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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村看着我,“哪吒君对我所说的话丝毫不感到惊讶,想必前世至少是生活在我的时代之后了。”
这老鬼子可真狡猾,我想。
于是我说:“教授,其实我的前世记忆相当模糊。前世中,我死时的年纪应该不大,也就和学生现在相当吧!不过老师所说的那些我似乎还真有些印象。而且我想,老师前世去世以前,学生应该已经出生。”
野村微笑点头。“前世之中,我的外公是一位纯正的阿伊努人,一生都在为阿伊努人的权利而奔走。无论是战时还是战后。应该说,我前世的一生都在受他的影响。而我从学校毕业之后,也一直从事这方面的研究。直到四十三岁那年在出羽意外身故。”
“雅玛图人侵略、欺压成性。前世之中,我虽具有更多的雅玛图血统,但对于雅玛图人的这一品性一直深恶痛绝。雅玛图人对于阿伊努人的驱逐,正如两千八百年后大扶桑的米国人对原住民做的那样。只不过他们用两百年所做的事情,雅玛图人对阿伊努人做了两千年。”
“没想到,今生今世,我竟会阴差阳错,碰巧出生在出羽一个纯正的阿伊努部落。因为带有未来的记忆且两世为人,我年纪轻轻就成为部落中最有学问的人。”
“我曾经信心满满,发誓改变阿伊努人未来被外来者征服的命运,进而改变这个世界中阿伊努人的历史。让我们永做这片土地的主人。”
“然而我的想法实在太天真了。二十年间,我出入于整个扶桑各地大大小小的阿伊努部落之中。却没能给他们带来任何的改变。”
“我终于明白了,因为阿伊努人从来就不曾改变。这也正是未来三千年他们一直所坚持的,保持人类与自然的和睦相处,保持自己的传统、文化和生活方式。”
“转眼之间,我在这个世界上已虚度四十光阴。正当我心灰意懒,打算随遇而安、了此残生的时候,一个人找到我。这个人竟然也是个穿越者,而且与我不同,他不是转世重生,而是直接从未来穿越而来。”
“森教授?”我问。
野村点点头。“是的。我一直奇怪,在扶桑四岛这么大的土地上,他究竟是怎么在遍布全境的阿伊努人中找到的我。他邀请我加入这个由雅玛图穿越者组成的协会,与他们一道加入改造扶桑历史的事业。”
“教授,您答应了?”我问。
“我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他说,“事实上我无法拒绝。我在阿伊努人中间没有做到的事,他们却在雅玛图人中做到了。”
“这些直接穿越者不仅具有来自未来的记忆,而且带来了未来的物品和技艺。而由于他们的到来,雅玛图人国家在扶桑的建立被提早了将近一千年。”
“而对于我们阿伊努人来说,除了在雅玛图人数还少的时候尽早归化,与他们融合,并依靠人数优势保住自己的土地之外,似乎别无他法。”
“森穿越前的时代比我的前世要早将近一百年,正是亦步亦趋追赶西洋的时代。也是雅玛图人信心爆棚的时代。那时与华夏及大扶桑的全面战争还未开始。”他看着我,“他们的眼睛盯着的恐怕不止是扶桑之地。”
我感到心里一阵紧张,于是探寻着问:“您觉得他们的征服目标是华夏?”
野村点点头,“是的。前世他们一直觊觎数百年的,没有理由今世要放弃。”
不知什么时候,合扣的手掌与袖口及下面压着的大腿肌肤之间已是一片汗湿。
“那,教授,”我问,“您认为他们的目的会达到吗?”
“不会。”野村回答。
“为什么?”我问。
“扶桑之地有穿越者,难道别处就没有穿越者了么?西洋就没有穿越者了么?华夏之地就没有穿越者了么?比如说你,你的父亲。怎么可能放任他们妄为?”
他看着我,表情凝重。“更重要的是,是神在掌控这个世界,而不是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神看在眼里。在神的眼中,人的那些技术和能力,实在不算什么。”
我把我从刚才出汗的地方移开,抱着膝盖。
“那您前世的那个世界,没有神吗?”我问。
“也许有吧!”野村轻声叹息,“但在那个世界,他们从未显灵。而在这个世界中,却不是这样。”
告别野村走出院落,天又下起了雪。我将手塞进大衣口袋,踩着积雪向宿舍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只觉得内心五味杂陈。野村教授最后的那一席话,丝毫也没让我感到轻松。
刚刚走进宿舍大门,就听见厅堂内传来吵架的声音。怎么又吵起来了?
先是易丛珊尖利的声音。“谁不知道,是那王亥垂涎先君绵臣夫人美貌,见色起意,在席间出言调戏。为其弟王恒所妒,夜半时分派人将其杀死。我先君为息事宁人,对此事并未追究,仅将王恒等人赶出有易氏……”
“简直是一派胡言。”梅琳喊道,“先祖王亥与弟王恒千里迢迢赴易水河畔与你部族贸易,与绵臣夫人初次相见怎可能就见色起意,又怎么可能在席间当着绵臣的面出言调戏?又怎会为其弟王恒所妒?分明是绵臣见先祖钱财心生歹意,杀害先祖王亥,还要嫁祸于人。”
我一听,头都大了。商高祖王亥与有易君绵臣于七百年前的这段公案,真相扑朔迷离,没人说得清楚。但它导致了商与有易氏之间七百年的战争,并使鲜虞几次濒于灭族。这一点却是事实。
可是今天,易丛珊和梅琳这对冤家,怎么又把它提起来了呢?
然而易丛珊还没有完,“天下谁人不知那王亥为人风流成性。王恒借机弑兄自立为王,反嫁祸先君。而王亥之子上甲微竟以此为借口出兵易水,全然不顾我先君再三解释,杀我先君,攻我子民,夺我土地,还要将我部族屠戮殆尽……”
“你胡说!”梅琳说道,“即便先祖酒醉之后言语有失,绵臣为何当时不发作,反要半夜杀人越货?待四年之后先祖上甲微兵临城下,绵臣才急急抛出这样一个荒诞不经的故事来辱没先祖在天之灵。难道不该杀吗?”
“梅琳,你!……”
我冲过去。“你们别吵了!”
梅琳一把拉住了我。“哪吒!”
我猛然瞥见易丛珊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正向这边冲来。“哪吒,你让开!”
“易丛珊,你干什么?”我喊道。
“出刀必见血!今天我要和梅琳做个了断。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你住手!”我说,“你不能伤害梅琳姐姐。你要见血,捅我好了!”
“别以为我不敢捅你!”
我完全没有料到易丛珊会真的拿刀捅我,更没有料到她手里拿的还是具有灵力的法宝。
“噗!”匕首一下穿过我上衣和短裤之间的位置刺进了我的腹部。
“啊!”除了我之外,几乎所有人都惊叫起来。易丛珊更是一下松开了手。
一凉,一热,还有钝痛。我低头看自己的腹部,刀刃已全部没入,外面只留了一个刀把。天哪!我的身体这么薄,该不会是被穿透了吧?
殷红的血从刀口流出,顺着大腿流到长靴里。我眼前一黑,仰面躺倒在身后的梅琳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