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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署很快的就建立布置了起来。
大名府也贴出告示,有伤寒高烧的病人必须立即上报衙门,大名府会派人上门接走病人,送往庵堂中暂住救治。
有隐瞒不报的,严惩。
左邻右舍皆可举报,若查证属实,官衙将给与十两银子的奖赏。
这一举措果然很有效果。
反正在家也是药石无用,不如送去庵堂里,又不必操心,汤药也不用花钱。
再说还有菩萨佛祖看顾着,一定会保佑自己的亲人转忧为安的。
更有人为了那十两银子的赏金,每日里都在大街小巷里转悠,就盼着能发现一家隐瞒不报的,好马上去大名府举报领钱。
不少舍不得送走亲人的人家,为了避免被人揭发,也只得忍痛将人送了出来。
好在现在疫症还未全面爆发,感染的人数有限,再加之静慈庵地方也的确宽阔敞亮,患者们都得到了妥当的安置。
而且身在佛门之地,很多人倒感觉比在家中还要让人安心,本有些绝望的心情又燃起了希望之火。
静远师太怕感染上疫症,便借口庵中现在有不少男子进出,为了避嫌,带着自己的亲信徒弟远远的住在了后山上的偏院,只留下了一些粗使弟子在庵中帮忙做些杂役。
当然,顾云晴也是被留下来的一员。
静远师太可是个精明圆滑的人精儿。
孙氏给自己送的那些银子虽然也不少,可是跟顾无忧的好处比起来,还是差的远的。
顾无忧现在得了贵人青睐,如日中天,很快就会成为临安王妃,身份可比孙氏高了几个台阶。
再说,孙氏现在输的一塌糊涂,将来也迟早是要被顾无忧除掉的,既然如此,自己当然要掂量掂量,作对选择抱对大腿才行。
顾无忧手里又握着自己的把柄,想整垮她自然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她可不想为了几个零碎银子,就丢掉了自己的一切甚至是小命。
现在这种情况,自己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去讨好顾无忧,让这煞星舒心畅意,放自己一马,说不定还能奉承的她高兴,赏自己些好处呢!
既然她不想让顾云晴好过,那自己就往死里折腾顾云晴呗!
反正现在尼庵不准闲人随意进出,孙氏也打听不到自己女儿的情况。
至于以后疫症退去,庵堂重新开放的时候,顾云晴是不是活着的还不一定呢!
到时候,自己就把一切都推在疫症和顾无忧身上,孙氏又能把自己如何?
于是她就送走了顾云晴的婢女,命徒弟将顾云晴的衣裳首饰一卷而空,只扔给她一套粗布僧袍和一双草鞋,将她撵去厨房劈柴烧火。
顾云晴一开始极为抗拒。
她抱着自己的金银细软死不松手,高声喝骂着那些过来抢夺的尼姑们以下犯上,将来宁国侯府一定不会放过她们云云。
尼姑们一开始也的确是被她愤恨如火的眼神给吓住了。
她母亲可是宁国侯府的当家夫人,万一以后找上门来算旧账,主持是可以推个一干二净,她们这些小角色岂不是白白做了炮灰?
有人赶紧去禀报了静远师太。
静远师太眉毛一竖,喝斥道:“一帮蠢才!她现在可不是什么高门贵女,她是皇上亲自下旨罚没的贱籍之人,就连你们的身份都要高出她一大截!有什么好怕!再给我这样拖拖拉拉,全都给我留下来伺候那些得了疫症的!”
尼姑们吓的抖了抖,回去之后,便把一腔怨气发泄在了顾云晴的身上。
见她还是抱着东西不肯撒手,口中喝骂个不停,几个尼姑一拥而上,扯头发的扯头发,扇耳光的扇耳光,三两下就把她怀里的包裹抢了过来。
顾云晴扑上去就是一通乱抓。
有尼姑没留神,手背被她抓了道血痕,丝丝的疼。
尼姑们顿时恼了,上前就是一通拳打脚踢,直打的她脸颊乌青,遍身剧痛才停了手。
顾云晴身上华丽的绸缎衣裙也被剥下,只剩下一件单薄的里衣,在这倒春寒的天气里,冻得蜷成了一团儿。
尼姑们把她架了起来,直接拖去了柴房,狠狠的往地上一扔后,又鄙夷的朝她脸上啐了口唾沫。
“呸!一个贱籍女子,猪狗不如,还摆什么千金小姐的架子!从今儿起,你便留在这里做粗活,若是敢偷懒,皮不揭了你的!”
顾云晴躺在冰冷肮脏的地上,身上的剧痛让她连动动手指都十分的费劲,还莫说让她能够爬起来逃走。
我到底是为什么,会落到这样一个境地?
她想起以前那些吟诗赏花,弹琴下棋的闲适富贵日子,真是恍如隔世。
不知不觉中,眼角已有一行泪水缓缓的滑下,直流到了嘴边,沁到了心里,苦涩难言。
在实施了这种隔离防治之法后,城中的疫情确实得到了极大的缓解,已是数日没有新的患病之人被送过来了。
小祯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防疫之法,配药之法都写了下来,顾无忧命人印出了数十册,全部发放给在医署会诊的太医和医丞。
大家都很是震惊。
像这种良方秘术,一般都是不传之迷,谁会这样大大方方的在同行面前就漏了底?
不少胡子花白的太医都惭愧不已。
这位不露脸的幕后神医果真是高风亮节,舍己为人哪!
这才是真正的医者仁心啊!
而顾无忧命人发放的那些麻布做成的防护衣,十二层纱布做成的口罩,还有特制的手套,这些从未见过的新奇东西,都引发了大夫们的惊叹赞许不已。
有了这些东西,可是能大大的降低被感染的风险,对他们大夫的人身安全也是起到了很大的保障啊!
毕竟大家虽然是为了来救人的,可也不想把命白白的送在了这里不是?
也不知怎的,这些东西的名声就传到了外头。
这让那些惜命如金的豪门大户们都如获至宝,纷纷派了下人出来,想尽了办法要高价求购这些口罩等物。
一开始,顾无忧是拒绝的。
这样好像有点发国难财的意思,自己这么正直善良的人,当然是不屑为之的啦。
不过随着价钱越喊越高,顾无忧的一颗正直的心开始摇摇欲坠了。
这可不是我要强卖给他们,这是他们举着银子要强买啊!
顾客就是上帝,他们的要求怎么能不满足?!
土豪们的钱不赚,是不是傻?!
自己做那些东西也是花了不少成本的,眼下有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
于是她放出了风声,在无心堂派人接受预定,收取一半定金,再登记造册,成品完工后会张贴告示,各府派人来取再付另一半就是了。
当然了,这笔钱我抽出一部分会用来购置药物粮食等物,用来救济那些生计艰难的流民,同时,无心堂也会立一个功德牌,每个预定的客人都会在牌上留名,受百姓们的感恩称颂。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贴心?
四处拿着银子花不出去的土豪们感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实在是太贴心了!
这年头,像这样有良心的商家实在是不多了!
平时遇灾,各府还要开粥棚做善事,花大钱只为求个好名声。
像这样既能拿到稀有东西又能留个美名,这样两全其美的好事哪里去找?!
一时间,无心堂的门槛都要被各大世家豪门派出来的下人给踏破了。
至于顾无忧定出的高的离谱的价钱,已经被他们选择性的忽视了。
在耗费了近两个月的时间后,京都城内的疫情终于完全得到了控制。
不但再没有新增一名病患,连城外城内的两处医署里,除却少数病亡的几例病患,其他的患者都在痊愈之中,只消再观察几日就能离开此处返回家中了。
裴然仍旧命人每日在京都城内的大街小巷泼洒石灰水,熏点艾草,以防止疫情死灰复燃。
而大兴也有好消息传来,当地的疫情也完全得到了控制,多数疫症病患也在痊愈当中。
皇帝龙颜大悦。
以往哪次疫症不是要死伤千万,伤筋动骨,劳民伤财?
而这次,只短短两月,就驱散了瘟疫,可见是上苍庇佑,大吉之兆啊!
他当即颁下旨意,论功行赏。
裴然自然是头一份的功劳,被加封亲王衔,赐了一千亩良田,奴隶五百,十斛金珠,百匹宫缎。
而陈明金也被升了两级的官职,被封为督抚,另有金银珠宝等赏赐不提。
剩下的太医和医丞也俱是得了赏赐,皆大欢喜。
而裴然也照着顾无忧的嘱托,在皇帝面前为小祯和魏凌请赏。
皇帝得知小祯就是此次写出防疫之法的神医后,自然是很痛快的就答应了裴然的请求。
这是上苍派来解灾除厄的能人,当然是要重赏。
于是,便依照着裴然所请,赐了魏凌一套宅子,并授正六品的王府长史一职。
而魏祯嘛,裴然说此女子与宁国侯府世子魏远航一见钟情,苦于身份相隔无法结亲,请求皇帝赐个品阶给她,也好成就一桩大好姻缘。
皇帝心情好,自然是照准。
不过是赐个空衔,又不用给什么封地俸禄的,还能落个仁德宽和的君王美名,何乐而不为?
魏祯便被赐了正二品县主的品阶,封号惠阳,赐婚宁国侯府世子顾远航。
传旨的内侍在宁国侯府宣读完圣旨之后,孙氏已是浑身僵硬,心头如惊涛骇浪,惊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这样?!
那个巫女,不但没死,还摇身一变,成了惠阳县主,被皇上赐婚!
想想自己也才是三品淑人,这意味着就算自己是那巫女名正言顺的婆婆,以后见了她也得下跪行大礼。
这种耻辱,让她怎么受得了?!
内侍见她久久没动静,不悦的皱起了眉。
“孙夫人,你为何还不上前接旨?难道是对皇上的旨意有什么不满吗?”
孙氏回过了神,心头一寒,忙口称不敢,上前恭敬接过了圣旨,又命人送上了沉甸甸的金线荷包,这才让内侍的脸色有所缓和,不咸不淡的恭贺了两句,转身离开了。
孙氏攥着那明黄的圣旨,手背用力的几乎要爆出青筋来,怒气冲冲的就去了儿子的院子。
顾远航在大兴极是卖力,不惧感染,什么都冲在了最前线,过了半月,竟也有了那疫病的症状。
病来如山倒,他原本以为是自己是必死无疑的,最后魏凌还是拼进全力把他救回来了。
“你若是死在这儿,我怎么跟小祯交代?”魏凌瞪着眼说道。
顾远航看着明显松了口气却又在强撑着不给自己好脸色的魏凌,却是咧嘴一笑,扑上去一把将魏凌紧紧的抱住。
“大哥,谢谢你!”
魏凌像被火烧了一样跳了起来,挣脱了他的双臂,怒道:“别动手动脚的,你这个浪荡公子,离我远点。”
说着便匆匆忙忙提着药箱走了,临了还被门槛绊了一跤,险些摔倒。
顾远航看着他略带着慌张的背影,却是笑的格外的高兴。
自己的这个口不对心的大舅子,还真是可爱呢!
而此时,面对盛怒的母亲,他撩开衣袍,端端正正的跪了下来,眼神坚定。
“母亲,我这条命,被魏家人救了两次,若非如此,儿子的坟头草都要高几寸了!我与小祯,两情相悦,心意相通,此生,我已认定了她是我唯一的妻子!若是母亲还是不肯成全,儿子只好舍了这世子之位,离开侯府,从此只以惠阳县主的夫婿之名活着!”
“你,你!”
孙氏气的浑身发抖,心下绞痛一片。
她寄予厚望的儿子,她关怀备至的儿子,竟为了一个女子,这样的忤逆与她!
想起自己还在尼庵生死未知的女儿,她更是伤心绝望的想死。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
顾远航看着母亲痛不欲生的神情,心下有些不忍,可想起顾无忧的话,想起小祯的温柔笑脸,还是狠了狠心,站起来行了个礼,转身走了出去。
他回来,还没有去见过小祯呢!
孙氏见儿子头也不回的走了,真是又气又急又怒,踉跄着跌坐在了椅子上,神情哀戚,面如死灰。
自己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到头来,就落得个这么一个境地么?
早知如此,自己当初又何必苦心积虑的谋划了一切。
原来,都是一场空!
有婢女在门外探头探脑,小心翼翼的禀报道:“夫人,有小姐的消息了。”
孙氏这才像有了些活气一样,转过头来,低声问道:“怎样了?她是否安好?”
婢女犹豫了一下,迟疑的说道:“小姐,小姐,奴婢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安好······”
孙氏皱了眉头,喝道:“说清楚!”
“是,是。”
婢女鼓足了勇气,垂首禀道:“小姐有了身孕,已是三个月了。”
什么?!
孙氏惊得当即从椅子上骤然起身。
顾云晴有了身孕?!
竟然怀了贺之璋的孩子?!
我的天,这可怎么办?
这可怎么办?!
顾无忧再次见到顾云晴时,她已和当初那个明艳照人的俏娇娘判若两人。
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衫,满是冻疮的粗糙双手,还有脏污的看不出颜色的脸颊。
这哪里还是那个金尊玉贵的京都明珠顾云晴?
便是街边乞讨的叫花子也比她干净些。
不过,顾无忧并不打算同情她。
她有今天这个下场,完全是她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不过她肚子里的孩子嘛,却是无辜的,不应该承受着母亲的罪孽。
所以今天她在劈柴的时候晕倒,被一个好心的医丞诊出有孕后,自己就命人停了她的苦役,给她改善了膳食,送去了安胎药。
只是,顾云晴并不领情。
她砸了药碗,找了根木柴就往肚子上打,若不是有人拦住她,只怕这会子,孩子早已被她折腾掉了。
顾无忧看了眼蜷在角落里如同一个木头人的顾云晴,慢条斯理的说道:“你想杀了自己的孩子,好哇,我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