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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夜晚风习习,一片静谧祥和,不远处海浪翻腾席卷着银色的沙滩,一些男男女女漫步在岸边,结伴而行,有说有笑。
“……”
“没有,老板,江先生还是很记挂您的。”
“……”
“他托我跟您交代一声,等他情况好些,就会专程从美国飞过来看您一次。”
“……”
“是,他的腿目前还在康复当中,并没有痊愈的迹象。”
“……”
“不,江先生的态度很坚决,他认为您在香港出事,是有人在挑战江家在亚洲金融圈的权威,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务必要追究下去。”
电话里,有人在反驳他的意见。
37楼的最顶端,透明的落地窗窗门紧闭。露天阳台,房里明亮的光线投射到宽阔的脊背上,地上的影子拖出几米远,一直蔓延到及腰高的浅色围栏上,“你们几个要是敢自作主张安排江尧来中国,我明天就通知香港警方,让他们派人来逮捕你们。”
深色的眼眸隐在暗处,顾曳居高临下,站在几十米高的地方凭栏瞭望。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警方在明江尧派来的人在暗,那他们背地里动点手脚自然是轻而易举。但如果他自己一意孤行,执意要与江尧的人拔刃相向呢?
他大可以趁着社会-舆论未散,将江家秘密监视他的事宣扬出去,报纸上网络上,现在铺天盖地的都是有关于他的新闻,他已经被媒体打造成了一个英雄形象,英雄……是不会说谎的。
如果他一旦陷入危机,介于他大陆人的身份,又出于民意考虑,香港政府权衡利弊自然会派人来保护他,更何况江尧野心之大,他手下的几家公司早已破坏了香港本地的金融秩序,如果特区政府能借着他这起事件的东风,趁机将江氏企业驱逐出香港,对于特区政府来说这岂不是一举两得,名利双收吗……
怎么想怎么都不吃亏,决定权在他手上,这局赌盘,押大押小,他说了算。
“老板,江家做的是正经生意,我们也只是负责保护您的人身安全,香港政府无权干涉。”
法治社会,政府办事也要讲求一个法字,在美国,江氏的律师团也是数一数二,想要让他们知难而退,恐怕不太容易。
“正经生意……你们觉得在中国用美国的法律来判定合法与否,行得通吗?”
在这里,非法经营医疗器械都能成为一项罪名,江氏前前后后大小家业在美国多不胜数势力是强,但想要长袖善舞到中国钻营取巧,那一旦出了什么后果严重的事情,恐怕也只能说是鞭长莫及了吧。
电话那端沉默了半晌,“老板,到底都是一家人,您即便不为了自己考虑,不为了江家考虑,也要为苏小姐考虑一下啊。”
“……”
顾曳嗤笑一声,“不要想拿苏黯跟我谈判,你们不够资格,更没有那个胆量。”
“是,老板,您说得对。但如果换一个角度,苏小姐未必会这样想。”
以前在美国,顾曳虽然没有企业的经营权,但地位颇高,仅次于江尧之下,在他们这些手下人眼里,顾曳说一不二,无懈可击,毫无破绽,可现在呢?
现在的他,身上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而这个弱点昭然若揭,不言而喻。
苏黯是致命的,但这个致命的武器不到万不得已,轻易动不得。
可事到如今,他们虽然不敢动苏黯,还不敢动别人吗?
“您的生母还在美国,如果我们拿您的母亲做要挟,苏小姐可以选择视若无睹吗?”
顾曳可以,他恨他母亲,恨得入骨三分,巴不得她即日猝死,但苏黯做不到。
以后日子还长,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接触苏黯,更何况lin和李皖早已暗藏在他身边,一句话的事情,苏黯会接受一个置自己母亲安危于不顾的衣冠禽兽吗?
“……”
顾曳缓缓地抬起眼眸,眸色渐深。
“你们小心,日后不要栽在我的手里。”
电话那端瞬间笑逐颜开,“多谢老板成全,那江先生来中国的事情,我们即日便开始安排。”
“……”
.
江尧……
顾曳后背贴在墙上,牙齿咬着一根香烟,手握成拳,一拳接着一拳地凿着身后的透明玻璃。
细长的香烟,顶端一簇猩红,火光明灭,燃烧在静静飘动的烟圈中。
该来的……
到底还是要来……
“吃水果了。”
突然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通往阳台的门忽然被打开。顾曳眼疾手快,瞬间抽掉了嘴里的香烟。
苏黯也不傻,一推门一股烟味呛得她一愣,缓缓地转过头。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
燃烧的火苗还没来得及灭。顾曳站直了腿,“你不喜欢……我就戒了。”
“……”苏黯抿了抿嘴角,她也还没到管家婆的地步。都说十个医生九个烟鬼,做他们这行的精神压力大,身体也累,找个方式舒缓一下情绪,很正常。
她之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贴得再近也闻不到烟味,而他今天竟然就在她肉眼可见的范围内抽烟,看来一定是有什么烦心事。
“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手里端着一盘水果,顺手放到了角落的小桌上。
夜里微风正好,她穿着条浅色的裙子,裙摆随风而动。顾曳迤迤然在她身侧落座,“我戒,以后能不抽就不抽。”
说着,就把随身携带的打火机扔在了桌上,以表诚意。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要求啊。”苏黯转了转眼睛,趁他不注意,悄悄地摸了摸打火机的表面,深色的皮质纹路,还挺好看的。手指一滑开关,清脆的声响,燃出一簇幽蓝的火光……“这个点蜡烛不错。”
她记得厨房的抽屉里有蜡烛来着。
顾曳坐在原位,看着她穿过餐厅跑到厨房又在里面翻了半天才兴致勃勃地跑回来,不由得轻笑一声。
几十万的打火机,就这个用途?
没有烛台,苏黯就像小时候玩过家家一样,烧了一点蜡油出来滴在桌子上,趁着油温没凉,将蜡烛底儿粘在了光滑平整的桌面上。
“好看吗?”
深色的夜景,跳动的烛火,晕染出一层浪漫朦胧的暖色,好像是夜路中的一点萤火。
顾曳一瞬不瞬地看着烛光下的一张侧脸,盈盈秋水,闪耀着生动的光亮,美好得不似人间风景。
“好看。”
“……”苏黯得意地笑了笑。倏尔,发现他一直看的都是自己,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瞬间脸红,“我又没说我。”
顾曳摇了摇头,拉回了正要逃走的纤细身影。手臂稍一用力,顺势带到了自己怀里。
“没办法,这双眼睛,看不进去别的。”
“……”
坐在他腿上,苏黯脸更加红了。她活像是个熟透了的桃子一样,将脸低埋进他颈窝,“你少逗我一天,会死吗……”
手指兀的轻覆上她嘴唇,“别总说死啊死啊的,不吉利。”
怀里的人眨了眨眼,“斯坦福留学归来的大教授,还信这个?”
“不信。”
“不信?”
“但有的时候受形势所迫,不得不信。所以,有些话……也不能说得太满了。”
时间晚了,夜里的风也渐渐转凉。伤口隐隐传来的阵痛,提醒他不要太过安于现状。
曾经也一度设想,他回来,寻到了她,将彼此过去的一切化解开,这十年间的事情或许就能一笔勾销。如果说十年前的他还算是个人,那过去的这十年他就是一具不折不扣的行尸走肉,而现在,他又重新被注入了灵魂,有了一条崭新的生命,这样的一段漫长经历,如果不是有苏黯的存在,他一个人真的是坚持不来。
他可以原谅江家的,真的,这十年的恩恩怨怨,他所失去的所有东西,他现在全部都要回来了。
他只要苏黯就足够了。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贪心的人。
但如果江尧穷追不舍,甚至敢拿苏黯对他的感情作威胁,那这场仗……他也不会算完。
一阵疾风吹过,瞬间吹熄了烛火。
苏黯仰视着他的神情,有点担心,“你怎么了?”
敛了敛眉,温柔的目光带着几分执着。顾曳伸手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帮她点燃了尚有余温的蜡烛。攒动的烈色火焰再度燃起,寂静的夜里,蜡油鼓动着风声,噼啪作响。
“苏黯,你要做好准备。”
“什么?”
低沉的声音万分笃定,“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绝对不会放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