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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瑾踏入大厅的一瞬间,周围火药味儿十足的空气,又加入了一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感。
及至李瑾在主位前行礼后,紧张的情绪已经达到了顶点。两位坐在主位的大人,刚刚还眼神犀利的彼此对视,此时却将这样可透皮穿骨的眼神,都集中在了李瑾身上。
李瑾虽表面上平静依旧,嘴角还带有淡淡的微笑,只是心里却早已因着整个环境的氛围而紧绷的快要窒息。此时他彻底体会到了什么是,那种被野兽盯着的感觉,从头到脚似乎都被沁入了冰水一般的,震慑到每根神经的,对危险最深切的恐惧。
这就是朝堂吗,这就是在这里的人,每日每日都要经历的吗?
李瑾不知为什么,心底突然涌现了一种别样的情绪。一种近乎悲哀的感情渗了出来,渐渐的竟将原先紧张到快维持不住,表面平静的,恐惧与战栗,全部吞噬。
这感觉的转换只在瞬间,仅只两个呼吸间,李瑾眼中深处的恐惧便彻底消失了,而对面那两位大人也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恢复了可以被称为朝廷栋梁的,宽厚仁慈的面孔,看着李瑾。
其中那位年长者,李瑾认定的是吏部尚书的人,开口道。
“李大人这是来辞行的?”
“是,却也不仅如此。”
“哦?”贺大人将目光飘向了自己身边安坐之人的身上,并发出意味深长的声音。之后便似乎在作壁上观不再出声。
而被用别样目光注视的宁侍郎,则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全不在意。
整个室内似乎更加鸦雀无声。原本还不时能听见的整理纸张的声音,毛笔书写的声音,此时都消失无踪。李瑾即使没将视线移去确认,却也能体会到,周围那些不得不身处修罗场中之人的小心谨慎。
就在这样片刻的宁静之后,宁侍郎将犀利的目光再次投向李瑾,问道。
“哦,那不知你还有何事,李给事?”最后的尾音,宁侍郎特意拉长了许多,嘴角也又露出了他那典型的讥诮笑意。
听到那似乎饱含着,讥讽李瑾不自量力与以卵击石笑意的问句后,李瑾似乎并没怎么被激怒,反倒觉得很有趣似的,十分平和的笑道:“今日还要多学谢宁大人,若非今日承蒙您的大力协助,我职责内的事务怎会如此迅速的完成?因此为了略表谢意,便在来辞行时,特意想来见见宁侍郎。并想告诉宁侍郎一件有趣的事儿。只是此时,大概并不是一个好时候?”
说到最后时,李瑾将目光又移动到了吏部尚书身上。
只见那鹤发长须的老者,听完李瑾的话后,似乎不可抑制的笑意浮现在嘴角。
而李瑾对话的另一方,宁侍郎则眉头紧促的紧盯着李瑾不说话。
那眼神似乎是想看透李瑾的灵魂一般,紧盯着李瑾一瞬都不放松。而李瑾只觉得,那眼中透出的光芒,似乎被两把锋利的刀子,而自己则是被深深刺中的猎物,那是种让人从心底里觉得恐惧,战栗的感觉。
李瑾虽然浑身难受,不可仍苦苦的压制着自己希望夺路而逃的冲动,稳稳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并以自己最平静的笑容回视着宁侍郎。
好在,这样的酷刑只持续了不到盏茶的功夫,便结束了。只是虽然实际的时间并不长,可从李瑾的角度来说,却觉得那漫长的不比自己今日在书库呆的时间短多少。
而宁侍郎决定,不再用这方式试探李瑾的虚实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觉得这样是在白费力气。
宁侍郎不得不承认,自己还真是小看了眼前这人。在自己那样严厉的视线下,可以做到这样纹丝不动,一点马脚都不漏的人,宁泽如今只遇到过不出十个。而整个过程中面前这人面上唯一漏出来的便是那虚假的笑意,以及眼中献出的恨不得立刻离开此地的厌弃。从此时观察的结果来说,这个看起来弱不经风的青衣小吏,不是真的深不可测,就是脑中根本什么都没有。
而后一种情况的可能性,则少的几乎可以忽略,此时宁泽成为吏部侍郎后,在可说是一直一帆风顺的境况下,难得的有了一丝后悔的感觉。并在心底总结着目前的状况,自己怕是惹上了一点儿麻烦。
宁侍郎又看了看眼前之人,有给出了一个新的评价。面前这人,似乎还算是称得上,拥有与其所得的待遇,所处地位相称的一些能力。
宁侍郎看看身边后,笑道:“有什么说不得的,现在你面前的就是吏部最高的两人,若是我们都处理不了,怕是就只能请圣上圣裁了。”
“嗯,既然如此,那李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到底这只不过是,我多管闲事罢了,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还望两位大人看在我一片诚意的份上,既往不咎。”李瑾笑笑说完。
上前两步,李瑾从袖管中取出,之前准备好的纸张,上面记录的是,李瑾前几日在刑部的府库内的卷宗中,查到的有关那些在春祭案中被牵连,犯了刑法的官吏名姓。其中被圈上红圈的,是今日李瑾在吏部的卷宗室内发现的有问题的人。
李瑾双手将其呈递到了两人面前的书案上,并退后了两步,之后才道:“这是我多管闲事,却也算是我的一片谢意吧,李某就别告辞。”说完便要行礼告退。
这样的行动,让吏部尚书与侍郎都是一愣,原本以为这人定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发难,谁知竟是这样谨慎的讲事情控制在最低限度的可控范围之内。
吏部尚书与侍郎都以为,这位青衣小吏定是要报今日的一箭之仇,所以才这样纠缠在这里,可此时的结果出乎两人意料,因此谁都没反应过来将李瑾留下,就这样让她潇洒的离去了。
而留下的那张纸,吏部尚书只是用手指压住后,轻轻的以一定节奏叩击着,并没有打开的打算。
宁侍郎此时的目光和所有注意力,也都集中在那张薄薄的纸上。
贺尚书用了一些时间思考似的,之后便颤巍巍起身,似乎恢复了一个老人应有的姿态,并对自己身边的后生说道。
“走吧,咱们去里面说。”
而这样的处理方式也是宁泽希望的,因此并没抗拒,直接起身随贺尚书离开了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