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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蚍蜉撼树谈何易蚂蚁复仇向大象(三)
云凡提出的东西,好像跟他们目前有事共商差不多,但明家父子知道,里面两点小小的差别,使得事情有了本质的不同,一是明确各人各家的责权利,二是少数服从多数。
本是各家顾各家,家与家的利益靠自己保护和约定俗成的规则、道德来约束。这是武力值差不多的情况,假如武力值悬殊,强者直接确立规矩,弱者也不会有平等的奢望。云凡的意思是把观念升级成分配制度,维护制度的方式不是武力,改成少数服从多数。目前协商未果,于是各行其是,但这‘服从’二字就有了强制性。
一般状态下,云凡这种想法绝对行不通。偏偏龙丹津现在特殊,搬家吧,前途未卜,而且经济损失大到难以承受;不搬家,安全得不到保证,有钱怕没命花。这是当前龙丹津所有人家的困局。云凡给出的第三条路,或许能两全其美,但心里怎么就那么堵得慌。
明家父子并没有柳暗花明的惊喜,而是对锁愁眉,吃惯了肉的人突然吃素,抽惯了烟的人突然戒烟,明知有益,但就是不适应。“算了算了,搬与不搬,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我跟那几个老鬼说说。”明老爷子豁达也好,转移矛盾也好,反正想不通就放下,多想无益。
老爷子把这个问题抛诸一边,实时瞬移,“娃儿,你想报仇是吧。我看你倒腾,还以为是一时儿戏。今天听你说到你那个什么······,哦,枪,好像对它信心十足。你是来真的?”
“真的。”云凡很肯定,“就这次,说不定是我唯一的机会。”
老爷子好笑又不屑,“还机会呢,你敢杀人吗?”
犹豫,很犹豫,不想说假话,但又不想放弃,“敢,我用枪打。”小孩子气十足,不是装的,是底气不足。
“要不,你先跟我们谈谈你的计划,如果可行,我就让你去,怎么样?”爷爷是不准备让他去的,如果强行不许,怕孩子心里生恨,老人家不想那么蛮横不讲理。
“好,我是这样计划的,直接交锋,我知道十死无生,所以我不近距离接触。顺青龙江下行一百里,到龙须河口向西十里,是长蛇峡,再二十里,龙须河的源头,就是青龙帮,对吧。据说······。而且我伪装成那个死了的青衣人,避免他们到龙丹津来报复。”云凡详详细细地描述他的方案。
“事后,你跑得掉吗?还不是死定了。”明锋没好气地说。
“师傅,他们肯定也是跟你一样的想法,所以我不会有事。”这一点云凡信心十足。
“哦,说说?”明锋不相信云凡能飞啰。
“我根本就不跑。”以手势制止明锋要脱口而出的话,“别急,不是等他们来抓我,是藏起来。在地上事先挖好藏身洞,做好掩体,或许还可以布置一些逃离现场的伪装,不管成与不成,我都不动,你说他们是往外搜索还是掘地三尺?”
“你真的能保证即使失败了也丝毫不动?”明锋一定程度上认可了云凡的计划,成功的可能那是极小,如果能保证安全,让他试试也好死心不是。明爷爷和明峰接触的高阶武者不多,至于修士,那根本就没接触过,也就不了解修士之能,以为云凡只要躲着不动,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如果他们知道哪怕云凡藏得再好,也逃不过修士神识的感应,那是绝对不敢放云凡去的。如此一来,也就没有云凡以后的传奇了。世事谁又说得清呢,总会有那么多的巧合。后来一家人得知修士有什么能力时,虽吓了一跳,但已事过境迁,当然也没必要去后悔。
“师傅,我又不傻,拿脑袋就人家刀剑的事是不会做的。我的命只有一条,就算用他高贵的命来换,我都不干,我的命珍贵着呢。我还年轻,这花花世界还没看够,绝不会自寻死路。不管结果怎样,我都在洞里睡上三天才出来。”死过一次的人,非但看不淡生死,反而更惜命更怕死,人命是如此的脆弱,侥幸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哪舍得轻易失去。
云凡利用了常人的思维误区,伏击者面对强大无匹的敌人,不管成败,第一时间第一反应自然是一击不中,远遁千里。追击者自然拼命向外围远处搜素。这三个人都没接触过高阶武者,不知修士之能,都自以为这种办法确实不失为最佳的措施。
明家父子对望一眼,似乎还真有可行性。“决定要去?”老爷子问。
“决定要去!”云凡肯定地答。
“好,你留下练练他的胆量,过关再说,我先回家。”老爷子安排完起身走了。云凡杯具了。明锋找了几个口袋,再递给云凡一把匕首,要他一个人下地窖,把那尸体分尸装好,拿出来处理掉以便毁尸灭迹。讨好耍赖卖萌讲价钱,明锋一概不理会,做不到是吧,就不用去了。借来一万个胆,下天大的决心,云凡勇敢地战战兢兢地下去了。闭上眼睛扎下第一刀,睁眼就吐,可能真是吐啊吐啊就习惯了,反正他挣扎着完成了,不过神经似乎不太正常。
明锋陪他坐着不睡觉,故意找些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例如以前有多少人觊觎他美丽的单身母亲,又有多少人碰一鼻子灰。讨个没趣还是好的,云凡的母亲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儿,武功高得在龙丹津几乎找不到对手,那些想强行上手的,没少挨打。说到高兴处,会心一笑,明锋自我确定那女人对自己已经有意了。云凡抱怨,您怎么就不抓住机会呢,真是可气可惜。说到黯然处,相对无言,两人都陷入了怀念。就这么着,云凡第一次杀人(死人)的事还真的没留下什么阴影,平淡无奇地结束了。
留给云凡的时间不多,明锋陪他练了两天从消失的青衣人那里收获的装备,飞爪,袖箭,匕首,水靠,还有离水罩,就是那个瘪气球。本来是需要注入内力把它撑大,它可以从水里分离出氧气供人短暂呼吸。云凡没内力,设计了一组灯笼架一样的弹性钢丝,伸入里面,后端往前一推,离水罩就往外膨胀成一个灯笼形,放入水里居然也可以用。明峰帮他在改进了一下,安置了一个小小的弹簧机关,变成前世那种自动伞的模式,一按钮,则弹开,再一按,又收拢过来。
软剑就不带了,没内力,没技巧,挥起来更像是鞭子而不是剑,伤己比伤人的几率大。功法书自然也留给明家,期望爷爷和师傅在内力方面有所突破,一旦突破,等于就有了现成的武技。很难想象五大三粗的师傅、明虎、明彪修炼狼步、游龙这种灵巧轻身功夫的场景,值得期待。至于那些不明白用途的丹丸,好像都需要用内力激发,目前派不上用场。
云凡打造了一些小玩意,比如四条腿的小铁叉,随便往地下一丢,都是三足立地,一尖朝上;中间粗,两头尖的小钉子,相当于把我们常见的带帽铁钉的两个帽粘在一起,用一个小铁套筒和榔头,可以把钉子一头钉下去固定又不伤到另一头外露的钉尖。
一切准备就绪,云凡决定出发。明家有一匹耕地用的老马,先牵过来,耕地的事再说,替云凡背东西要紧。枪,手雷,铁叉,铁钉,铁钎,榔头,锄头等,还得背十几天的吃食。装成一个采药的,在清晨挥别明锋独自出发了,没告诉其他任何人。
“爹,我们是不是有点不负责任,我这心头慌慌的,半空悬着一样。”明锋对老爷子说。
“我心里也不落忍,可又能怎么样,那就是一个解不开的疙瘩。不让他出一次手,那事就会变成他心里一辈子越不过的坎,迟早有一天他会被自责毁了。你我出手又不够人家塞牙缝,只能靠他自己。出一次手,发现差别太大,根本就没可能,报仇的心也就淡了。我看云小子奇思妙想,智计百出,成败不去说,自保或许能行。那小子就不是个凡鸟,一有机缘,必是傲啸九天的鲲鹏。但雏鹰总得飞出自己的第一步不是。”
老爷子停了一下,似乎是组织一下语言,“说句不该说的诛心话,我潜意识里认为云凡要是一去不返,对我们来说似乎不是坏事。具体为什么,我也说不清。但从云家小娘子一死,这孩子就挺怪的,怪得我有时感到恐惧。这一个多月来,他做的事你都知道,锻炼器材也好,枪炮也好,前天给你的图纸也好,你以为是一个小孩子做得出来的,你相信是他母亲教的?单身逃离,许是未婚先孕,一个未婚女子在家族中能学到什么东西不用我说,劲士以下的都可以,但太极拳绝不可能。由此可以断定,来路一定不太正规。还有,云凡教我们时,看似比划的丑陋,写的杂乱,其实是有深意的。我也是看了那两本小册子才反应过来,太极它练的是意而非力。意,必须各人自己领悟,体会,别人帮不上忙。如果给你一个固定的框架,明确的招式,反而划地成牢,束缚了人的思想。由此可见,这小子一直在装,把太极拳丢给我们就不闻不问,说自己不懂,忘了,你觉得正常吗?”
毕竟是活了六七十年的老狐狸,能看出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但狐狸一旦固执,就容易走上极端,不容易相信听到的、看到的表面现象,更相信自己的推理。云凡是真的不懂太极,在他这成了刻意的高深莫测。同时又因为他的体悟和理解,这世界上莫名诞生了一门新的功法。等这功法再回到云凡手上,加以完善,所起的作用,简直逆天。
“您这一说,细细想来,还真有道理。不过,云凡对我家总没有恶意,需要恐惧吗?”明锋同意老爷子的分析,但决不相信云凡有害。
“这点毋庸置疑,我所说的恐惧是对未来的无知和不可测,就像云凡给我们的那个制度。不像虎儿,彪儿,我能预计他们今后的人生,但我无法估测云凡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还有凤儿的事,许给云凡,好像一切都登对,我说不出反对的话,可我越来越有一种土鸡配蛟龙的感觉,以后是祸是福,也难以测度。”老爷子的心绪很复杂。
不说明家父子的凌乱,对此一无所知的云凡踢踏踢踏优哉游哉,像是游山玩水。他没急着赶路,脑中一直在修订完善他的计划,就如他所说,既想报仇又不愿把小命搭上,拼个同归于尽。不是胆量,不是勇气的问题,是不值当。别人的命,高贵也好,低贱也罢,都不如自己的重要,母亲在天之灵也不会赞成飞蛾扑火的报仇方式。
人一想事,就容易忘了时间,不知不觉从天亮走到天黑,“嗷······。”一声兽嚎把云凡从魂游天外中惊醒,回归现实,暗叫苦矣,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在野外丛林中过夜,自己做了不少准备,驱除蛇虫的药,吊床,简易兽夹等,可就是没想到马的问题。哦,想起来啦,附近应该有采药人或猎人休息的小屋。
坐在小屋外(屋里让位给马),布置好防护措施。在屋前两树间挂好吊床的云凡,又陷入沉思。最近他的思绪总是特别多。也怪不得他,没了母亲的庇护,要独自面对一切,不免惶恐无措,何况是一个陌生的异世界,就算保留了原本云凡自身的记忆,但五岁的小孩又知道什么。
报仇是一个问题,生存是更大的问题。人与人的争斗无所不在,看似世外桃源的龙丹津终于被波及到了。还有野兽,听爷爷说,居然有恐龙那么强悍的兽类,假如前世那些冒险家或生物学家知道,必定趋之若鹜,但想收获惊险惊喜的前提必须是能自保才行。武功的修炼还是得想想办法。嗨,又来了。
云凡捶了一下自己的头,正在反思自己遇事喜欢做计划的缺陷,怎么又做起了计划。行事的实际过程往往是计划没有变化快。云凡的思维习惯来自物理实验,计划、条理、步骤,需什么原料,用什么工具设备,经过什么过程,达到什么目的等,都必须清晰明了。这个习惯从常理来说应该是好的,可这里不是实验室,外因太多,意外结果就多,虽说多算多胜,少算少胜,不算不胜,然终究一人计穷,没广泛的信息来源,怎么都得不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云凡还是喜欢前世那种社会精细分工,各做自己一摊事,效率高,效果好。这不是回不去了吗,先想想怎么适应这个世界,以后遇事,计划还是要做,精细程度就要看情况了,最好有人能商量商量,处理任何事情都要留有余地,以免应变不及。
还有要多交朋友,遇事有个照应,或许能分工合作,如果能够走到一起的话,则可以······,想啥呢?太远了。在努力追求成熟、缜密却尚显稚嫩的胡思乱想中,云凡爬上吊床,梳理着明天的复仇计划,耐不住不良老头周公的引诱,抓蝴蝶去了。云凡不想了,但这种思维的定性,决定了他以后的行事作风。如果云凡一直都是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他的所思所想,自然于人,于事,于社会环境没任何影响,可是······。
拿着自制的简易望远镜,盯着长蛇峡入口,来了,看到领头的那个红衣混球正颐指气使,得意洋洋。近了,算算时间,点燃引线,等红衣人骑马走到一线天下面,“轰”的一声惊天爆炸,埋在峭壁凿洞里的集束手雷(那些装火药的小瓷瓶),摧毁了半边悬崖,大小石块雷雨般轰然而下。
嗯?命真大,这样都不死,但前路上撒满铁蒺藜(四角小铁叉),看你怎么跑马,下马了吧,好,虽然一群人乱哄哄地围着保护你,可奈何我居高临下,调整好枪口,瞄准,点火。
死不死不管了,快跑。枪响招人注意,会有修为高者如鸟一样飞扑过来。顺坡甩出一块不算太小的石块,咕隆咕隆滚下山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自己借抓在大树上的飞爪之力,无痕迹地掠过两丈,钻入大树另一边早已挖好的小洞。从悬崖边到石头滚下山这一路的树上,都钉有两头尖的小钉,露在外面的一头很小,且涂有毒药,那些飞来飞去的高手们不是也要借力吗,看你们在树上拍一掌,蹬一脚,潇洒地纵跃如飞的样子,(前世电影上看来的,以为武功高手就是这么飞行的),最好祈祷别碰到我的钉子,不然有你们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