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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亮了,看看时间才7点过。
赵润桥身上盖着薄被,她小心翼翼坐起来,往床下瞅了一眼。
已经没人了。
他走了。
被子被折叠地规规矩矩,放在了宋敏的椅子上,席子也被卷起,竖着立在一边。
角落里还有蚊香的灰烬,空气中已经没有蚊香的味道了。
下了一夜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放晴的,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就像是一场梦。
赵润桥下床来,打开台灯,发现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竟是她和王驰设计的传单上存在的问题,他提纲挈领,罗列了出来。
都说字如其人,其实是有道理的。
俞哲写得是楷书,用的是她的钢笔。一笔一划都是韵味,简直是人肉打字机。
最后他写道:“昨晚我喝醉了,谢谢你的照顾。俞哲。”
赵润桥去上早课,在教室里碰到了两天未见的顾娇。
顾娇坐在她们三个平时喜欢的靠窗第三排,见她来了,点头致意,算是打了招呼。
赵润桥亦微笑,坐在她身边。
外语学院大二还有早读课,这种课是自愿兴致,连赵润桥有事都不会来,但今天顾娇却比她早到。她拿书的间隙,打量顾娇一眼,顾娇看过来:“早。”
赵润桥说:“早。”
“昨晚睡得好吗?”
她问这句话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意味深长。
赵润桥笑着应付:“还不错。”
学生来得越来越多,大家都开始叽里呱啦读英语,倒有几分中学时候早读课的样子。
赵润桥在背单词。她有个目标,在大三暑假到来之前,把牛津高阶给背下来。
顾娇埋头刷着手机,然后碰了碰她胳膊:“来,赵润桥,给你看个东西。”
赵润桥写下able这个单词,偏过头去看了两眼,愣住,脸色一白。
“这东西都发到论坛里去了。看这背景,好像是我们宿舍楼吧。不过也不确定,宿舍楼都长得差不多。你说这男的也真够色气的,竟然这么不分场合,饥不择食。”顾娇指甲上吐涂着酒红色的指甲油,反射出晶莹的光,她滑动着屏幕,笑道,“都是骂这个女生的。”
赵润桥已经看到了“恬不知耻”之类的字眼,僵硬地笑了笑,转过头接着背单词。
“able”什么意思?
不能赎回的,(金融)无可救药的。
她默读了两遍。
下了早课后,赵润桥约王驰见面。
地点依旧是晴天。
赵润桥拿出俞哲的修改意见,此时却极不想看见与他有关的东西。她忍住把它撕了的冲动,眼神再次瞟到最后一句话上。
“昨晚我喝醉了,谢谢你的照顾。”
是啊,他只是喝醉了。
王驰迟到了5分钟,进来后招呼店家,要了杯苏打水。他今早上话比之前多多了,说昨天下午的球赛,物理系对战化学系,双方都是战斗机,比分追得紧,最后还没比出个结果就下雨了。有人说接着打,雨下得那么大,当时大家都在兴头上,都想打下去。结果老师把他们吼了回去,说是为了场可有可无的输赢结果搭上身体健康,不值。
赵润桥把话题拉回来,说到传单问题时,他惊呼:“他竟然那么精明厉害,早干嘛去了?”
赵润桥这才想起,俞哲看问题的眼光总能一针见血,他说他失业了,可是却能顺利进入女寝,甚至让宿舍老师都帮他说好话。
她还想起他修长素净的手,那双文人的手。
她把那张写着工整楷书的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王驰愣了下,看她的眼神带着鼓励。
赵润桥微微一笑:“我不做这破事了。”
“好。”王驰并不意外。
“你呢?”
“我是你找来的人,你都不做了我还做什么。”
“嗯……回头我就跟俞先生说。”
“好的。”
“王驰,谢谢你。”
上午三四节还有课,赵润桥走在斑驳的林荫小道上,脑袋里回放这几天发生的事。她几乎可以确定,“青空”是他送她的礼物。
他把一切事都交给她去办,是为了锻炼她吗?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搅乱了她的生活,既然要跟俞哲断干净,这个礼物就不能要。
宋敏昨晚金口白牙今天会来上课,结果还是逃课了。顾娇倒还在,她趴在桌子上睡觉。赵润桥坐在教室的这一头。
课间的时候,宋敏发来微信。
“卧槽,发帖的是个小号!我查到了他的ip,从后校门的一家网吧发出来的。”
赵润桥惊讶:“你没来上课,是干这个去了?”
“我怎么可能看你受那群键盘侠欺负。不找到这个发帖的小杂碎我就不叫宋敏!”
赵润桥去上完课回来,正好碰到a大维修工人从寝室里出来。对方是个有着一点啤酒肚的大叔,乐呵呵地跟她打招呼:“同学,你以后有什么东西坏了,直接给我打电话就是了。”
大叔写下自己的号码还有姓名,交给她。
赵润桥看着重新旋转起来的电风扇,由衷感谢道:“谢谢你,李师傅。”
顾娇在后面凉凉道:“真不知是看谁的面子啊,忽然这么殷勤。”
李师傅尴尬笑了笑:“这位同学说的,为同学们服务是我们的准则。”
周连昨天在车里窝了一整晚,没睡好,发朋友圈吐槽:“论秘书为老板的奉献精神。”并配上瓢泼大雨图。
美珊点赞并留评:“哟,这是干嘛去了?”
周连不敢多说老板的事,装作没看见。美珊心知肚明,索性中午休息时间自己去找俞哲。
美珊在办公室外面被拦下来,周连告诉她:“俞总在午休。”
美珊奇怪道:“他平时精力挺好的啊,怎么今天也睡起午觉了?”
周连小声提醒:“你忘了,俞总昨天喝酒了。”
“呵,”美珊用手上的文件夹扇着凉,“他的酒量我还不清楚?就昨天那点量,怎么可能把他喝倒?”
周连知道其中的玄机,但也只能装糊涂:“可是俞总昨天醉得挺厉害。”
美珊昨天也在场,想起俞哲走的时候站都站不稳的样子,轻笑一声:“难不成是他老了?”
“对了,”周连想起来,“俞总说,如果余总监过来是私事,就明天讲;是公事,是等会上班时再说。”
“公事,”美珊强调,“公的不能再公的事。”
2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匆匆而过,美珊再次来到总经理办公室,这次俞哲端坐在里面,周连也没有拦下她。
象征性地敲了三下门,美珊推门而进。
俞哲抬起头:“听说你来找过我。”
“嗯,”美珊把一份文件甩到他桌上,“请俞总过目签字。”
他认真翻阅合同,说:“怎么不交给小周?”
美珊说:“小周太累了,我们怎么也得体恤下属不是。”
“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签合同本来就是借口,她知道瞒不了他,就说:“我不想在市场部呆着了,太累。”
他露出一抹笑意:“然后?”
“让我去人事部吧,工作轻松些。”
“人事也不轻松,”他揉揉眉心,“你要是想换,就得先从基层做起。”
“没问题。”美珊知道找他走后门永远行不通,想想她一个市场部总监一下子掉到了人事部小干事,这落差也只有她能接受了。
美珊还呆着没走。
他翻阅纸张的手一顿:“还有事?”
“我听说你在追一个女人,你昨晚是不是在她那过夜?”
他玩味道:“谁告诉你的?程坡?”
美珊一呆,他看在眼里,这丫头一直都不会撒谎。
过夜吗?
其实也可以这么说。
他昨晚三分糊涂七分清醒,出尽洋相。她替他收拾残局,帮他铺地铺,他不想睡地上,她恶狠狠地让他去天上睡。
她昨晚没睡好,后半夜才睡着。也许是为了防他兽性大发,穿着长衣长裤,汗水淋漓。
他想起她弯腰捡东西时露出的一截洁白后腰,想到那个情难自禁的吻,想起她给他点蚊香时眼里的火光。
嘴角露出几分笑意。
说是醉了,其实最清醒的就是他。
有问题,果然有问题。
美珊暗暗记下这抹笑容,揶揄道:“这男人啊,切忌彻夜操劳,你照照镜子看看你那黑眼圈。我恨不得拿粉底给你盖上。”
俞哲今天心情一直很好,懒得跟美珊计较,看完合同,签下自己的名字。
美珊看过他无数次签名,每次都有新感觉。
龙飞凤舞,潇洒洋溢。
她接过他递来的合同,把签名看了又看,字如其人,字如其人。
他说:“还有事?”还字咬得重了些。
“没了……”
他用眼神下逐客令。
美珊悻悻地:“我走咯,俞总。”
还没等到美珊出办公室的门,她忽然听到硬物掉落的声音,她转头,是俞哲的手机掉到了地板上。
她刚想调侃几句:“我们总经理手抽筋啦?”
却见俞哲眼神不对。
“你怎么了?”她走回来。
俞哲倏地站起来,阔步向外走。
“喂,俞总,你往哪去?上厕所?”
可俞哲没理她。
美珊只当他忽然内急,看见他的手机还留在地板上,走过去顺手捡起来,不小心瞥到屏幕。
是一个女孩子发来的短信,上面说:“俞先生,我退出创业计划。我们不要再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