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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田接电话的时候,张平平都不闹了,跑过来,把耳朵贴在她手机上。
等挂了电话,紧张地问“怎么样。”
齐田点点头。两个人都达到分数线,虽然并没有高出几分。
张平平兴奋得抱着麦向尖叫。
麦向撑着她的脸向孔四方求救“我耳朵要聋啦。”
有这个消息,齐田才觉得自己沉郁的天空总算是照进了一点真正的阳光。觉得自己并不是被困顿在原地,而是还能继续向前走的。心里又重新充满了力量。
通知书在八月初收到。齐田得偿所愿。
张平平文化课过了,还要准备院校那边的考试。
齐田陪她过去,人山人海的。到处都是乌压压的人头。俊男美女随手就能抓一把。
比张平平外貌条件好的不在少数。她受到了打击,十分郁闷,但是很快又振作起来“比我漂亮的没我可爱,比我可爱的没我聪明”眼珠一转“比我漂亮又比我可爱的,闺蜜没我闺蜜有钱!”。
张多知皱眉“要点脸,做个人!”
张平平不理他,搂着齐田的胳膊往里面去排队。
三试完直到出结果之前,大概是张平平长这么大最淑女的时间,每天感风伤怀,打电话给齐田,要给她念自己写的诗。
齐田每天伴着铃声醒来,脸上坐着猫,耳边是抑扬顿挫的朗诵。直到出成绩那天才算是解放。
张平平跟疯了一样在看榜的人群里尖叫,拿手机拍了一堆照片,蹦着蹦着出来,恨不得蹿上天。
回去的路上就把自己微笑站在榜单前的照片发到朋友同学亲戚群满世界都是了。表情恶狠狠的“让你们再看不起我。”看着那些一条条表示惊讶与恭喜的信息,长长舒了口气,瘫在后面的位子发了好一会儿呆。
车里突然安静下来,齐田十分意外,伸头看她“你哭了?”
“没有啊。”张平平仰着头靠在那好一会儿,转身搂着齐田,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想到自己自父母不在世之后的种种经历,想到一个人提着轮子坏了的箱子,走在没有人的街头无处可去时的惶恐,想到被舅妈打得尖叫,乞求“别打了,别打了,我知道错了。”
小姑娘满腹的委屈,像决堤的洪水。
张多知把车停在路边,下车背对车门站着抽烟,不说话。
齐田轻轻拍了张平平的后背。过了好一会儿小姑娘才渐渐平静下来,不过两个人相依偎着一直也没动。车里静静的。
过了一会儿张平平突然叫她“田田?”声音十分黯哑。
“恩?”
“张多知会不会肺癌死掉啊?”
齐田说“大概会。”
还以为张平平接下来要说什么。
张平平吸吸鼻子,说“来合个影”拿出手机咧嘴笑。
齐田不由得笑。
两个小姑娘脸蹭脸对着镜头。张平平眼眶和鼻尖都有点红,但笑得十分灿烂。
张多知回头,就看到刚刚还扯着嗓门哭嚎得很惨的张平平,又嘻笑颜开搂着齐田开始自拍了,摇头无奈。
两个人都被录取了,但两家都没有大摆酒席,张平平深深地觉得,自己能不能考上跟那些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刺激刺激他们就行了,没道理要请他们吃饭,也不稀罕他们的礼金。赵家的人是觉得没有必要。
最后两家人凑在一起吃了顿饭,赵多玲把赵姑娘也请来了,围坐一桌喜气洋洋。赵姑娘前面的事结束之后,就没再跟着张多知干了,现在自己开了个专门教女孩的自卫学习班,生意还可以。赵多玲跟到是她很亲近,平常也有往来。
饭吃完,然后就开始准备入学要用的东西。台式机搬得麻烦,笔记本要买了,箱子,被子,被褥,睡衣,拖鞋,喝茶杯子,漱口杯子,蚊帐,隔帘,台灯。
从大到小,张平平大手一挥都买新的。
张多知叼着烟讽刺“你很有钱吗?饭都是吃我的。”
张平平说“你先给,我给你打欠条”拉着齐田,这个那个挑。一式两份。
拉了满满一车子。
回来路上张平平拿着手机算了半天帐,最后仰天长叹“我以后非得发财才行呀。”
有司机在,张多知没开车。把她手机夺过来看,上头记了一大堆,都是些零零碎碎的支出。备注不是今天找‘没良心’借了多少钱,就是,今天又买了什么什么。最大项的支出是在出国那段时间,今天和小心肝吃东西啦,今天和小心肝买啥啦。
‘没良心’毫无意外是指张多知了。‘小心肝’指谁可想而知。
张多知纳闷“出去玩你给钱了吗?”他不记得自己有给她大笔钱,她从哪儿来的钱。
张平平理直气壮“没有呀。田田刷卡。”
“那你这写的什么?”张多知无言以对。
“钱是她给的,客是我请的,算我借的。田田心情不好,我请田田出去玩怎么了?”张平平扭头对齐田说“小心肝你说是不是!”
齐田点头“对!花了平平的钱,我心情好多了。”
张平平得意,对张多知‘哼’了一声,把手机抢回来。
张多知嗤道“恩。你能顺利毕业再说赚多少钱吧,啊。”
打打闹闹就到了九月入学。
章丽非要送齐田去学校报道。嘀咕“以前丫丫不也是送去的。”
赵多玲笑“那都是什么时候了。现在都讲究独立,家长送过去多丢人啊。再说又不是外地。”
帮着齐田和司机把东西往车上搬。
章丽跟前跟后不放心,叮嘱这个叮嘱那个,特别嘱咐“要跟同学好好相处。”
赵建晨在院子里捣鼓鱼竿,说她“人家搬东西呢,你来来去去打转,挡着路了!田田又不是小孩子。她还不知道要跟同学好好相处啊?”
章丽不理他。
等车子走了,还在担心“田田会不会铺床啊。两床褥子,厚的是垫下面的。”又说“也不知道宿舍有没有空调。丫丫你一会儿打电话问,到时候天气热了冷了,肯定得装上。”
回头发现旁边装空气净化器的箱子还在原地,大吃一惊“这个怎么没带呢!?”张罗着“快打电话,看看走远了没有。”又说“平平那边也不知道有没有备。多知一个男人,恐怕不够仔细的。”要打电话去问。
赵建晨说“田田会连床也不会铺吗?好了好了好了,你不要管了。你这些东西搞过去,同学都不好相处,背后要说田田娇气。”
章丽不高兴“身体健康是最重要的。又不是没有的时候了。嘴巴长在别人身上,都按别人说的过,不要活了。”
打给齐田嘱咐半天。又打给张平平。
张平平嗓门老大撒娇“不要啦,别人会笑我。”
章丽说“那怎么会笑嘛!肺会烂的。能呼吸干净空气多一会儿,是一会儿。田田回来了也会带去的。”强行要给她把空气净化器送过去。又问“你怎么去?多知抽出空来了吗?”
张平平鬼精灵“我男朋友送我来。英俊帅气的男朋友送最有面子。”
章丽嘀咕“现在的男孩子,坏得很。”挂了电话还在念叨“等周末,叫她把人带来吃饭。小孩子见得少,最容易上当。”
齐田到了学校,先去报道,领了东西,查了分配的宿舍之后把东西搬到宿舍去。
她去的时候宿舍里没人,四人间,上面是床铺下面是桌子,只有最里面床上放了东西,但人不在。齐田把东西放好,就让司机回去了。
铺好了床,拿手机做热点,开笔记本登录学校网站,查完课表之后就开始各种认路,张多知原本是打算在公司里找这个学校毕业的职员陪着来。但齐田觉得不用这么夸张,于是只加了对方微信。除了问路,还有新生要注意的事项。
齐田背着包在学校里逛了好几个小时,回宿舍的时候人都到齐了。
从行李和打扮也能看出,四个人家庭条件差异比较大。还有一个是别系的。但虽然都相互第一次见面,相处也算得上融洽。布置好了宿舍,结伴去食堂吃饭。晚上还有第一次班会。主要是大家相互熟悉,做自我介绍,还得选出班委,非常简短。
齐田对一切都觉得新奇。和镇上的小学不同,这儿没有班主任,只有辅导员。辅导员也不教课,只负责日常事务和管理工作。
选班委的时候,大部份的人都不怎么积极,懒散地在下面聊天讲话。只有一小部份似乎很在意。很多职位一时竟难以决定。最后是一部份以前做过学生会工作的或者班级干部的同学胜出。
一场班会下来,大家也都混了个面熟。路上遇到虽然可能会叫不出名字,但起码知道是自己的同班同学。
男生们很快就勾肩搭背。还有人跑过去跟坐在一起的四个人做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屈不才。”滑稽地伸出手,一脸稚气,却故意做出绅士的样子。
和齐田同宿舍的吴许大方地跟他握手,介绍自己身边的二个室友“沈凡咪和齐…”
“齐田”屈不才抢先说,对齐田笑“我们见过的。考试的时候。我们一个考场。我还关注你的微博。你和另一个妹子有很多合照那个。”
“那不是我的微博。是她弄着玩的。”
屈不才说“哦。”对着她嘿嘿乐。
??
三个女生默默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他回过神“认识你们很高兴。”转头就跑。
跑一跑又刹车跑回来,摆了个造型,一甩头发“你是白富美,我是高帅富,感觉我们挺般配的。”咧着嘴笑。
沈凡咪嗤地笑“要脸吗?我还感觉我跟李钟硕欧巴挺般配呢!”拉着齐田和吴许“走。”
屈不才一点也不尴尬,转头得意地对着同伴迈着男模步走回去。仿佛是凯旋的大将军,惹得男生群一直起哄。
屈不才一甩头说“告诉你们啊,谁也别跟本公子抢齐田。不然别怪我心狠手辣!”
被人群人拿书砸,连忙捂着脑袋跑“好汉们饶命!”
一群人一窝蜂就追得没影了。
回宿舍路上沈凡咪好奇“那个微博真的是你和你朋友啊?我就觉得你挺眼熟的。还以为只是长得像呢。”其实也想问来着,不过之前感觉不是那么熟。
“她闹着玩的。”
吴许连忙问“那牛粪是真的吗?”
得到确定的答案,两人笑得前仰后合。
齐田想,这大概是个好的开始吧。
其实她还挺紧张的。这是一个全新的环境,一切都是新的开始。担心自己不能融入到集体生活中去。但现在她的心安稳下来。三个人很快就熟悉了,挽着胳膊走在回宿舍的盘山路上,吹着微微的夜风,周围时不时有笑闹的校友三五成群走过。
三个人讲着闲话,沈凡咪突然松开她们,跑到前面在宽阔的路中间举着双手打了个旋说“今天是历史性的一天,等有一天我出名了获得了普利策新闻奖,要把今天写在回忆录里。伟大记者沈凡咪的人生路,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逗得吴许直笑“你傻不傻啊!别人都看你呢。”
沈凡咪一点也不在意,把不存在的话筒凑到吴许嘴边:“来,讲讲你的梦想。”
吴许不好意思“什么梦想呀。我就想好好学习,毕业找个好工作。留在首都是最好了。”
沈凡咪痛批她“吴同志啊!你说你这个同志,太庸俗了!”又把并不在的话筒伸到齐田面前“齐同志,来,告诉我们,你的梦想是什么?”
齐田笑,郑重地接过话筒,说“我想做一点事。帮助几个人。”
“谢谢。真的,谢谢你。我很感动!”沈凡咪一脸欣慰。扭对吴许说“看到没有!你这个庸俗的人!”
吴许伸手捏她脸。
三个人笑闹成一团。
齐田落在后面,看着栏杆下大操场上夜跑的人,和远处夜空中被灯火衬得不怎么明显的月亮,站定了脚,把口袋里的小本子拿出来,翻开前几页,还有她在很久以前写下的那三个字“上大学。”
那时候的字迹和现在的有着许多不同。
她郑重地把那三个字划掉,在下一行写下“帮助几个人”
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像远山帮她一样,帮助身处在没有希望的环境中的人,找到出路。是她能想
到,对这种善意最大的回馈。
但这大概会是很漫长的过程吧。现在她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就像在楚则居身边隐忍地默默成长一样。大学生活就这样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