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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池那日与重曜在陶丘戏社见过,二人之间达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合作协议,尽管彼此之间将信将疑,但是这协定总算是签下了。
而后素池从易牙那里得知重曜终于撤了布在陶丘戏社的眼线之后也只是笑笑,撤了明面上的,暗地里的谁知道呢?左右也不过是面上功夫罢了。
但是眼下素池不管这些,她如今自在着呢。
从前素池还要被贵妃时不时地召见,如今贵妃竟然常常召见素娅、素婧,有时候连素婉也要见见。虽不曾见她,但也没忘了她,最好的吃食、布料都第一个往素池这儿送。
连兰琦都说贵妃娘娘那里把她当素家的小郡主呀,这分明是当成了自己的宝贝公主呀!贵妃没有孩子,侄女也算是半个女儿嘛!东榆将这话讲给素岑听,素岑当时正在和素池用早饭,一个不留神手里的粥晃了晃。
东榆赶紧上前给素岑擦拭,整理衣襟,肉粥里的肉末黏在衣摆上,素岑看着不悦便说要回去换身衣裳。
素岑转身去看素池,东榆挡在两人中间,他看不到素池的表情,于是匆匆回了院子。临出门的时候,素岑的眼神还是往东榆身上扫了扫,只见东榆恭谨地低着头站在一边,一无所获。
学堂不用去了,宫里也不用去,爹爹又忙着应付校场比武的案子,大哥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于是无所事事的素池有了新玩意。
这个新玩意就是赌博。南齐一向保守自衿,女子出门都爱覆着面,更不说是赌钱了。而北宛要民风开放一些,身份高贵的女孩子酒色财生没什么不能碰的,甚至这几年金陵的公主大妇还在后院以各种名义养起了面首。相比之下,素池好赌也不算是个中奇葩了。何况金陵里早流传着陶丘戏社就是素家女素池豢养男宠的场所,说那戏社的主人易牙当日正是素池仗着父亲的权势从悦音阁里抢去的。
多少人为太子殿下不值,素女虽然性子骄纵了些,可是像当今素家阿九这般好色乖张的真是独一份!偏偏靖国公宠女无人不知,靖国公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太子殿下也实在太忒忍让了些!朝堂民间的卫道士早已将素池唾骂得一无是处!
素池既然无事,少不了出来逛逛,这可缺不了她的狐朋狗友兰琦。偏偏兰琦这人便是俗称的“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在讲武堂年年留级几乎成了笑柄,素池本来小他几岁后来都混成了一届。硬是仗着自己从南齐那里继承来的半点文采勉强不辱没了祖宗。这几年南齐管不着他,陛下也乐意将他养成个纨绔,于是吃喝嫖赌倒成了行家。夜夜眠花宿柳,这悦音坊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素池从小对吃喝的研究不可谓不深入,可这赌博却只接触过行酒令,也不过是自家姐妹之间玩笑罢了。况且她习惯了在宴席上和稀泥,对于胜负实在没时间理会。不过这些日子跟兰琦在一起玩,才发现原来酒令也有这样多的玩法。
文人可射缚,射覆是一种文字游戏,用相连字句隐喻事物,由另一个人猜出物什,猜出便算赢,猜不出则输。
武人常常投壶取乐,学过射箭的人往往准头能好上一些,素池这个也常在东宫玩,不过技术嘛着实不怎么样。
坊间常见的是猜枚,好比现代的猜棋子的单双,这是最通俗的。还有从南齐那里传过来的南齐牙牌令,这牙牌令是专门行令用的,素池常见竹板做得,不过兰琦那副是寒玉做得,精巧绝伦,玩法类似于现代的骨牌。除此之外,骰子和抽签也十分普及。
在兰琦这个高手的陪练下,素池在博弈上的长进可谓是突飞猛进。兰琦本来仗着她初学又有钱,抱着宰客的心思一盘盘折磨素池,难为素池一连输了几日也不气馁。素池看不起他一副见钱眼开的市侩样,“你好歹也是世家出身,怎么像没见过钱似的?”
“像你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怎么会明白我们穷人的苦楚?陛下一年就意思着发那么一点赏钱,父亲就像没我这个儿子似的,背井离乡招人嫌啊!”兰琦穿着他那身绯红色长袍,灌了自己一口闷酒,长叹一口气。
素池少见他如此正色,思及他的身份地位,确实身为质子有颇多难处,思忖着像兰琦这样肆意骄纵的性子实在不该在银钱上迈不开手,于是十分慷慨:“银子的事我来解决吧!”鉴于素渊和贵妃的格外偏宠,素池如今确实有挥金如土的本钱。
兰琦一下子站起来,将酒壶瞥到一边,两眼放光去拉素池的双手,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阿池果然还是你最心疼我,就是嘛,我虽然一年有个万把两银子,但是这哪里够花嘛!且不说这琼浆一壶都是几十两,我在那绣春阁一晚就是百两,这悦音坊的姑娘更是不便宜······”
素池心里几万头羊驼奔过,她是什么时候养了颗圣母心才会相信这个渣真的缺钱,看看他那一身豪华的穿着,素池不承认此时此刻自己想最多的竟然是兰琦手里那副寒玉做的牙牌令。素池也不推开他的手,四下张望,不能用酒壶砸,会死人,也不能用这花瓶,虽然是个仿品,却如此精致,不值得,不值得······
就在素池犹豫的当口,门“吱”地一声开了,素池和兰琦立刻双双转头向门口望去。
进来都不敲门,什么毛病?
这一看也是怔住了,来人一身浅金色云纹缎袍,金冠耀目,此时笑意浅淡地看着素池和兰琦交握的双手上,不咸不淡地开口:“不请自来,是孤唐突了?”
素池心里还存着被人硬生生推开门的不悦,也知道宁璃臻不是那样的人,兰琦好似不懂装懂,这手还停留在她的手腕上,素池恨恨地看着他,眼神几乎在他身上戳出个窟窿。倒不是羞赧于宁璃臻在这里,而是他身后的脚步声太过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