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与他低语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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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使实力的判定方式比冒险家简单的多，那就是看翅膀的数量。

    初级天使，一对翅膀的菲伊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

    其实她人生中还经历过另外一个阶段，那个阶段叫做见习天使，指的是翅膀还没完全张开的小孩。

    记得那年是五十岁吧，她刚成年的时候，父母告诉她隔壁家的孩子完全张开翅膀了。那一年，隔壁家的孩子才二十多岁。

    她至今还记得父母那时的表情。失望？气愤？遗憾？或许都有吧。但让她很欣慰的是，感情中没有厌恶。

    因此，她也越来越讨厌自己。为什么要让我诞生？她不止一次这么想。

    年纪越来越大，她还是没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去上正式学校。正式学校入学条件其实很简单，实力达到初级天使就行。

    而她，现在依旧只能一个星期去一次预备校，她也不知道去了有什么意义。

    后来她没去了。她给自己定了个目标，在一百岁之前进入正式学院。历史上……一百岁入学的天使好像也有几个吧……

    这件事之所以会被记载，或许是因为太过废物的关系吧。虽然有点羞耻，但她还是挺想要成为这种废物的。

    为什么这么懂历史？原因是她从小很爱学习。在年幼的时候也因为比同龄孩子聪明而被长辈或预备校老师反复夸奖。

    同时对于训练，她更是没有任何一刻疏忽。

    同龄人开始悠闲的谈恋爱时，她在训练；朋友聚会叫她，她也因为训练而没去；她每天睡觉前都会看振奋内心的书籍，为的就是不在一次次的失望面前倒下。

    她认为自己很努力。

    努力如果有用，那还要天才干什么？她喜欢人类的这句话，很贴心。还有……她想要补充一点：

    如果天才和废物的你同样努力，那么请放弃吧，因为你永远都不可能抓住他的背影。而他，连嘲笑都不屑给你。好好接受那份令人作呕的怜悯吧。

    不知不觉，离一百岁越来越近，她照常起床训练。这一天福音鸟有些反常的叫个不停，让她觉得有些烦。

    福音鸟不一定会传来好事，她从很久之前就知道这件事。在这一天午饭时，隔壁家的孩子第一次来到她家。满身伤痕的战士从战场上退了下来。

    没错，隔壁家的孩子已经从学校毕业，以高级天使的身份参军。菲伊一直不想记起这件事。

    “天才”一词对她而言太过刺耳。

    “你来干什么？”这是她的第一句话。而隔壁家的孩子带着她十分讨厌的怜悯眼神，慢慢递上一个消息。

    她的父母在战场上阵亡了，连尸体都没能找到。

    她不记得隔壁家的孩子之后说了什么，又是什么时候走的。她只记得那一天自己第一次没训练，也是第一次接触酒精。

    人类传来的酒精，以前被议会明令禁止，但在战争开始之后，无数酒馆拔地而起。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为了给她这种人一个归宿。

    那几个小时应该发生了很多事，但她都不记得。唯一知道的只有进入酒馆时那些看她像是看奇葩的眼神，她笑着对那些眼神吐了吐口水。

    可能是天使天生血性不行，也或许是怕打她这种废物会被传染。反正她安全的离开了酒馆。

    这一天的福音鸟好像缠上她了，依旧在她耳边不停的叫，叫的她想要自杀。

    “你们滚啊！”她是这么吼福音鸟的。可鸟儿叫的更勤快了，无法飞行的她只能开始逃跑。

    天界没有黑夜，有的是永恒的白昼。在这片金色天空下，只有那些被遗弃的地方才能寻找到一丝黑暗。

    和她内心一样的黑暗。

    她看着前方被撕开的虚空黑洞，知道只要跳进去，就能直达幽冥。也是因为这黑洞的关系，这个禁地变得乌漆嘛黑，阴冷的气息想要同化闯入的她。

    无数只福音鸟在禁地外叫着，她来到黑洞前，伸出手想要去寻找父母……突然，她看到了黑洞后方有丝金光。

    醉意和好奇是对不错的搭档，促使着她绕过黑洞走向那片金光。她看到了一柄金色长剑。

    优美又修长的剑身，上面刻着的古朴花纹一看就是出自大师之手；剑柄上装饰着白色羽毛，中间的那块宝石更是夺目。她感受到了一见钟情的感觉。

    禁地外的福音鸟叫的更疯狂了，与平时的怕生完全不同，仿佛撕破喉咙都想要她拔起这柄剑。

    但她知道这只是自己的心理错觉，撑死只是今天的福音鸟疯了而已。

    她在酒馆里听到了战败的消息，议会决定向民众都不知道的敌人俯首称臣。或许也因为这，作为天界最老居民的福音鸟们才会如此反常吧。

    它们在用叫声训斥天使的无能。

    别跟我叫啊，我也帮不上什么忙。逐渐清醒的她想要这么说。

    她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抓住剑，然后用力想要拔起……剑依旧插在石碑上纹丝不动。

    “啊！”这时她像个疯子一样一拳砸在长剑上面，鲜血直流。可她像是根本感受不到疼痛一样一拳又一拳……长剑依旧优雅的不沾血，下方的石碑倒是很给面子的被染成金色。

    她用鲜血淋漓的双手捂住脸，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拥有这种金色血液，明明和她一点都不般配。

    失血过多的她倒在地上，感受着背后还没展开的翅膀开始变成黑色，她的意识开始堕入深渊。

    这里之所以被称为禁地，不光光是因为通往幽冥的入口，主要是因为那个外号。

    刑场。

    据传，曾经有个十二翼天使和恶魔相恋，议会派出四大军团追杀她至另外一个世界。在恋人死去的瞬间，十二翼天使宣誓与天界永世为敌，然后坠入后方的深渊。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一个恐怖的堕落天使率军开始进攻天界。最后这场战争以天界的惨胜告终。

    实力强大的堕落天使毁掉了天界的一半领土，也让那时的天界第一次出现黑夜。最后，在被公开处刑的时候她居然召唤出幽冥通道，然后带着讥笑主动跳入这个洞里。

    不知死活。

    就算自己被黑暗侵蚀也无法像她一样强大吧。菲伊很清楚这一点。

    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金色瞳孔正在被染黑，仿佛要和黑暗融为一体……

    突然，她睁大了眼睛，福音鸟疯狂的叫声使她清醒。她就算是个废物，也不能给英勇的父母沾上这种恶心的污渍。

    她站了起来，翅膀散发光芒驱散黑暗，羽毛变得更加有光泽……然后，翅膀微微张开。

    在完全张开的瞬间，几片羽毛飞出，她不敢相信的伸出手抓住羽毛。感受着这份真切的温暖。

    虽然来的很晚，但依旧感谢一直在努力的自己。泪水流过脸颊，她再次伸出手抓向那把剑……

    又是一声清脆的鸟叫声，这次是从剑上传出的。

    “你以后就叫福音剑吧。”菲伊是这么说的。

    成为初级天使后，她成功进入了学院，但日子也没变得精彩，除了训练还是训练，单调的每一天。

    她在旁人眼中依旧是个奇葩。

    后来的某一天，议会发布了公告，铺天盖地的寻找一个武器。听描述很像她的福音剑。

    除了剑身是黑色而不是金色的。

    她对此感到一丝惊慌。幸好她在学校里从未有朋友，也没拿出福音剑炫耀过，所以没被发现。

    时间又过去了几百年，和她同期比她小很多的学生都达到中级天使毕业了。而她依旧在原地踏步，毫无进展。

    她无法完全坦然的面对那些眼神和话语，但幸好她还有福音相伴。这是上天对她为数不多的眷顾。

    她知道自己有些自卑，更有些懦弱，但她不知道应该如何改变。这个世界如同沼泽一般，她越陷越深，而环视四周，在黑暗中她找不到逃离的方法。

    她被学校放弃了，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任何地方都不会养一个好吃懒做的废物。

    几百年毫无进展，被这样想其实已经算是够仁慈了。

    直到最后，她都没说出自己有多努力，因为她很早就知道这是个只看结果的世界。

    只有毫无能力的家伙才会时时刻刻说着自己有多努力，生怕旁人不知。——来自人类。

    后来她参军了，去后勤部打杂，重复着每一天。她依旧只有福音，没有朋友。

    天使的总体实力一天不如一天。直到有一日，她们后勤（炮灰）部都收到需要上战场的命令。

    她们这种炮灰不需要知道为何与这些位面开战，也不需要问太多问题。只要举起武器，进行天生不悦的战斗就行了。

    天使讨厌战斗和血腥味，菲伊也是，但她没得选择。

    后面的日子没那么无聊，反而刺激万分，每时每刻都在生死间徘徊。每当困得不行时，她都会因为伤口的疼痛而清醒。

    战争，使菲伊找到了比自己还要弱小的对象。一开始肆虐这些弱小的家伙，她会获得有些变态的快感，她知道这是不对的，但她没办法停下。

    而没过多久她就厌倦了，满身伤痕的她终于看清了一切。她是逃离了名为天界的泥潭，但眼前这种毫无价值的战争，只是另外一种泥潭罢了。

    慢慢的，不管是强悍的神圣天使大人，还是像她这种中级或者高级（初级一般不会参军）的杂兵，都越来越少。天界越来越混乱，天使们不再想念家乡。

    这时，回到这片金色天空下的菲伊收到一个新命令，前往一个新位面进行屠杀。

    她没有废话，第二天来到那扇门前，穿上军装毫不犹豫的传送……

    这是一次混合战争，一边是大陆上骁勇善战的人类战士，另外一边是魔兽、恶魔、亚龙等杂七杂八的炮灰们组成的侵略者军团。

    菲伊是其中唯一一个天使，初级天使在这些强大的人类面前其实很危险，一般来说不应该派她独自前来。

    但她明白天界已经没了秩序，而她，早应该被舍弃了。

    浪费资源的废物。

    被学校放弃，被家乡放弃……但就算这样，她还是没放弃活下去！福音第一次握在她手中，为她收割那些挡路者的性命。

    除了必须的，她基本没杀人，她对此感到厌倦，她受够了！她要去寻找别的生活。

    泽斯大陆上的人类很强，前面好几百年甚至一千年？她记不清了，反正挺久的。这段时间战火四起，而她也过上了隐世的生活。

    战火平息后，她重新入世，这时她才知道回去的门消失了，当初入侵的许多炮灰都选择在大陆上定居下来。

    这时大陆上的人们，也变得越来越弱。无法再对她产生威胁。

    再后面的生活也谈不上很有趣，新鲜感一过她感觉人类也就那样，不过那群突然进入的冒险家还是给她不小的震惊。

    几个闲得发慌的炮灰一合计，兴致勃勃的去猎杀冒险家，过程比他们想的要轻松太多。

    也是因为这场战斗给了菲伊错觉，认为冒险家也没天界说的那么强大，所以后面她才敢主动调戏伍德他们。

    事实证明，当初那个冒险团也是和她一样的炮灰。废物和废物奋力厮杀，最后才知道这只是井底之蛙的战斗罢了。

    听到这里，伍德给自己点了支烟，看着星空依旧没有发言。

    有些渴的菲伊喝了口水，看了几眼躺在声旁的伍德，也望向星空没再说话。

    “怎么不说了？”

    “说完了，这就是我的故事。”

    伍德从草地上起身，然后看着瘦弱的后背说道：“你不会无缘无故跟我说这些的。”

    菲伊突然回过头，勉强挤出微笑。“男人太聪明也会让女人讨厌的。”

    “会说这种话，你真像个人类。”伍德继续抽着烟。“讨厌烟味吗？”

    “不讨厌。”

    “那么讨厌我吗？”伍德认真的看着菲伊的眼睛。

    “讨厌。”菲伊犹豫再三还是给出答案。“你毁了我的翅膀。”

    “是吗，我倒是没那么讨厌你了。”

    “被我的故事感动到了？太感性的男人活不久的。而且……我十分讨厌那种眼神。”

    “你有从我眼中看到任何怜悯或者可怜流浪猫的感觉吗？”

    “没有。”菲伊摇了摇头。

    “是的。你的日子虽然过的不太好，但至少还有关爱自己的父母，还有能够活下去的能力，更别说普通人类梦寐以求的长久生命了。”

    停顿一下，伍德熄灭烟继续说道：“别跟我说长久生命会怎么怎么不好，这在我听来会是炫耀，在普通人听来会觉得你是个傻子。”

    菲伊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的很大方很好看。她觉得这男人说话挺有道理的。

    “比你悲惨的生命实在太多太多了，连我这二十年……不对，是失去记忆后短短几年内都见过不少。”伍德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也收留不少。”

    “什么？”菲伊因为刚刚的夜风而没听清。

    “没什么。”伍德觉得将自己的好事重复两遍不太好。“你直接说和沃尔德发生了什么吧。”

    “你这男人，比女人还要敏锐。”菲伊有些无奈的笑着叹了口气，同时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钥匙，扔到伍德手中。

    “神之遗迹钥匙？”伍德疑惑的问。

    “你怎么知道的？”菲伊张开嘴看起来有些惊讶。

    伍德指了指钥匙上刻的字，他知道天使看不懂他们的文字。“遗迹是什么？”

    “创造这块大陆的神留下的遗迹。”菲伊开始认真解答。“据说这个世界上最初的两个人类，就是从中走出的。”

    “神话故事？我们那边早就不信这个了。”

    “我也不信，当了一辈子天使也没见过神。”菲伊也学会了伍德的打趣。“可这个遗迹确实存在，我见过，也感受过里面的庞大力量。”

    伍德点点头，示意菲伊继续说下去。

    “我们试过无数方法进入遗迹，可都无法伤及那扇门一丝一毫。”菲伊说到这眼神十分认真。“但我们知道，肯定有谁进去过！”

    菲伊看着伍德疑惑的脸，也没卖关子。“穆特克的旗帜是不是法杖与剑交叉，中间一个骷髅头的？”

    “是。”伍德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就对了，我们守在遗迹前面好长一段时间，使用了所有方法终于拿出了门缝底下的那个勋章。穆特克冒险团的勋章！”

    “穆特克从里面获得了什么？”

    “不知道。这应该问你们才对。”

    伍德陷入思考，看着手中的钥匙心绪澎湃。他觉得那个遗迹中绝对有什么东西！

    “去吗？”菲伊不知不觉靠了过来。

    伍德抬头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空荡荡的胸部，他连忙收起遗憾然后说道：“说说详情，还有你为什么会想去遗迹。”

    菲伊没注意到伍德的小心思，先是把沃尔德跟她说的事重复了一遍，包括那只守门猴。

    “实力如何？”伍德皱眉问。

    “很强，应该是除了那只凤凰以外现在最强的了。”菲伊对伍德简直是有问必答。“至于我想要去遗迹的原因嘛……只是为了获得力量变得更强吧。”

    伍德突然抬起头，张了张嘴还是没问菲伊想要变强的原因。

    “先睡吧，明天早餐点我会讨论这件事的。”伍德收起钥匙说道。

    “嗯。”菲伊起身走向自己的营帐。除了第一晚，后面取得一丝信任的她终于可以独自过夜了。

    “等一下……”伍德看着背影突然说道。

    菲伊回过头，带着疑惑。

    “那个……”伍德说话吞吞吐吐的，和平时完全不同。

    “怎么了……”搞的菲伊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那个……还痛吗？被拔掉翅膀的伤口。”说完后，伍德稍微松了口气。

    菲伊微微发愣，她从未感受过除了父母和福音以外的关心，哪怕这痛苦是由关心的人造成的。

    “还好吧……”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伤口也没恶化，过个几年应该就能重新长出来吧。”

    她撇过头，不敢看伍德。

    伍德点点头，然后起身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晚安。”他没有回头的说。

    “嗯，晚安。”菲伊也重新迈开脚步。

    夜风缓缓吹过，但却让人觉得有些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