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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不算大,跳动的烛光撕开了黑暗苍穹的一角,死寂了千年的墓穴,迎来了一缕活人的生机。
只是稍微显得凝重了一些。
我矗立在一块门匾之下,默然不语。
地宫通往墓穴正厅的路全部是汉白石铺就的,它们抵抗了千年时光的侵蚀,保存的相当完好。偶然有一些碎裂,黑色的裂纹便如同蜘蛛网般扩散开,那是岁月与文明最沧桑的记载。我和竹子小心翼翼的绕过那些龟裂,便站在了这一处门匾之下。
门匾并不是正方形的涂金牌匾,而是用了边缘不规则的一整块木头,除了刻字的一面凿平了之外,未加任何其他的修饰,显得极其粗犷。架起门匾的是两块石柱,没有精细的雕刻,只有沙砾般凹凸不平的粗糙感。
这一切都太熟悉了,就像镌刻在我灵魂深处的某样东西,虽然没有见过,但就是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仿佛它们在我的脑海中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我抬头,望着这种熟悉感的源头,那是门匾上的刻字,黑色涂底,烫金描边,牟夕老师曾用了三天时间,一点一点的把这种字刺进我的肌肤,所以我认得它们,知道它们的发音,也明白它们的含义。
我站在门匾下,感觉命运跟我开了一个玩笑,我差点被困死在巫族先祖的墓穴中,从某种意义上讲,也算是我的先祖。
我双手合十,胡乱拜了拜,嘴里念叨着,祖师爷保佑,让我和竹子平安脱险,千万保佑,出去给你买烧鸡吃。
竹子也认出了门匾上的字,她问我字的含义。
巫族字符与汉字的理解方式截然不同,有的时候,一个字符就可以代表一个词语或者一句话的含义。有的时候,同一个字符与不同字符组合,表达的意思也不尽相同。门匾上的字符,如果硬要翻译成现代汉语的话,其意思应该是,巫咸国大威大德十巫祖之一巫抵。
在神话传说中,上古时代,天地混沌,妖、精、鬼、怪在世间横行,上古之民出生于九州时,于洪水中哀求上天,于火山中挣扎生存,于疫病中伏尸万里,于凶兽爪牙下血流成河。
天地仁心,便令神鸟巫女与岩魔猿猴结合所繁衍出后代,是为巫人,悟天道,通天理,掌生死之奥秘,率领上古之民驱逐凶兽,抗击鬼怪,让人类得以繁衍生息。
这些信息在破书的纲要里面有所记载,但是在我看来,无非是宗教活动的需要,人为刻意编纂的。要说巫族正经八百有据可查的历史,应该可以追溯到尧舜部落。当时舜帝的儿子是率领一个部落的酋长,这个部落可以煮卤土为盐,也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制造粗盐的办法。但是在外族部落的人看来,把土变成食盐是何等的神奇,因此将这个部落奉为巫族。
后来部落变成了巫咸国,巫术经过漫长的发展演变,已有乾坤造化之力,可以呼风唤雨,祭祀祈神,降妖伏怪,祛病驱邪。巫咸国地位最高的十位贤者,被称为十巫,也就是老师口中说的大巫师长。这十个人分别有自己最擅长的方面,巫抵正是十巫之一,是掌管凶兵与杀伐之力的职位,说白了就是带兵打仗的。
纲要篇缺损颇多,很多信息都不完整,我多方查找资料,结合纲要中提到的只字片语,才有了上述推断,却一直不能辨真伪。此时我确确实实的站在巫族先祖的墓穴中,确凿的证实了历史的存在。
巫族千年兴衰,这段历史迷雾重重,眼前五米便是墓穴正厅的石门,这扇石门后面,又埋葬了哪些秘密?
我把手中的火烛举高,石门的全貌展现在我的眼前。其实也没遇什么特别,就是一扇普通的石门,火光中泛起沙石特有的淡黄色,矗立千年后,表面已经沙化,用手一摸,就会有沙尘簌簌落下。
石门的两边突起的门框上倒是刻有浮雕,只是太过抽象,勉强能看出是人的形状,也不知道有什么象征性的含义。
我试着推了推石门,果然推不动。古代的能工巧匠们为了防止墓室被盗墓贼所盗取,可谓倾尽心血,其设计之精妙,造就了中国墓穴建筑艺术的巅峰。
有一种巨型石门,工匠们利用门轴和石门的相互作用,使得石门一旦关闭,石门的背后就会落下巨大的石闩,除非将石门完全毁去,否则石门绝无可能被再次打开。不过对于古代盗墓者来言,无疑比登天还难。还有埋设机关陷阱的,一步踏错,地板会自动反转,使盗墓者落入布满刀剑的深坑,或者落下数吨黄沙,将盗墓者活埋。还有往棺室中填充毒气的,太平广记中有记载,魏襄王陵墓开掘之时,“以铁灌其上,穿凿三日乃开。黄气如雾,触人耳鼻皆辛苦,不可入。以兵守之,七日乃歇。”
我在一些杂记异志中看过相关的记载,此时站在巫祖墓室的大门口,更是不敢轻举妄动。如果是单纯的物理陷阱还好,但是巫族千年传承,巫法变幻莫测,如果来个什么厉害的诅咒,以我目前浅薄的道行,估计也难逃一死的下场。
我站在石门前发呆,竹子忽然拍了拍我的肩膀,问我,你是不是在想该怎么进去?
我说是啊,我已经开始怀念现代文明科技了,如果我手里有两根雷管就好了。
竹子巧然一笑说,你不用有雷管,有人替咱们开好洞了。说着拉着我沿着墓室外墙往右边走去。
烛光逐渐扩散,我这才发现墓室的角落里有一个黑漆漆的圆洞,人工开凿的痕迹十分明显,几块砖石散落的放在一边,露出砖石下黄土的本色,那洞便是从黄土中硬生生凿出来的。竟然有人先我们一步探寻过这间墓穴!
我忽然想到耳室中墙壁上的洞口,会不会也是同一个人或者一群人开凿的呢?耳室中的陪葬品看起来并没有遗失,来的人不是为了盗墓,又怀着怎样的目的呢?或者他们根本没能带着宝物离开,已经长眠于洞口的另一边了呢?
我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再多想,不管怎么说,巫族老祖的棺材板还是要看一看的,如果洞口的另一边找不到出路,恐怕我也只能用这残躯与虫群一搏了。
我把蜡烛推进洞中,当先钻了进去,洞穴有些狭窄,我费劲的向前挪动。这面墙厚度足有两米多,如果不是前人挖了这个洞,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进来。
我从土洞中探出头,烛火映照着一小方天地,我飞快的抽出身,符箓在手,凝神戒备。沉寂千年的墓室静悄悄的,没有对我这个外来者表达任何不满。我回过身,把竹子从洞里拉了出来。
墓室极大,方圆超过了外面地宫和耳室的总面积,高度足有四五米,烛火无法穿透浓重的黑色苍穹,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有一些粗壮的根须垂下。
我们正站在墓室的一侧回廊,往前一步,有半人高的栏杆,栏杆之外,亘古的黑暗中,一个庞大棺椁的轮廓安静的躺着,我奋力把蜡烛往前举,依稀能分辨出棺椁的材质,似乎是某种木材。墓穴太大,棺椁存放之处里我们所站的回廊有七八米的距离,中间的有深渠相隔,我猜测这渠中本应有水银之类的剧毒液体,此时也已经干涸了,不知是渗入了地下还是在时光的冲洗下消散殆尽。那些体形巨大的水蝎子,说不定就与这墓穴深渠中的液体有关。
我一边戒备着,一边往左边走去,那里是墓室石门的所在。
一道雄壮的黑色身影突兀的出现在眼前,我稳定了一下心神,确定那道身影是死物,这才继续往前走去。
这是一尊塑像,身着皮甲,手握巨剑,剑锋朝下,横立扎起胸前。这是一尊威风凛凛的武士像,只是胸部往上的地方横贯了一条巨大的裂痕,武士像的头颅不翼而飞。
高度足有三米的巨像,矗立在石门的背后,为这座墓室,守望了千年。按照地宫中门匾的显示,这座塑像正是十巫贤之一的巫抵。
可是他的头颅怎么会不见了呢?我盯着塑像的胸口,忽然想到了孤儿院五楼,法剑老道士修建的密室中,那一尊狮首雕像,看断口的形状,与武士塑像隐隐契合。我心中诸多线索电光火石的闪过,然后串联在一起,一个推测在我脑海中形成。
我呼吸有点急促,这个推测太过于惊心动魄,这一个多月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变得清晰了,它们重合在一起,变成一张大网,可以遮住天空的大网。
我嘴里念叨着,如果事情是这样的,那这里一定有信息!
我举着烛火,四处打量,回廊尽头的墙壁上似乎有东西!我飞快的跑过去,发现那里是一幅接一幅的壁画。
我一幅幅的仔细看过去,巫族秘史向我揭开了神秘面纱的一角,就仿佛庞大的冰山散去了笼罩在周围的迷雾,让我得窥其宏伟的轮廓。
而这一切只是浮出水面的一小部分。
走完一圈,我再次来到巫抵塑像的面前,坐倒在地上,心神有些动荡。
我看向竹子,喃喃的说道,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