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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没有王霖朔那般症状明显减轻,但也感觉有只无形的手从心头抹去了些烦躁。我吐出一口气,深深地吸了几口林间冰冷但清新的空气,冷笑道:“看来思远你还很有力气嘛,在这里胡说八道,也不怕把牙冻掉下来。”
张思远龇起牙,挤着眼睛对我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小跑两步搭上王霖朔的肩问道:“喂,朔朔,你对咱们前进的这个方向有点印象吗?我怎么觉得很陌生啊。”
王霖朔低着头望着地下杂乱的脚印,时而又抬起头盯着路边的参天大树,犹豫道:“在我的眼睛里,这里的树都是一个样子,丝毫没有区别。现在咱们已经走回到了杀死熊的地方,这里的脚印太杂乱了,四个方向都有咱们的脚印,我根本分辨不出来。”
王震耸肩摊手道:“现在只剩下三个方向,一个一个的试下来,不出半个小时肯定能走出去。反正现在也迷了路,不如就当短暂的休整,我可不想早点和黑熊那帮人见面。”
一路上我看见了很多或大或小的动物脚印,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我望着这些一路蜿蜒延伸进林子深处的痕迹,忐忑地握紧了枪,心道千万别再屋漏偏逢连夜雨,迷路已经够惨的了,要是再碰上什么怪物……我正默默安慰着自己大型动物都在冬眠,自己的坏运气已经用光了,不会再碰见黑熊那样的例外时,耳边忽然炸响一声充满喜悦的高分贝叫声,吓得我心一颤,条件反射般从兜里拔出枪。
王震皱眉怒视张思远:“你尾巴被人踩了?一惊一乍的干什么,我的心脏可承受不住。”
张思远的眼睛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着光芒,他喜的嘴角咧到了耳朵根上:“我知道指给你们看也看不到,我就明说了吧。前面有个细长的,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的东西,不用我明说,你们也猜到是什么了吧?”
我瞪大眼睛,努力伸长着脖子张望,依旧什么都没看到。张思远得意洋洋地补充道:“据我目测,咱们至少还得走十几分钟才能到那里。张玄你就别费力气了,小心点你的颈椎。”
王震望着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树木撇撇嘴道:“我也是服了你了,在这么多的遮挡物后还能看到,莫非你有透视眼?”
张思远斜着眼睛挤出一个坏笑:“我倒是最想拥有这个超能力。”
众人不顾腿的酸痛和背包的沉重,气喘吁吁地加快步伐,不一会儿我便望见树林间隐约露出的那一抹夺目的亮白色和它柔和的轮廓,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急切,跌跌撞撞地便往林外冲去,心跳像是打鼓一样激烈又沉重。
然而这美好的期待又振奋的情绪只在我的心头停留了几秒。当我拨开枯树枝冲出密林,迫不及待地把眼光移向那里时,我的心几乎要停止跳动了,一瞬间耳边嗡嗡作响。
冰面上找不到一丝一毫被破坏过的痕迹,像是一块天然形成的无暇的镜子般闪着刺眼的光。河边的雪地上也找不到子弹和血的痕迹……等等,河边怎么只有杂乱的四行脚印?
我愣住了,整个身体绷的僵直,脑中一片空白,茫然地拔腿冲向河边,在一片雪白中看见我再熟悉不过的四行脚印通向我们刚刚钻出来的密林里去了。
张思远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道:“这,这是怎,怎么,回回回事,难不成时空错乱了?”
王霖朔皱着眉蹲下来,又是把脸凑在脚印上细看又是用手去量它的大小。我皱着眉,呼吸急促地盯着他,殷切希望他说出点什么充满希望的话。
然而希望总是会落空的,他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脸色沉的像是暴雨前的天空,整张脸皱在一起,声音低沉:“这些脚印是咱们的。”
我望着两串相距不到五十的脚印竟不知说什么好,王震很烦躁地重重啧一声,跳起来气势汹汹地顺着脚印走到树林里去。我忐忑不安地跟在他后面,又是探着脖子找刚才我们留下的脚印又是观察周围是否有些不同。
两串脚印之间的间隔未变,大小和深浅度也没变,脚印周围也无丝毫不同,看上去简直就是这一拨人在雪地里走了个来回。王震怔怔地望着我,眼里满是血丝,抓耳挠腮地道:“我记得咱们明明是往相反的方向走的,难不成我脑子坏了?”
我的语调低沉,没有一点起伏,机械地道:“那我的脑子肯定也坏了。”
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王霖朔和张思远满头冷汗地追了过来。他俩面如死灰,眼睛里没有一丝光芒,皆垂头丧气。王霖朔摇着头低声道:“我都看过了,除了脚印之外什么也没有,那脚印……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咱们的。”
张思远叹着气道:“咱们不会真的掉进大兴安岭里的百慕大了吧?我现在感觉很不对劲——以前也不是没遇见过这种困境,那时候自然会惊慌绝望,但这次的心情却比以前更糟。除了惊慌绝望这些情绪之外,我还感觉心口有块石头压着,喘不过气。而且浑身像是被湿衣服包裹着似得,沉闷,烦躁,无法呼吸。就好像有朵乌云跟着我移动,无时无刻不把我裹在冷雨中。不瞒你们说,我现在非常想随便找个人打一架来发泄一下心头的邪火。”
我和王霖朔交换了一下眼神,王霖朔点头道:“刚才我和张玄就被这种极度烦躁郁结的情绪包围,但走到林子中间时这种情绪就渐渐淡化了。我现在也很难受,内心憋着一股火,反正这儿也找不出什么了,不如沿着第一次留下的脚印回去。”
他话音未落,一言不发,紧咬着嘴唇的王震拔腿就走,他脸色铁青,倒吊眉毛,走了几步甚至还停下来狠狠地踹了身边的树一脚。我望着纷纷落下的雪和枯树枝,心道这家伙心里的怒火是有多猛烈,能忍住不呛我们已经很不错了。
我们像逃离一般匆匆忙忙地,夹着尾巴按着来时的脚印奔逃,很快就回到了林子中心。我开始怀疑那条河附近是否真的有电磁场,要不我们怎么会回到同一个地点呢?但让我更为费解的是,为什么一离开那里心就轻松了许多?王震望着沾满熊血的雪地,黑脸终于有所转变,他抚着心口愤愤道:“如果再晚几分钟离开那里,我指不定会拿什么破事为理由跟你们吵起来。太难受了,那种感觉,心像是被点着了。”
我再不愿回忆起那种如折磨般的烦躁,忙岔开话题道:“现在大家的情绪都稳定下来了,我要问个问题:咱们现在是换个方向继续走还是怎么着?”
张思远一咬嘴唇狠声道:“换个方向继续走。我就不信这四个方向都通向河边,也许是咱们在晕头转向中出了什么差错。”
王震抽出尖刀握在手里,点点头表示同意。王霖朔望着我叹一口气道:“事到如今,除了换方向走之外也没别的办法了。”
我道:“咱们这次每走几步都要做记号,我还是觉得有可能是咱们的方向感完全错误。要不这事怎么解释?我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众人重整精神,稍作休息后走向了另一个方向。张思远和王霖朔每走几步就在树上划一道竖杠,我和王震则忐忑不安地举着手枪在前面开路。我实在看不出树与树之间有什么差别,更何况这里的树高矮都几乎相同。在我眼里,除了没有纷乱的脚印外,这条路和刚才的那条路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我默默安慰自己,在原始森林里不迷路才是不正常的,运气好的话,这次就能找到原来的那条河了。随着脚步越逼越近,我的心也狂跳不止,紧张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耳畔只有呼呼的风声和浓重的喘息声。
我仍没放弃希望,一路走一路伸长脖子东张西望,并在心里默默祈祷,心道这次若能活着回去我就给自己树立一个信仰。亮闪闪的河已在视野内,但无论我怎么极目远眺,都看不清它的身边是否有八排脚印。我咬咬牙,把张思远拉到最前面,颤声道:“你帮我看看,如果有的话也别马上说出来。”
张思远扒开枯树枝,探头探脑地看了几眼,原本红润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继而变为死灰。此时他一句话都不用说,他的脸色和渐渐下撇的嘴角已经告诉了我一切。
王震的胸膛如波涛般剧烈起伏,他瞪着红色的眼睛,攥着拳头狠狠地吐出一句话:“走,到河边去看看,不到黄河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