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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韩奇教韩承泽不必在意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又说只怕是有人使了什么手段也说不准的。韩承泽便立时想到自己与贾宝玉这事,怕是有人存心为之。韩奇摇头道:“这却是不好说的。总之你先安心,我可与你先生商议去。”
送走了韩奇,韩承泽自家躺在床上,不自觉便想起那个卿卿来。他原还有几分绮思的,听父亲一说,这些心思通淡下来,便抛开杂念,细细去想那卿卿所说的话,只盼着能从这里找出些蛛丝马迹的来。翻来覆去的将那话在心里过了几遍,突然想到,那卿卿似乎说过,这样红尘俗世,最能移性,况且他是这样血脉,更容易迷了的了。
这样血脉?韩承泽皱眉想了半晌,仍是不太明白,贾家再风光,也不过一个国公罢了,更何况贾宝玉已经是嫡次子的嫡次子,连个长房长孙也排不上的,哪里值得这样推崇?戴了块破石头,还真当自己是真龙转世了呢。不屑的嗤了一声,韩承泽摇摇头便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明日还要好生找找贾宝玉的麻烦,这些事情,先放一放也罢。
韩承泽朦胧睡去,并不知道正是那一日所见的红粉佳人卿卿,也惦着自己呢。那卿卿立了水镜,将韩承泽当日言行一一印画,自己痴痴瞧着。怜儿便笑道:“主子看他做什么?左右他也是都忘了,看那日来,浑没有半点儿往日情谊的。再说,若然是真想叫他,直接招来不就好了,这通璧不是已经得了他些许精气的?”
卿卿仍是看着那水镜,口中却道:“你懂什么?我那日,也是觉出他血气外露,方能和他一见。下一次这样时候,不知要等到何时呢。通璧原就是为了护着他的,寻常得了别人精血可用的法子,与这里是用不得的。”
惜儿一旁听着便道:“要不是大主子受了那茜香女王的香火,不得不应这差使,咱们早离了这地方,不知何处逍遥去了。到时候自然能光明正大见到他的,如今倒受这样委屈。”卿卿转过头来笑道:“惜儿这小蹄子,现连姐姐都敢编排的了。她执掌一司风月,难道好徇私的?想来若不是当年那一僧一道作梗,我与他都能早些回去的。”
怜儿想了想便道:“主子也不用烦心,我日常看着,这世上女子虽多,出色的却少。等上几年,主子神魂稳了,要做多少事都来得及的。”
卿卿看着那水镜,轻叹了口气。不知为何,她只觉得,如今转入凡尘的他,实在变了许多,不似当年温柔多情,然小小年纪,却自有一分沉稳神韵,只怕这红尘俗世里,不知惹上多少风流债来。看着看着,忍不住心中暗叹,但愿来日你我仙阙重逢,还如当初才好。
韩承泽睡得迷迷糊糊,猛觉得胸口一凉,下意识伸手一摸,正是那通璧。不知怎么的,便猛打了两个喷嚏。外间便传来窸窸窣窣声音,少时清泉便掌了灯烛进来,看他睁着眼睛,倒唬了一跳:“二爷是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的,奴婢去请大夫来。”
韩承泽一醒过来,却又不想睡了,摆摆手只说没事,又问何时。清泉道:“还不到卯时,奴婢正要去吩咐厨房备饭呢。二爷不如再睡一会儿,养养精神也好。”
韩承泽笑了一声,撂开身上被子,径自取了件外衣披着便下床来,伸了伸腰便道:“小爷心里装着事儿呢,如何还睡得着?左右也是磨工夫的,倒不如起来的好。”清泉看他神色,晓得他是不听劝的,便也要下去吩咐。孰料还不曾出门,韩承泽却又叫住了她,只问先时北静王给的手串收到何处去了。
清泉想了片刻便道:“二爷说这串子等闲不用,只好生收着,我便找了个盒子装上,搁到小库房里去了。要找只怕费些功夫呢。”韩承泽笑道:“还是你仔细,费工夫也要给爷找出来,小爷如今替他找好了下家呢。”清泉应着,虽则心里狐疑,仍是取来交与韩承泽收好。
待得用罢了饭,韩承泽便收拾妥当,辞了父亲母亲,仍往国子监来。递了门条进去,正碰上周助教与吴祭酒杜司业巡课。吴祭酒看见他在堂中,便有些不悦道:“果然是娇贵些的,不过些许小事,便好几日出不得门,读书人的风骨都不见了。”吴祭酒原是当日不在的,后来听了说话,颇觉得韩承泽小题大做。况他乃是林如海那一科的榜眼,多年过去,不过熬了这么个四品小官,自觉生不逢时,再看韩承泽这样含着金汤匙的贵公子们,等闲还要说上两句,更何况如今实打实的有了依据。
周助教本想说上两句,一旁杜司业却拉了他一下,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周助教看看堂中的陈助教,便又把话咽了回去。吴祭酒说了几句,仍觉不够,便当先进了堂中去,陈助教忙停了讲,起身行礼问安,堂中诸人也跟着行礼问安。
吴祭酒摆摆手,略说了两句场面话,忽然话锋一转道:“你们都出身官家,蒙圣人隆恩,方可有此良机。本官告诫诸位,当常思圣恩,切不可仍存家中纨绔之风,若有不惯的,早日请去才好,莫坏了国子监清正风气。”
诸人都唯唯称喏,只偷偷瞧着韩承泽与贾宝玉二人,入学不过几天,独这两人是与纨绔之风沾得上边的。瞧见韩承泽面色坦然,台上的吴祭酒很是不满,想了想,仍问道:“韩承泽是哪一个?”韩承泽便抬头,朗声道:“回大人,学生便是韩承泽。”
吴祭酒道:“我听周助教说,前几日你与贾宝玉玩耍,被他吓晕过去了。如今可好了?”韩承泽便微微一笑,拱手道:“多谢大人惦记,不过学生并非与贾宝玉玩耍,乃是他硬拉了我过去的。至于吓晕之事,也并非如此,学生是为了怕他自伤,用劲太过,脱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