段时间是他在姜家最快乐最鲜活的记忆，他的奶奶会用草叶编织一些小玩意，会亲自动手织一些东西给他，会给他过父母早就忘在一边的生日，会陪他去游乐园……
可以说，他17年来，对姜家唯一眷恋的就是他的奶奶了，可是上天总是不如人意，在他十岁的那年，他的奶奶便死了，死在他的面前，鲜血飞溅，肢体分离，而他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他最爱的奶奶慢慢断了呼吸，那片血色成了他几年如一日的梦靥，摆脱不了忘却不掉。
是的，摆脱不了也不能忘。姜垣一直在心里这样想，若是那天他没有那么任性的想去游乐园，若是那天他乖点不要赶在黄灯变红的那几秒急着过马路，若是那天手上的玉坠捏紧了没有掉地上，也就不会有奶奶俯下身去捡玉坠的那一幕，也就不会有奶奶被车撞飞在半空血雾弥漫了整个视野的那一幕，也就不会在十岁那年便早早的失去了唯一一个那么疼爱他的奶奶。
想到这姜垣嘴角的讽意更加苦涩，有谁会相信他之所以怕做俯卧撑只是因为趴下去就会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抹埋藏在他心里久远到刻骨铭心的残忍画面，以及那个爱他却亲手死在他手里的奶奶。
姜垣目光迷蒙的看着日头渐偏的天空，那里无边无垠宽广的看不到尽头，地平线浸在一片橘色艳阳里，温暖的就像记忆里的那双枯槁的双手一样。
乐小乐眼眶微红的站在一边，她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姜垣在她的心目中一直就是个拽的不得了的富二代，他自傲自大，他霸道无比，就算长的帅也只会学坏，简直就是个无可救药的混世魔头。
可是眼前的他却让她迷茫了，她看见了他不羁的外表却没有触到他脆弱的内心，这是第一次，她清楚的感受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面前这个人，即便她已经跟他相处了一个多月，也是第一次，她想要了解一个人，彻彻底底不带偏见的。
“有没有被感动啊？”沉默了片刻，姜垣突然转过头一脸坏笑的看着她，眉目粲然笑容邪肆，乐小乐松了口气，知道以前的姜垣回来了。
“是啊，很感动。”乐小乐认真的点了点头。
姜垣渐渐收了笑容，目光紧盯着她，片刻后却是嗤了一声，“戚，真无趣，走了。”
“去哪，等等我。”乐小乐无语的看着面前这个说完果真就走的行动派，忙喊了一声追了上去。
“回去啊，没看到太阳都快下去了吗。”不耐烦的声音远远传来。
“这都怪谁啊，要不是你，我这么美好的周末会泡汤？”
“切！”
独属于青春的气息慢慢浮荡在空旷清香的田野里，空气中仿佛还能听到模模糊糊的吵闹声，偏西的日头渐渐收敛绯色的霞光，给这静谧的郊区画上了宁静祥和的一笔。
微荡的清风拂过，仿佛捎来了一丝故人的呓语，乐小乐坐在奔驰在田间的摩托车后座上，掩在头盔下的嘴角悄然浮现一抹笑容，每个人都有过不去的那道坎，而她相信，总有一天姜垣会跨过那道成长的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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