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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冽尘缓缓放下横在面前的袍袖,淡淡道:“本座应邀出来见你。小王爷不必火气这么大,一开始就给我看脸色。”停了会儿又道:“说什么家……笑话!你还当这里是你的家?刚才你不是打算好了,要另攀高枝,径去投靠摄政王?反正你一直在往高处爬,那福亲王老匹夫,也不过是落得个跟陆黔小子同样的下场。小王爷真是本座平生所见,最善于观望风头之人,佩服!谁又能阻拦你择佳木而栖,嗯?”
上官耀华心中并无愧意,只是给他说中心事,很觉慌张,冲口道:“你不配说我!我知道就连皇宫内院,你也能兴风作浪,来去自如,对区区亲王府更是不在话下,所以才骂你犯贱啊!自己老窝给人剿了,就来鸠占鹊巢,搅得别人也不能安宁!正好,我顺便告诉你,你是本王生平所见,最恬不知耻之人,我看不起你!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忘恩负义?那陆黔是匪,我怎能与他同流合污?义父待我恩重如山,我岂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弃他于不顾?你这魔头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再敢胡言乱语,挑拨是非,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江冽尘耐心极好的等他一长串骂过,冷冷道:“对本座说话,最好放尊重些。念你是初犯,饶你一次,下不为例。”
上官耀华气得脸色迅速发红,道:“你得意什么?哪个用你饶恕!我就偏要骂你,谁叫你自己讨骂?你能怎样?有种的敢杀了我?别人怕你,我上官耀华不怕!我见你一次就要骂一次,你这下流败类,犯贱到极点的龌龊东西,无耻之尤!”
江冽尘神色如常,并不因他这几句话而怒,道:“本座多嘴问一句,小王爷可是江湖人士?”
上官耀华怒道:“不是!本王是大清国堂堂的小王爷,地位尊贵,你们那一群草莽贼寇,祖宗十八代烧八辈子的香,磕九辈子的头,也巴结不上我!”说这话时的确感到一阵尊荣无比的气势。无怪乎权力巅峰,向来是天下众人为之打破了头的宝座。
江冽尘道:“嗯。本座是武林中威名最盛,人尽皆知的七煞圣君。不过跟宫廷中人,大多没打过几次交道。小王爷常年居于宫室,怎么也认得我?”
上官耀华急呼几口气,道:“本王足不出户,便能知天下之事,不可以么?你这魔头恶名昭著,远播于外。居庙堂之高,仍得时闻你死有余辜之罪行!我认得你也没什么稀奇,但这是我一生当中,最为倒霉之事。”
江冽尘淡淡一笑,道:“有辱小王爷清听,本座实在荣幸。”
上官耀华大怒,只觉自己愤怒已达顶点,轻微言词所不足表。恨恨的道:“不错,你是朝廷的头号要犯。正值风口浪尖之际,你还不懂得安分些,竟敢再到王府闹事,无异于自寻死路。快滚吧,趁着还没人发现你,滚得远远的!”
江冽尘道:“你这是在担心我?本座是否该多谢小王爷厚爱?”上官耀华给他气得双眼发花,愤怒极限再次上涨,道:“谁会担心你这万恶魔头?你死了才最好,本王恨不得亲手将你碎尸万段!哼,我担心……我是担心你再害得我家血流成河,化为你取乐的修罗场!你手下那些捕快尸体……我只要一想到,就觉得恶心透了。好死不死的,干什么要给我看见?”
江冽尘道:“怎么,吓着你了?那过失在我,本座不知小王爷没见过世面,胆子如此之小,还真是对不住。我给你赔个不是,成么?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这样对你。”
上官耀华大声道:“少来假惺惺的扮慈悲。在你这魔头眼里,人命算得了什么?多杀一个,少杀一个,对你没半点影响。你不杀我,我却会杀你!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今日你放下的血债,债主众多,来日必当百倍千倍的奉还与你。你要是想记住我,就听好了,在你的所有仇家中,我上官耀华——首当其冲!”
江冽尘前行一步,淡笑道:“没听错的话,你恨我?本座跟你有什么仇?是曾对你的表妹见死不救,不允你入教,迫得你上山当了强盗,中途自断一臂?还是无妄给人假冒名义,杀了你全家满门?要说这样的冤家对头,我倒是见过一个,便是青天寨的二当家程嘉华,没什么名气的一个小人物,现在早已死了。像他那样的,草莽贼寇,你自然没听说过。本座跟他有仇,跟大清国的承王爷可没有仇。既然你是福亲王的义子,名叫上官耀华,以理推算,当是与我素昧平生,初次见面,何来这等大的敌意?”
上官耀华全身一凛,自他改名换姓以来,所听得的尽是质疑之声。又或是骂他连祖宗也不认,不孝已极。他总能沉着应对,一口咬定最初谎言。唯有江冽尘愿意承认他的新身份,又能以此为凭,深加论理。但正因如此,才逼得自己更是难办,想来这也是他的目的,恨得咬牙切齿。
如仍以旧有态度相待,就等于承认了是与他结过仇的程嘉华。但要想装得一无所知,他还没那么好的耐性,在这位大仇家面前维持心平气和。狠狠握紧双拳,道:“你这魔头,凡天下有良知之士,无不欲除之而后快!我也不例外!本想留你一条出路,是你不识好歹。”向旁跨出几步,喝道:“来人!快来人啊!去拿下这反贼,皇上和王爷重重有赏!来人哪!我要叫人给你一点教训,看你还不知天高地厚,再敢猖狂试试?该死的!这王府之中,人都死光了不成?你……”忽然抬起眼瞪向江冽尘,怀疑是他提早下了杀手。
江冽尘就如看猴子耍把式一般,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在庭院中四处奔走,大唱独角戏,始终冷静自持。末了才道:“不是。那些渣滓,还不值本座亲自动手。你这是戏台上唱戏么?倒起劲得很哪?”
上官耀华怒火万丈,喝道:“你闭嘴!那些个不长记性的,每月里拿我王府工钱,胡吃海喝,要紧时却个个偷懒!过得今日,我非得好好收拾他们一顿不可!先得拉个队长做榜样!”江冽尘笑了笑,道:“杀鸡给猴看,那也很好。”
上官耀华抬步就向外走,自语道:“翻了天了!竟要本王亲自去请?该死,你不是很厉害么?给我待在这儿别动!谁敢走谁是孬种!”骂完后“蹬蹬蹬”的又走了几步,想起先前最后一语,颇有些自抽耳光之意。
江冽尘身形一闪,拦到他面前,道:“你慢些。”上官耀华只道他终于怕了自己,顿时气性更高,拿腔捏调道:“现在再想求饶,已经晚了!”
江冽尘道:“本座好心劝你,做决定前先考虑清楚。我知道你现下也是自身难保,就说你那个义父福亲王,不是正热衷于调查你的过往身世?正愁找不到把柄。此时再让旁人看到,你跟我这魔头待在一起,那不是现成的罪证?这是为你今后的前途着想。至于我,不过是多杀几个人,没什么所谓。”
上官耀华怒得七窍生烟,只知睁大双眼瞪着他,眼珠子都似要喷出火来。真盼着以目光化成万把刀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江冽尘道:“别这么瞪着我,吃亏的是你自己。怎么,到了你的家门口,还不请我进去坐坐?”
上官耀华几乎是为了给他验证这句话,刚才瞪得太过用力,双眼立刻酸痛起来。再收回目光时,头都有些发晕。但想长久僵持终究不是了局,步子僵硬的上前,先行进屋,同时向旁一让,倚着门框站定。
等他也进了房门,片刻都不耽误,“嘭”的一声就将两扇门板狠劲摔上,插了门闩。转过身瞪视着他,咬牙切齿的道:“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要是自控再差些,真想冲上前一口咬死他算数。
江冽尘却是不慌不忙,在房间中缓慢散步,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最后才下了定论,道:“你这住处还真不错,比本座在祭影教的总舵还好些。可惜我没你那么好命,认不到这样一个有权有势的义父。”
上官耀华听他赞叹自己房间,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总还怀有满腔虚荣之心,头也抬得更高了些,道:“废话!王府尊贵之地,自然比你那匪窟好过千万倍。哪个人短命,敢收你做义子啊?你不是连亲生爹娘都能杀的么?我还真是同情他们,只怕这两人是亲戚乱伦,以致遭了天谴,才生出你这疯子来的吧?他们要是有先见之明,你刚出生时,就该一把掐死你。还有你们魔教的前任教主,就是养蛇不成,反遭蛇咬!死在你这种逆徒手上,我都替他不值!”
江冽尘面上现过怒意,一闪即逝,道:“你一定要这样讲话?本座虽然声名不佳,但世上活着的人,还没一个敢这样骂我。”那意思就是说,骂他的人是有的,只不过早都被杀了。
上官耀华道:“惭愧!对什么人,我就说什么话。你这种畜生,我跟你多说一句话,都嫌掉了身价。你还敢嫌东嫌西?就凭你,也敢杀我?也配杀我?”
江冽尘冷哼一声,道:“随便你吧。不过饮水思源,你能有今日荣耀,包括你的宅院和爵位,全拜本座仁慈所赐。怎么了,连一句感谢都没有?你对待恩公,就是如此刻薄?”
上官耀华冷笑道:“恩公?哈,谢谢了!你这魔头的恩惠,本王还受不起!满口胡言乱语,真不愧是个疯子。你有话快说,不想说就给我滚,我这里不欢迎你!简直是徒耗我的口舌,浪费我的时间!你说是不说?!”抬手在身旁茶几上重重一击,拍得掌心火辣辣的疼。
江冽尘道:“好,既然小王爷爽快,本座也爽快些就是。我要你同我合作,待我平定了天下局势,绝不会忘了你的好处。还有给沈世韵藏在宫里的七煞至宝:断魂泪、绝音琴,本座事务繁忙,没空闲去找。其他人指望不上,你替我多留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