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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君惊愕的看向上官海棠,目光一寸寸划过此人我见犹怜的表情、不堪一握的纤腰、妖娆婀娜的身段,再三打量也实在没瞧出海棠花君竟是个男人。
……大概这人跟男人的唯一联系,就是都占个“人”字吧。
少年还在愕然之际,视野突然被菡萏花君衣服上的雪白占领。只在刚刚一愣神之际,对方竟然就晃身来到他身前,斗笠上的白纱轻轻拂动,隐约能看到菡萏花君面孔的轮廓。而真正让牡丹君吃惊的是,对方冰冷的手指已经揉按住了自己的耳垂。
就算修仙之人寒暑不侵,这温度对人也太冷了些。牡丹君幼时去过雪川,然而就是记忆中冰天雪地的凛冽长原也不如容雪淮的手指这样寒冷的骇人。惊疑之下,牡丹君肩膀微微一颤,轻轻喝一声:“……红莲君?!”
阴寒的温度与牡丹君的耳垂一触即离,容雪淮抽回缠绕着黑气的指尖,冷淡的笑了一声:“难怪上官海棠引你过来找我。牡丹君,你被血炼一脉的魔门盯上了。”
牡丹花君认出对方手上的那抹黑气乃是魔门特有的追踪之术,下意识的把手指也捻上自己的耳垂,却再无所获。
他年纪还轻,接下牡丹花君的位置也不过半年有余,对付魔门还没有多少经验。何况血炼一脉的势力近年越发雄厚嚣张,他们手下能人辈出也不让人奇怪。
容雪淮轻描淡写的将那缕黑气在指尖碾碎,淡淡道:“魍魉魑魅也敢入本君映日域,果然胆子大了——贴在檐下的、坐在酒楼的、混在集仙坊里的——主动滚出来,本君留你们全尸。”
他声音清冽如破冰碎玉,音量虽不高,却奇异的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修仙之人有几个没听说过菡萏花君残虐嗜杀的名声?见他要拿人问责,一时间整个集仙坊都噤若寒蝉。
没有人敢站出来。
下一刻,有几道按捺不住的身影从刚刚被叫破之地猛然跃出,身周光华大作,显然是不惜燃烧真元也要逃离此地。牡丹君年轻气盛,见到这些敢算计自己的贼子心头恼怒,当下便按剑欲上,却被上官海棠一把拉住。
接着,牡丹花君听到菡萏花君低低冷笑了一声,带着某种居高临下的冷傲和杀意。金玉声在笑声中一并响起,宝剑出鞘,他的人也如同离弦之箭一样追了出去。
牡丹花君皱眉质问道:“你不去追就算了,为何还不让我去追?”
上官海棠千娇百媚的一笑:“牡丹君可还小呢,我怎么忍心让你看红莲君出手逼供的惨景?你若见了,吓的吃不好饭、睡不好觉,这张玉颜憔悴下去,倒让妾身好生心疼。”
牡丹君一把的甩开海棠花君的藕臂,怒道:“无论海棠花君是男是女,都总该自重些!大庭广众之下作女子打扮与我搂搂抱抱、出言不逊,成何体统!”
上官海棠婉转的低眉一笑,妩媚的偏过头去,含情脉脉道:“牡丹君的意思是……若寻一处荒山野岭,寂寥无人之处,待到月黑风高,万物俱籁之时,妾身就可以同牡丹君搂搂抱抱、出言不逊、不成体统了?”
看少年被自己气的噎住说不出话来,上官海棠愉悦的一笑,反手勾挽住对方的手臂,强行携着对方向温折所在的雅间飞身而入。
容雪淮三人刚刚在空中的对话并未被他人听到,别人自然不知上官海棠是个男人。眼见妩媚多情的海棠君和牡丹君亲昵的厉害,甚至要依偎到牡丹君怀里,众人难免有些声响发出。牡丹君脸皮薄的很,偏偏又耳目灵便。听到别人赞叹他好有艳福,顿时气结。
海棠花君轻松自在的带着牡丹君从窗口跳进雅间,对有些警惕紧张的温折轻轻松松的打了个招呼:“你好啊,小混血。听说红莲君破戒从听梅宴上带走了一个美人儿,想必就是你了吧。”
温折有些招架不住海棠花君轻佻的语气和自来熟的态度,又被对方发间的三根金簪晃得眼晕。他站起身僵硬的低下头:“见过海棠花君,见过牡丹花君。”
只是低下头而不行礼并非是温折不懂礼数,全因他在菡萏花君面前也不行礼,没有见了外人倒行重礼的道理。所幸这两位花君也不计较,牡丹君还好,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海棠君却是动作和语气都十足的轻佻。
只见上官海棠娇媚的一笑,放开挽住牡丹君的臂弯,欺身上来挑起温折的下巴,细细打量了一番后啧啧感叹道:“妾身真是想不到,红莲君喜欢的是你这样白的、软的、乖的小美人儿。难怪当年妾身怎样对他投怀送抱,那死鬼都不肯要呢。”
温折的目光闪动几下,避开了海棠花君媚意十足的眼睛,表情也有些僵硬。
被挑起下巴这样的情况,从温折跟着容雪淮上山后就再没有了。
菡萏花君即便是抬他的下巴,也必然是用整只手捧着或者托着,态度总是和缓关切,有种温柔而顾惜的意味,而非如今这般漫不经心的轻薄。
更何况……海棠花君虽然口中说着被菡萏花君拒绝,然而言语中熟稔和埋怨的*意味却是昭然若揭。
这是什么?示威吗?还是警告?
眼见温折神态动作中都有抗拒之意,上官海棠玩心更起,挑起温折下巴的食指微勾,人也向温折凑得进了些,轻声吩咐道:“小美人,看看我。”
温折挣扎一下,最终还是克服自己不想听从命令的抗拒,艰难的对上了上官海棠戏谑的眼神。
“你瞧,我是不是很美?”
海棠花君的容貌确实娇艳妍丽,在温折见过的美丽女人中可居第一。然而他此时嗓子干涩的厉害,嘴唇翕动了片刻,才力不从心的轻声道:“花君是温折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
听了这样的答案,上官海棠不由笑得花枝乱颤。他不笑时已经魅力逼人,一笑起来时就更是艳光四射。他就这样肆意大笑着,转头去看身后的牡丹花君:“牡丹君,有人夸妾身之美属其平生仅见呢,你也不要说些什么?”
牡丹花君重重一哼,扭过头去,用力的一贯袖子,振出一声闷响:“无聊!”
“真可爱啊。”上官海棠仿佛漫不尽心的轻赞一句,便见牡丹亭主的脸色红的厉害。
等调戏够了,上官海棠又回来折腾温折。他轻柔的拂过温折的脸颊,拖长声调慢悠悠道:“不必妄自菲薄,小美人,你也漂亮得很。你这么软,又这么乖,乖的让人非想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不可。”
这句话虽然还语调娇媚,却有种说不出的认真。
温折惊惧的睁大双眼,对上海棠花君似笑非笑的神情,背脊涌上一阵寒意。
海棠花君修剪的略尖的指甲还抵在温折的下巴上,只要他想,当然也可以随随便便的抓花温折的脸——想必海棠花君就是这么做了,菡萏花君也不会为温折一个混血跟海棠花君生气的。
温折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海棠花君贵身份尊贵、容色逼人,跟菡萏花君恰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相比起来,自己地位卑微,血统不纯,低贱的如同草芥泥土,在海棠花君的一个眼神中就要狼狈的退开。
他一无所有,一切都靠菡萏花君的施与,怎么就敢自不量力的喜欢?
明明是配不上的,但他就是难过的厉害。觉得海棠花君头上的花簪颜色刺目,觉得海棠花君言语放荡,觉得海棠花君配不上菡萏花君,觉得……嫉妒。
他听到海棠花君咯咯的笑了起来,笑的无比刺耳,让他恨不得不顾身份不顾礼节的捂住耳朵,然后他听到对方轻慢道:“表情好难过啊,小美人儿。莫非你喜欢红莲君吗?”
牡丹君原本在一旁背对着两人径自饮茶,只留着一对竖起的耳朵听听背后的动静。他听了这个问题后不禁呛住,咳了一声,忍不住扭过头来看温折,表情里写满了想知道天下间是否有人真的这样想不开。
然而温折已经没有余力注意牡丹君的举止了。
他想着刚刚那个问题,只觉得自己有些说不出话。
论身份论地位,喜不喜欢这种话,都轮不到他来说。
然而现在不说,以后会不会就没有勇气说?现在菡萏花君不在,他不用听到最在意的那个人责备他自不量力。排除了最残酷的那个结果,温折反而没有那么怕说出心意。
他能选择的时候实在是太少了,这也可能是他平生唯一一次有说喜欢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