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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景颜目光中那一瞬即逝的惊诧,季氏微微勾起嘴角,好整以暇地啜了口茶,淡淡地说道:“哎,颜儿还不知此事吧。”
“是啊大嫂,你这样咄咄逼人,不知母亲其实是为了你好。这件事情要是说出去,别人可怎么看待咱们王家啊!”王婧在边帮腔,手中的团扇遮住了半张娇俏的脸,掩饰嘴角的笑意。
景颜上前一步,毫不怯懦地道:“母亲有什么话不妨事直说!”
季氏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她看了一眼荣妈妈,似乎极其不愿说出真-相。
荣妈妈走到景颜面前福了福,冷哼一声道:“这些丫头进了院子,自然是要逐一检查的,所有物品都必须交到库房统一保管,待结束之后还给她们。可白梨那丫头,鬼鬼祟祟地护着一个东西,被人瞧见愣是不肯交出来,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她身上取了下来。秋月!”
秋月低着头,迅速走上前,她的手中捧着一个东西,景颜一见,眼睛不由得瞪大。
那是自己给她的玉佩!
荣妈妈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白梨,继续说道:“老奴原以为这玉佩只是寻常之物,却不曾想里面竟暗藏玄机,大家可看好了!”
说着,荣妈妈便将手里游鱼状的玉佩高高举起,对着太阳。众人不解地看着荣妈妈奇怪的举动,但片刻过后,不免惊讶地大叫起来。
“快看地上!”
玉佩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莹莹光泽,在地面上投下了一片阴影。这阴影初看没什么不同,但只要站在特定的角度,阴影居然组成了几个汉字,乍一眼看去,像极了四个字:
——非君不嫁!
这一刻,一向沉稳机智的景颜脑中竟然一片空白,她的目光仔仔细细反复审查着这块玉佩,精细镂雕的游鱼图案,莹润欲滴的上等美玉,上头用丝线串联起来,下摆加以流苏,真真正正,如假包换,确实是李莹莹送给自己和慎行,自己再转送给白梨和初晴的物件。
如果季氏她们根本就没有做手脚,那这玉佩原本就有这些字,李莹莹为什么会将写有这样字句的东西送给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氏望着景颜面上第一次露出惶惑,透明纯白的面孔之上,那双秋水澜澜的眼睛此刻正盯着那玉佩,眼中尽力压制住的迷惑与恐慌,简直就是古往今来最值得欣赏的一出好戏!
但如此还不够,她还要再加上一把火,直到把景颜从身体到灵魂烧个精光才满意!
“大嫂,你也知道,这样的贴身之物上,写着这样的字句,很显然是有人在府里背着大家私订鸳盟呢!”
“二妹年纪轻轻,倒是对男女之事颇为了解,”景颜抬起头,冷冰冰地回呛她,随后转向季氏,“母亲是怀疑白梨与别人定了终身?”
季氏并没有因为景颜对王婧说的话而愤怒,反倒是十分关切地说道:“我原以为是这样的,于是就让荣妈妈审她,初时她一口咬定这东西是她自己的,但再问她那男子究竟是谁,她又说不出来,后来又胡诌说是家丁,等把人带到之后,根本对不上证词。”
季氏顿了顿,摇了摇头,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如此一来,不像是白梨与人偷情,倒像是她在帮着谁隐瞒的样子……”
这时候,一直倒在地上不肯说话的白梨强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扑到了季氏的脚边,抓着她宽大的锦绣下摆苦苦哀求道:“是我的!夫人!这玉佩是我的!是我与人偷情,是我啊!”
季氏冷笑一声,一脚狠狠地踩在她的手上,当即听到了骨节断裂的声响:“都这个时候了,还跟我演什么戏!荣妈妈,把她拖下去,打她三十个板子,看她说不说!”
荣妈妈上前一把拽起白梨,不由分说地往后拖去,而白梨始终大喊:“夫人你打死我吧!这玉佩是我的!都是我做的!”
“住手!”这声音高亢而轻灵,仿佛蕴含-着一股中正之气,景颜暗自苦笑,她算计的了一切,却无法料到这块与李莹莹有关的玉佩,会出现这样的问题。“这玉佩是我的,是我送给白梨的。”
“大少夫人!”
“白梨,难为你了,”景颜蹲下-身子,抚摸着早已哭成一团的白梨,脸上只剩惨淡的笑容。而后,她凛然地站起,直视着所有人说道,“这块玉佩是我的!”
这一声,惊得大家都开始窃窃私语,季氏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一旁的王婧也用团扇挡住了自己的面孔,似乎不敢再听下去。
“景颜!”季氏拍案而起,一双凤目高高吊起,雍容华贵的面孔此刻竟然显得十分可怖,她的嘴唇高傲地翘-起,仿佛接下来说出的话便可以决定一个人的死生。
“你身为堂堂太傅之女,嫁入我王家。我王家待你不薄,你怎能与别人在外私订鸳盟,将我王家置于何地!”季氏声音高亮而威严,震慑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大家都用或是同情或是嘲讽的眼神看着一旁默然无语的景颜,这件事,她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荣妈妈,我们王家的家法,儿媳在外与人苟且,该如何处置?”
荣妈妈怪笑着,无比得意又恶狠狠地说道:“与人苟且且证据确凿者,当除去族谱之名,去衣当街游行,而后缢死,草席裹尸,弃于山崖,令恶狼猛虎啃噬!”
季氏听完,心中满意地笑了,明面上却叹了一口气,无力地坐回椅子,眼神之中含-着丝丝悲切,内心却是欢呼雀跃:“颜儿,你毕竟喊过我一声母亲,我会替你留个全尸,荣妈妈,把毒酒拿上来吧。”
景颜望着荣妈妈手中的那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只青玉裂纹酒壶,酒壶的边上是一只小巧而又通透的玉杯。
谁也不会想到,这样美丽的器物之中,装着的是能让人肠穿肚烂的毒酒,而这一切,竟然都是交给自己的!
季氏雷厉风行,从头到尾,都没有留给自己一丝喘息的机会。她知道白梨会隐忍,于是便利用她的隐忍让自己上钩,随后不等王广和与王松在场,便要迅速处决自己,这一次,她抱着的是必胜的决心吧。
景颜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一天,所有人全都死去,只剩下自己,与死亡只有一步之遥,再往前走一小步,便会踏入无限可怖的深渊。
这一次,当真要死了吗?
她望着季氏似笑非笑的面孔,这一刻反倒平静起来,语声清淡:“母亲,您不想听听颜儿的解释吗?”
季氏最害怕看到她的平静,在这个节骨眼,还有心思喊自己母亲?!
她立即挥了挥手,荣妈妈便迅速将那酒杯斟满:“到了这个时候,就不要再找什么托词了,给王家留点脸面,也给自己留点脸面!”
望着面前清澈的毒酒,景颜忽然笑道:“母亲,您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诬陷我,不怕我变成厉鬼回来找你诉冤吗?”
这一刻,季氏当真感觉到四周起了一阵阴风,景颜那张清丽的面孔,仿佛立即狰狞起来,下一秒就要变成厉鬼来索命,她不免哆嗦了一下,当即下令:“荣妈妈,快灌下去!”
“是,夫人!”荣妈妈撸起袖子,一把捏住了景颜的面孔,撬开了她的嘴。
眼看毒酒就要进入景颜的喉咙,季氏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就快要成功了,一切都将是栾儿的了!
“昭王殿下!世子爷!你们不能进去啊!”看门的春花忽然大喊道,试图去阻挡气势汹汹前来的昭王和怀王世子,却被昭王身后的侍卫狠狠地推到了一边。
季氏手中紧紧捏着的青花瓷茶盏忽然落到了地上,清脆的声音伴着无数尖锐的碎片,四散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