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等郎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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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传来那女孩子的哭喊声是越来越近，同时伴随着的是敲打铜锣的声音，一声声哐当哐当的声音吵得震天响。

    这么大的声响周围的住户不可能听不见，除了像陈斌这种睡得跟死猪一样的除外。

    可是不仅没有人出来探头，而且大家就跟充耳不闻一般，有还亮着灯的人家赶紧将灯给熄灭。

    女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弱，敲打铜锣的声音却越来越起劲。

    “快点快点，别误了吉时。”一个看着像是媒婆打扮的人，头上带着黑色抹额，身上穿的是大红大紫，从窗外经过时一边还催促身后的人道。

    “快点杨家的人正等着呢。”

    随着铜锣声越来越近，一个敲着铜锣的男人连忙小跑几步从窗户边经过，跟上媒婆的脚步。

    “我不要嫁……嘤嘤……”

    我使劲将脸贴近窗户，看见最后边一个男人背上背着一个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孩，女孩不断挣扎扭捏着想要从男人背上跳下去。

    男人被女孩这么一折腾走路摇摇晃晃有些不稳，为了防止背上的女孩掉下来，男人只好放慢脚步。

    由于女孩的挣扎，头上的红巾有些歪斜，风一吹将她的大红盖头给吹走了，露出女孩那双哭得红肿的脸。

    挺秀气可爱的一个小萝莉，我看着她的年纪也就十四五，在这里这么小的女孩居然可以嫁人了，这都还没到国家法定的结婚年龄吧。

    我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小萝莉，就在我们四目相对的时候，小萝莉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身体在男人的后背上拼命的摇晃。

    当男人从我窗前走过的时候，女孩两手猛然抓住我面前的木栏杆死死不肯放在，她近乎绝望的哀求我道。

    “救我……救我……”

    这句话猛然给我当头一棒，我脑子里闪过的是郑楚红对我说这句话的声音。

    也不知道我发的什么疯，我当时脑子一热，突然跳下床去，从院子里拿了一把扁担就冲到门外去。

    媒婆和敲锣的正在远处等着，而此时小女孩两只手已经死死的抓着木栏杆，看见我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那双眼睛像是看见希望一般顿时就亮了。

    男人两手抱住女孩，想要强行将她拖走，看到我出现的时候，他眉头一皱，双眼瞪着我发狠的说道。

    “别他妈多管闲事。”

    可能是这句话激怒了我，一股热血涌了上来，两步上前拿起扁担对着男人的额头就敲了下去。

    男人抱着女孩没办法还手，我又接着一扁担打在男人的下巴上，男人受不住疼痛这才撒开了手。

    远处的媒婆发现事情不对劲，带着敲铜锣的那个男人返身折回来。

    说时迟那时快，女孩一记撩阴腿踢在男人的裆部，顿时男人疼得连哼哼的力气都没有，捂着裆部一脸痛苦的扶着墙。

    我拉上女孩就赶紧跑，村子里的路我也不熟，就跟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也不知道具体是往什么方向跑，只知道千万不能让后面的人追上来。

    “我……我……知道躲哪里，你跟我……跟我来……”

    女孩喘的是上气不接下气，不过对于村子她肯定比我熟，我点点头就换她带着我跑。

    也不知道是跑了多久，反正是连村子都看不见了，四周除了田就是山连一户人家都没有。

    “后山这儿有个溶洞，藏在里边应该不会被他们找到。”女孩指着前边的山说道。

    “他们要抓的是你，我应该不用藏吧？”我想着我又不是村子里的人，只要等到天亮离开不就完了，他们还能拿我怎么着。

    “但是，是哥哥你带走我的，他们不会同样不会放过你的。”女孩有些愧疚的说道。

    怎么还有连坐的风险，我突然有点想不明白，刚刚怎么就一时冲动，我这不仅破坏了别人的喜事，而且还将新娘子给拐跑了，能放过我才有鬼。

    心想算了，在这躲一晚上就躲一晚上吧。

    跟着小女孩我这才找到溶洞的入口，确实挺隐蔽的树叶和藤条将洞口全给遮住了，站在外头都看不见洞口在哪里。

    女孩用袖子抹了抹眼角的眼泪，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

    “你为什么不愿意嫁，还要逃婚啊？”我打破了沉默问道。

    女孩抽了抽鼻子一双大眼睛泛着泪花对我说道：“我要嫁的丈夫都还没出生，你知道我要嫁的是什么吗？一个还在肚子里的胎儿。”

    “啥？你们不是童养媳吗？”我心说嫁给五六岁的小男孩当个童养媳已经挺惨的了，这怎么还是嫁给一个连性别都不知道的胎儿。

    “童养媳倒好了，其他们还有一个小丈夫啊。”女孩绝望的摇了摇头这才娓娓道来。

    她告诉我说自己叫做林小玉，说她们客家人有自己的习俗，有钱人家一旦怀上孩子，为了能生一个男孩，便先给未出生的孩子娶上一个姑娘。

    这些甘愿嫁过去的姑娘当然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男方会出上一笔钱，说是娶其实就跟买一样。

    这些女孩年纪小的十二岁就嫁过去了，年纪大的也就十六七，再往上一些年纪的，人家就不要了。

    客家人不管这些女孩叫童养媳，他们称这些嫁过去的女孩叫做等郎妹。

    要等着婆婆将肚子里的男孩生出来，丈夫出生之后等郎妹就要跟保姆一样，慢慢将丈夫带大，等着丈夫长大。

    等丈夫长大之后婆家会安排一个日子，让两个人圆房。

    可是年龄这种东西是没办法等的，等来丈夫长大等郎妹也就年老色衰了。

    男人对比自己年龄要大上一轮的等郎妹其中的感情就好比是母亲一般，所以等郎妹的丈夫一般都会逃避，或再取一个小老婆，或者干脆就避而不见。

    最终这些女人只能一辈子守活寡，等了一辈子终究等不来自己的郎君。

    婆家如果生的是男孩，那还是有盼头了，至少等郎妹还知道自己等的是谁。

    要是婆家最终生的是女孩，那这些被提前娶进门的女孩就只能和一只公鸡拜堂，连最后一个盼头都没有了。

    “我姑姑就是等郎妹，他的丈夫自十八岁到省外去之后就没再回来，我姑姑等了三十多年了，如今也只能独守空房。”

    小玉说着泛红的眼眶止不住留下眼泪，但她倔强的将眼泪一挥，似乎不愿意屈服命运一般。

    “我父母将我嫁到杨家，杨家要是生下一个男孩，我就得等他一辈子，那万一我要是嫁给公鸡呢，我就连畜生都不如。”

    我听到这里只感觉小玉可能不是亲生的，哪一个父母会放任自己女儿的终生幸福葬送在这遥遥无期的等待中。

    封建陋习害死人，什么从一而终什么贞节牌坊这些不过是将女人牢牢栓死的铁链而已。

    而在现代这个社会，居然还有这么一个村子，还有这么一群人死死的守着座贞节牌坊，继续用妇道这个东西残害妇女。

    我突然庆幸我当时没有犹豫就将小玉带出来了，这要是落到那些辣手摧花的人手里，又一个少女在即将盛开的花季凋零。

    “要不然你明天跟着我们走吧，我们带你离开这个村子。”

    我心想反正她留在这里就跟死没什么两样，那还不如跟我们走。

    可我这句话才刚说出口，就听见溶洞外面是一阵人声鼎沸，像是围了很多人一样，难道我们被发现了。

    只听这时溶洞外一个女人扯着嗓子说道。

    “林小玉你最好是趁早出来，要是被抓到你没过门就跟别的男人不干不净，你们就等着浸猪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