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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徙拿着那块陈忆丢过来的布料子,翻来覆去瞧了又瞧,又拿着针线比来比去,实在不知道怎么下手。也难怪,娘从来没教过自己这个,只做了让自己带,可嫌麻烦从来不带。如今连个样儿也没有,只想象,怎么可能做出来呢。
陈娘娘说要给她做个香袋,这着实让她心内高兴了许久。虽然如今还没做出来,但自己也得早早备好回礼。想着回礼一定要是自己的心意才好,所以也费了一番脑筋。想来想去皆不如意,突然想到男女互相有意而交换礼物的风俗来,心内窃喜。自己也做一个香袋,娘娘只当是回礼,绝对想不到这上头去。自己便可偷笑。想到此,这日一下学,功课也不顾了,找出那块料子就想做,哪想根本不是简单的事儿。
想了半晌,又在屋里踱了几个来回,才闷闷去吃饭。吃完饭见墨儿看都不看她一眼只顾收拾桌子,便把筷子撂下,下了决心。
站在不碍事的地方儿看着墨儿翠儿忙完,上前拉住墨儿的袖子小声道:“墨儿,你理我一理呢,我有事找你。”
墨儿见袖子被拉住,本想抽出来不理的,可一抽硬没抽出来,回脸一看人徙一脸企求地望着自己,不由带气道:“殿下有事便讲,也犯不着这个样儿,不是折杀人么!”话是这么说,还是跟着人徙进了内室。
人徙拉她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自己坐在窗边和她对望。墨儿低了头不语。人徙叹了一声,终于说道:“论年纪,你是我姐姐辈儿的。起先,我以为我对你是男女的喜欢,谁知道不是。”
墨儿一听这话,身子一震,头更低了。
人徙狠下心来继续说道:“是跟你有了亲近之后才发觉不对的,并无应有的欣喜,只是觉得奇怪。后来才发觉,对你的喜欢就像喜欢我的亲人一般,是因为你待我亲切如姐姐,让我不是一次想起了娘。”听到墨儿抽泣起来,人徙皱了皱眉,“后来几次三番想让你开朗些,你也躲着我。索性说开了,都是我的不是,不该亵渎了你。”
这些话,除了亲近的原由是自己编的,其他皆是人徙的真话。她的确对墨儿有好感,也的确后来才发觉那亲人般的亲切是吸引自己的源头。
墨儿听了“亵渎”二字,越发哭得厉害,哭着想往外跑,一开门和曹绅撞了个满怀。曹绅一把扶住道:“墨姑娘,敢是殿下欺负你了么?先坐下先坐下!”墨儿见他来,不好意思起来,只得向椅子上坐了,趴在桌子上。
人徙见曹绅进来,暂且不管她,忙问道:“怎么样?”
“回殿下,差不多都办妥了。你说的那两个小子,孙奶奶记不得了,叫小的都瞧瞧。”曹绅回道,“小的又没见过,哪认得出来?最后是他们主动说,那时是他们带着爷出去逛的。”
人徙近日除了要打发人出宫外寻流月说的那女子,还要在自己宫内大清洗一番。凡是原来就在这宫里的,都要自报家门,说说自己怎么来的,话稍微有点不利索的,直接打发出去。然后又命曹绅去找她刚进宫时在孙奶奶那里,出门逛时两个被费长山一巴掌打了的小子,要要到自己宫里来使。当时就看出来,那两个小子极伶俐,会看人脸色。除了小子,丫鬟也去了一半,除了粗使丫头和厨房打下手的,整个宫里除了翠儿墨儿也没几个丫鬟了。
“他们在外头等着殿下呢,殿下去瞧瞧?”曹绅又道。
人徙看了一眼墨儿道:“不了,你说叫他们散了。”迟疑了一下又伸出一根手指狠狠补充道:“新进来的不说了,都是自己人了。侥幸留下来的,告诉他们谁是主子!”
曹绅听命而去。人徙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墨儿旁边,把手放在她肩膀上,静静地任她哭。过了一会子墨儿哭声止了,人徙才拉着她的手说道:“你若不嫌,我就把你当姐姐,反正在宫里我也没个亲人,平时相处一块玩,一块笑,就跟姊妹一样,你说这可好?”
墨儿抬起满面泪痕的脸惊讶地瞧人徙,半晌才说道:“如此,殿下便不会丢下我了?”
人徙知她是因为已被轻薄才哭得这样厉害,若被丢下便是要孤老一生,便忙笑道:“即便你不是姐姐,我也不会丢下你。”见她面色有好转,又正色道,“我不会丢下这昱王殿的任何一个人。”
墨儿又想了片刻,点了点头。人徙见她答应,很是高兴,便要请厨房拿酒来庆祝一番。墨儿忙拦住,郑重说道:“别说咱们朝,就连历朝历代,也没说王爷拿宫里丫鬟做姐姐的。外头可不能声张,否则殿下可要有麻烦了。”
人徙一想也是,笑着赞道:“我就觉得你不同,果然没让我失望。墨儿姐姐瘦了,我现在去和厨房说了,让他们明日给你做好吃的来。”
墨儿还是拦道:“别让人说我张狂了!殿下好生歇着罢!要掌灯了,我也得下去该干什么活就干什么活。”
人徙应允,又说两句安慰话,方放她出去。可突又想起香袋来,忙说道:“明儿闲了必教我怎么做香袋,差点忘了!”听墨儿在楼下应了,自己才至窗前站着思索。边想边自言自语道:“下学那会就该来了,怎么这时候还不来?”正想着,望见下头院子里有人影并两盏灯,便欣喜道“可来了”命人拿来灯点着走下楼去迎接。
来人把灯往前头一照,看清是人徙,忙行礼道:“殿下怎么亲自出来了,小的给您送到屋里就好。”回头对后面的人笑道,“流公子,殿下亲自来接您来了,你们好生乐着。”
“费主事进屋喝杯茶?”人徙也笑道。
那费长山摆摆手,“天晚了,得回去伺候陛下上哪个娘娘那里就寝。小的告辞。”说着便转身去了。
流月对着人徙一个大礼弯下腰去,还是那带笑的腔调:“谢王爷救命之恩。”
人徙见她虽还是衣衫褴褛,但气色略有好转,心里放心,嘴上却哼了一声,“怎么这时候才来?若按我说好的备了酒饭,这下恐怕都凉透了。”
那日一离开大牢,便回陛下说这金人月公子就是救她的恩人,生□□游山玩水,偷偷溜进宋国也是看稀罕,跟什么帮派毫无关系,希望陛下放她出来我备酒饭谢谢她。徽宗光听了是救她的恩人,心里已高兴了,再加上王黼等人夸“金人仗义”等语,便不犹豫地下旨,并嘱咐人徙在宫里备一桌酒菜,好好款待月公子。
“抓我的人信不过,又盘问了我半日。”流月随着她往屋里走道。
陛下要放,只能放,可抓她的皇城司没那么好对付,放她走之前着实好好又盘问了她大半天,直到快掌灯时分了,才半信半疑地放她走。
人徙先叫她坐下喝茶,一边吩咐曹绅道:“叫厨房开火,做菜。再弄一两坛酒来。”又命木格道:“去学里找汤汉,说我不舒服,明日不上学了。”
“堂堂王爷也撒谎偷懒。”流月抿一口茶,打量着屋内取笑道。
“这是为了谁?”人徙瞪她道,“打发人出去找你说的人,根本没消息,亲自去看看再说。”
流月感激地对她眨了下眼睛,一边在墨儿翠儿搬来的椅子上坐了,一边把玩桌子上的酒杯。趁墨儿她们去厨房的当儿,向旁边坐着的人徙侧过身子道:“你的身份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跟我一样是从小如此,后来便习惯了?”
“倒让你说对了一半儿。”人徙接过小侍从手里的酒坛,给流月倒上满满一杯,“一会再告诉你,等菜上齐了我让他们都出去。”
又等了一会子,菜馔布齐,人徙攒了满满一大盘子点心与墨儿吃去,命人都散了,将大门关了,两旁耳室的门也关了,遂重新坐下,和流月边说话儿边饮酒。
席间流月兴致颇高,嘴里的俏皮话儿一句连着一句,人徙则还是老样子,只对她稍微多了一些亲近。酒过三巡,人徙声音不大将她的身世、如何进得宫之类的讲了,流月静静地听着,不时也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
“不妨。现在没外人了。”人徙见她警惕,笑道,“以往我可不敢这么着。”
“一半为你,一半是自己的习惯。”流月端起杯来一饮而尽,“早就养成的习惯,耳朵都是竖起来长的。”说着自己也笑起来,忽而又严肃道:“你不怕我说出去?”
“你不怕我说出去?你还是流帮的头儿呢。”人徙指了指她自己,“彼此彼此的事儿,还是瞒着对大家有好处。”
两人都笑了,推杯换盏。结果直喝到了半夜,两人都醉得不轻,倒在人徙的床上头挨头地睡得人事不省,第二日早上被曹绅叫起来时,都还晃悠着站不稳。流月干脆,一盆冷水照头浇下,便清醒了七八分。人徙则洗了好几把脸,换了衣,好容易齐整了,让流月在这里等着,自己去和陛下请命,说要出宫送这救命恩人回去。
陛下允了,说要派人好生跟着,人徙好说歹说才罢了,又吩咐她不许送出城,路上车马闪失多注意些。人徙答了好几个“是”,见日头都老高了,急急回来找流月,领着木格并近两日出去寻人的几个小子一起出了宫,先在天街溜一圈,给流月买了几件宋人的衣服,又在皇城附近兜了兜,花了一下午,无果。只得又兜回天街,在一个茶馆门前停下。
人徙兜住马,对流月不满道:“若要来找你,定会在这皇城附近。因为皇城司不是隐蔽行事的作风,抓金人那是肯定闹得全城皆知。既打听得金人被抓,一定会住在皇宫附近等待消息。是不是根本就没人来找你?我的小子也找了两日了,酒馆旅店也打听了,根本没不像宋人的女子来打听过什么宫里的事。”
流月少见的眉头深锁,迟疑了片刻又坚定说道:“她定会来。即便真的没来,那也是她还不知道。”说着又笑笑,下了马招呼人徙道:“有劳王爷了,下马喝点茶歇会,找不见就算了,王爷等会请回宫,你我在此分别了。”
人徙还有些不放心,本想送她到城门口,又知她找不见人必要自己再留下找找,便应了,一行人往茶馆内走去。
刚要走近茶馆,一个人影飞跑过来,撞到了人徙,一下扑过去搂住流月的脖子。众人都惊了,见那人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宋朝女子打扮,以为认错了人,哪承想流月松开那女子的手一看她的脸,惊喜道:“非儿!”
那女子穿着翠绿印花窄袖,松松的翡翠长纱裙,还罩着黑边棉布黄坎肩,就像天街哪个酒肆里跑出来的倒酒姑娘。这姑娘抬眼仔细地看着流月,小声道:“可找着你了。”
她说的是女真的语言。人徙等人通听不懂,只瞧那阵势,怕是找着了,便都欣喜起来。人徙仔细地看着她们俩的表情动作,顿时明白了两人的关系。本还以为是姐妹之类的亲人,惊讶只余,心内触到自己的心事,心绪翻腾,不再单纯的眼眸更像一汪调了墨汁的太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