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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一案,百姓虽不是全胜,可是杀了司徒氏一族也大快人心。
大楚内,各方氏族虽争权夺利,却一直以来以若敖氏马首是瞻,可是老司徒之死,若敖越椒之生,却令各氏族世卿门阀之家因此心寒。
大王不会动若敖氏,要动他们这些没有强大军力依靠的氏族轻而易举,今日他们为救若敖越椒大闹渚宫,没有扳倒太女,反而得了楚王一顿呵斥,而楚王极重酷刑,一人获罪,全家牵连,从周穆案至流民案可见一般,此案之中令尹子般受到楚王喝斥,若敖子克虽被革去司败之职,若敖越椒被重罚,可是若敖氏却根本未动其根基。
为了不可知的将来,各家各族,惶惶不可终日。
看似平静的局势下,却掩藏着人心的浮动。
九重之上,阴云渐渐笼罩整个郢都,今年南方秋季的第一场寒流在蓄积了多日之后,终于随着城内的各种变化,酝酿成一场更大的山雨欲来。
一辆华盖马车在成氏的暗卫护送下终于经过数日抵达了繁华的郢都,听着全城的狂欢,一华服青年坐在车中讶道,“族老,你看这些百姓怎么今天如此高兴?”
“难道是因为我们来了?”
“我听他们好像在说什么流民案胜了,太女万岁!……”
坐在青年对面的华服老者侧耳倾听着大街小巷的议论声,有的人甚至关店歇业为了庆祝这个什么“流民案”,还真是叫人好奇。
“流民案是何案?”
青年好奇地命车夫停下,命人上前询问。
“流民案你也不知道?你们一定是外地来的吧?”路过的百姓耳听他们说的楚地方言还身穿楚国贵族服饰道。
“嗯,我们从竟陵而来,今日刚刚入城。”
坐在华盖马车中,若敖子墉好奇看着郢都的大街两旁繁华,然后目光顺着主城大街一直看到尽头的楚王宫。
心想着也不知道太女在王宫可好?
可安全回京了?
来人见他们马车上成氏的族徽,虽有疑,但还是大着胆子回道,“竟陵而来?嗯,那你们肯定不知道这一个多月以来郢都闹的沸沸洋洋的流民案,我们楚民有五万人在过去五年大水后被掳,正是若敖都尉指使郑国弦氏商行强圈的……
先前三司会审包庇于他,导致流民案一直无法胜诉,甚至群臣逼谏要弹劾太女失德,罢黜太女的储君的之位……
可是太女仅一人今早据说在金殿之上,舌战群雄,把那些朝臣说的颜面无光,可厉害了!”
“最后竟将此案给说赢了!”
对方说话间满面红光,仿若亲见,“还当朝革了若敖司败的职,还将整个司徒氏给打下大狱,秋后就要问斩。”
“‘说’赢的啊……”
若敖子墉巴在车窗前不敢相信,一张嘴合不拢,他见到的那个女子性情那般沉静,好不漂亮,没想到居然还有一张伶牙利嘴。
朝臣的那些刀子嘴,他当年在郢都的时候,可是见识过,真是能把人给一句一句凌迟而死。
“太女,何时这般厉害了?”
若敖子墉对面而坐的若敖谈惊讶道。
“太女,一直这般厉害!”
“四年前,太女代大王监视三军,北上庸国,三年间大败西土庸国群蛮而归;去年,太女参与赈灾案,与成右徒一起从司工府揪出了一干贪官污吏,最后还把我楚国最大的蛀虫周家给办了,能不厉害吗?”
“这流民案到了太女手中还能不手到擒来吗?”
路过的百姓纷纷争说道,脸上与有荣焉,“太女不是一般的女子,而是我大楚的储君!”
若敖谈眼见百姓眼中一阵狂热,心中纳闷,“我这才多久没来郢都,郢都就变了……我记忆中,去年的时候我还进过京……
先是参加了子琰的大婚,然后就是太女有喜的贺宴,然后又是你大堂兄越椒的大婚……
反正去年啊,我们若敖氏热闹着呢!
今年子琰又当了左徒,如今又去了北边,等立功回来,太女肚子里的小公子肯定也出生了,到时候还要再热闹好几场,到时候说不定还要回宗祠祭拜先祖,告慰先祖庇佑之功呢!
不过我听这些百姓的意思,怎么流民案最后牵扯上我若敖氏了。”
若敖谈缓缓回忆道,说到去年,脸上都是一层喜色,而说到若敖子琰马上就要立功归来,更是与有荣焉,可是一听到这“流民案”事关若敖越椒,又牵扯到自己的家族而突然间变色。
“这位小哥,那我再问问,你不是说是若敖都尉强圈了这些人,为何死的是司徒氏?”若敖子墉却抓住关键问道。
对方见他们马车上是成氏的族辉才大胆道,“那还不是因为若敖都尉深得大王欢心,身为从犯的司徒氏一家全部啷当下狱为他顶罪,而他却能安然逍遥法外……”
说到这里,小哥脸上涌现出一丝怒气不可发泄,于是气地再不愿意多说,转身即走。
百姓们也走到远处愤愤骂着。
若敖谈闻言大怒,“岂有此理!什么叫我若敖氏逍遥法外,大胆刁民!”想要命成氏暗卫上前呵斥,却才发现身边并无若敖氏家将。
“族老莫怒,我们此次进京,并非为了这些事情,而是为了火烧宗祠之事,马上就要进府,我们该如何给令尹大人和司马大人说起此事才好?……那人火烧我宗祠,刺杀太女和右徒,怕定是穷凶极恶之人。”若敖子墉闻言却担忧地道。
虽然他已经写好信函带在身上,但是他不愿意做那直面若敖氏第一人怒火的炮灰。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这欺负到我若敖氏祖宗头上的大事,我们不说出来,难道还瞒着?你小子还是不是若敖氏的人,这么怂包!”
若敖谈颜色一变,最后点着他的脑袋,数落道,“依你这性情,幸好你爹给你求了守竟陵县的差事,不然在郢都若敖氏的大宅里,你要是如此怕事,等的是人把你踩下去。”
“踩就踩呗,反正我死去的老爹都说过了,我就是扶不上去的烂泥,而烂泥就是要让人踩在脚下的。”
若敖子墉丝毫不介意地笑笑,还全当赞美。
“你小子,我都懒得说你,待会堂上我说,你在边上听着,有问即答!”若敖谈一声长叹。
若敖子墉三十岁的人,却被骂“小子”一点都不害臊。
他才不傻呢!
出头椽儿先朽烂。
穿过主城大徒,拐上北城大街,若敖谈领着若敖子墉下了马车,然后就被门上的管家引了进去,还没有走进楚忠堂,远远地,他就缓缓皱起眉头,指着远处楚忠堂上高悬着的“忠我大楚,世代贤良”的八个字金匾,眯起目光。
远处阴云笼罩而来,若敖谈远远地看着堂上挂着的金灿灿的金匾,却想起另一块已经被烧毁的金匾,目光微微一顿,指着金匾,对管家问道,“这金匾每日都有人擦拭吗?我怎么瞧着像是蒙尘了……”
管家眯着眼打量着金光闪闪的牌匾,然后真的看到一处落下阴影,再走近定睛细看,却是一块污迹,刺目无比。
对于注重氏族荣耀的若敖谈,不禁回头对左右侍立专门负责金匾的侍女还有管家,高声斥骂道,“今日到底是谁负责擦拭?居然没有看到我若敖氏的百年金匾落了尘埃吗?”
金匾每日必有专人晨昏定时擦拭。
不容一丝错漏。
“是……奴婢们,奴婢们这就去……”
站在堂下的左右四个侍女并着四个奴才立即跪地请罪道。
“金匾就是我若敖氏的不世根基,岂容有失?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要尔等何用?来人,拉下去杖毙!”
管家负手命道,可是心底却七上八下,今日还真是什么不好的事情都赶上了,这点小事要是让令尹大人知道了,还要更加气怒呢!
往深里想。
金匾蒙尘,莫不是先祖降下来的训示。
“是……管家。”
众侍卫闻言将四个侍女并着四个奴才拉下去执行家法,以示警告,然后赶紧又换了一批侍女下人前去搬梯子还有拿起扬尘和抹布打扫清理。
若敖谈一直站在金匾之下,直到众人擦的新亮如旧,这才心底安了安:那块金匾已经烧了,这块可不能再有失。
可是此时若敖府中的各房后院却因为令尹子般,若敖子克等人归来。
一片大乱。
昨夜一场遇乱,周菁华每每闭眼都会看见那些肮脏的惰民对她所做之事,惊魂难定,直至天亮时分她才微微阖眼,可是陪了她一夜的越椒却要前去上朝,于是一大清早她又亲自将他送出府。
回来后,一直倚在床上将睡未睡。
阁中,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将她惊醒。
一叠脚步声由远而近响起,倚在房中榻上的女子惊坐而起,还没有来的及扶上侍女的手臂,就“哗啦啦”一声掀开珠帘,夺门而出。
“怎样了,今日早朝是不是把芈凰的太女之位给罢黜了?”
“小姐,没有!……”
小江站在门上眼中含泪,跪地摇头,“太女没有被罢黜,姑爷却被罚了六十杖责,至今还在宫中行刑,而三公子也受了连累,革去了司败之职,老司徒和司徒公子定于秋后问斩。令尹大人正在堂上,召集全族男女老少,入楚忠堂,议此事。”
“怎会这样?”
周菁华那精致如画的容颜流露出不信,不断摇头,“明明所有的世家都站在我们这一边,明明所有人都反对于她,为什么没有夺去她的太女之位?为什么反而还是我们要受此株连?……”
“因为成右徒回来了,他带着司徒公子的供词反告姑爷,所以此案输了,幸而大王对姑爷信任有加,只是责罚,并未革去姑爷的官职。”小江回道。
“又是成嘉!”
屋外阴云密布,周菁华闻言突然将所有的失落之色尽收,目光一沉。
一双玉手紧紧握成拳头,涂了蔻丹的玉甲死死掐住,几欲出血,本就一夜未睡的双眼染满血丝,此时刺红无比,冷冷地说道,“你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每当这个时候就会回来。”
“好,真是极好!”
周菁华一声冷笑后,恢复其镇定从容之色,扬声命道,“若敖部将何在?”
“属下在。”
一个部将从外领命走入。
她回身从一个金盒中取出一块令符交到来人手中,并交待了几句,就命小江上前为她梳头,“小江,来为我梳洗上妆,我们去楚忠堂。”
话落她一步步走回梳妆台前落座,抬手揭开胭脂玉盒,葱葱玉指,轻点盒中朱砂,对镜轻点眉心。
一点嫣红如血印于额迹。
凭添了三分艳丽芳华,夺目之色。
“是,小姐。”
小江上前,拿起玉梳,为她挽发,穿上她最富丽堂华的华裙,披上她衷爱的红色火狐披风,带着一众侍女出了苍狼阁向着楚忠堂而去。
楚忠堂中,此时若敖氏的族人在惊闻流民案败了,齐齐对越椒口诛笔伐,直说若敖氏三百年来还未受此大辱,一连两个优秀子弟卷入此案,简直有辱先祖荣光,如今更要以若敖六部的将士去赔偿外面那些卑贱的庶民和奴隶,而太女不护着他们若敖氏,反而第一个对若敖氏发起了攻讦,简直是岂有此理。
可惜芈凰不曾在场。
不能亲眼目睹他们口若悬河讨伐于她的情状。
若敖谈和若敖子墉还没有走进楚忠堂,这咆哮之声就“嗡嗡”响彻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