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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章先别订,七月七号之后再来。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忙碌无暇,加上成绩差,老公都劝我放弃了算了,我都已经做出放弃的行动没更新了,但快到月底的时候,突然心生惶惶不得安宁,不仅没有觉得轻松反而心情更糟糕脾气跟着坏掉……思来想去,又决定继续回来努力码字。这本书我写的很吃力,很累,但就在熬夜码字的这几天里,再不觉得惶惶了。这些感受,说给你们听。占坑,是因为一点点小利益,更是鞭策自己,不要偷懒,欠着账呢。以下,已完本《江南春》占坑。)
江南。
才过上元,就有嫩绿的草儿迫不及待的从土里钻了出来,迎着暖阳微风,噌噌噌地生长着。似乎才过了一夜,绿色就要铺满大地了。
碧水盈盈,倒映着岸边开的金灿灿惹人喜爱的迎春花儿,轻易就能惹人驻足流连。一群大白鹅迈着老爷步,排成了一个整齐的长队伍,从一条青石巷道里一摇一摆慢腾腾地走出来,经过了岸边正在浣衣的妇人,一只接一只地下了湖,在水面上优雅地摇曳起来。
“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沈柔凝坐在湖边的青石长凳上,托腮望着这样一副美丽极了的早春图,不禁叹息一声,口中再次嘀咕一句。
眼前这个湖,有百亩大小,状若十二三时候的月亮,将圆不圆,将满不满,被沈氏先人挖出形的时候给取了个名字叫做缺月湖,用意在警示后人,知晓月满则亏的人生哲理,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张弛有度。后来日头久了,这名字也被嫌弃拗口,渐渐就成了“月湖”。
月湖位于沈家村的正中稍南的位置,也是沈家村的中心。村里一共大大小小十二条巷道,都能通向这里。所以,即便沈家村巷子又窄岔道又多,只要闻着月湖水的味道走,怎么也不会迷了路。
沈家村住的绝大部分都是沈家村人。
沈氏祖先早年见天下大乱,考虑到关中从来都是兵家争夺之地,便携整个家族离开关中,分批带着财产迁移到了这黟山脚下,建村立寨,耕读繁衍下来。
而这黟山蜿蜒庇护之内,如沈家村这样躲避战乱兵祸的世族大家并不算少。大家彼此扶持,互通有无,婚姻嫁娶,又远离战乱,竟然如在世外桃源一般,悠悠然度过了近百年的岁月。
这里的生活安宁闲适,这里的景致四季如画。
但就如这早春的月湖美景,再静谧再美好,整整看了十来年,也都会觉得疲乏了。
“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这两句诗,她年年都念,念了有九年。怎么能不让她忍不住地叹息。
“小小年纪,就长吁短叹的,当心没长开就老了。”
“到时候嫁不出去,只能我勉为其难地娶了你。你怎么也不肯可怜一下我?”
一个三四的少年不知从那条巷道里窜了出来,站在沈柔凝身后突然出声,一边说话,一边还拿着一根软嫩的柳条儿去拂她的头。柳条儿柔软,在她的额头前面一点一点的,犹如蜻蜓点水一般,扰了她的眼睛。
沈柔凝仿若未觉,动也不动,捧着腮依旧看向湖面。
不用看不用猜,她也知道来的是邓长年。
邓长年是沈家现在的宗妇沈大太太的娘家侄子。又因为沈大太太正是沈柔凝的大伯娘,所以她得管这一位邓长年叫“邓家表哥”。但沈柔凝从未在私下里这么叫过他,从来都直接喊他的名字。
邓长年。
沈大太太出身的邓家,邓长年的邓家,便是先后迁到黟山附近的几个世家之一。只是邓家要比沈家早先一步出去到大庆朝出仕为官,留在这山村的直系族人已经不多,绝不部分都搬到京都建宁生活去了。
邓家在京都有老太爷时任户部尚书,年近古稀,听说身体还康健的很,再活个三五年都不成问题。有问题的,是邓长年这个长房嫡出的次孙自幼病弱,恐其年寿不长,幼年时候,就送了他到黟山千鹤峰上道馆里修道习武强身。
千鹤峰离沈家庄最近,邓长年就免不了常下山来他姑母这里小住,自然也就与经常在大伯娘面前听教的沈柔凝熟悉了起来。恩,几乎打小就十分熟悉了。
这并没有什么。
但最让沈柔凝无奈的是,这邓长年,从他六岁时候见到二岁的沈柔凝时候起,就叫嚣着要让沈柔凝给他做媳妇儿。小的时候大家都还能当做玩笑过去,但如今他都十四近十五了,还这么说,实在让人受不了。
好在,他这几年在人前的话语收敛了许多。但私下无人听见的时候,他却更是变本加厉起来。什么都敢做,什么话都敢讲,委实恼人的很。
沈柔凝初始还恼,后来慢慢连生气也懒得生气,索性就不理会他好了。
邓长年从小就瘦。
沈柔凝还记得,一开始见的时候,他瘦的跟纸片儿竹竿似的,实在让人担心他要被一阵风给吹跑了。后来他上了山,跟着道德观里的明德道长修习道德经,偶尔山上山下的跑,似乎没怎么注意什么时候,他的身体就好了起来,不大生病了。
只是仍然瘦的厉害。
这些年只长个头,全不长肉。
还依旧是根竹竿似的。不过却是生长了好几年,比较粗壮点儿的竹竿。
说起来,沈柔凝倒不是嫌弃他太瘦影响了他的容貌而不喜欢他……她就是觉得,邓长年谈“嫁娶”的态度实在过于轻佻随意玩世不恭了一些,实在让人信不过。
更是无法去想着该不该接受了。
见沈柔凝没理他,邓长年从她身后走出来,站在湖面边的石头上,将那长长的柳枝儿朝着水面重重一抽再提起来一甩,柳枝带起无数水滴就朝着沈柔凝扑了过来,当即让她新做的衣衫打湿了好几个水印子。额前的留海也湿了些,紧紧地贴在了额头上,不舒服的很。
沈柔凝这一下自然恼了,站起来,狠狠地瞪了邓长年一眼。
“怎么不来一阵风把你刮进湖里同大鹅作伴去!”
沈柔凝恼道:“多大的人了,还玩这样小孩子的把戏!整日里就会在大伯娘面前装乖觉!羞也不羞!”
见到沈柔凝薄怒轻嗔,邓长年哈哈大笑,一下子将那柳条儿远远抛了出去,正好砸在那群戏水的大鹅,吓的大鹅一阵扑棱棱的在水面上乱飞,顿时将一湖春水彻底搅乱了开来。他丢了柳条,拍了一下手,大笑道:“你这样生气骂人,才鲜活可爱嘛!别总是静静地坐着,就跟副画儿似的,一沾水就能给毁了!”
“你才毁了呢!”
沈柔凝又想到就在不久前,邓长年悄悄地拿了他画的一副画给她看,画上人只是背影,但沈柔凝一眼就能够看出来画的是她……她正诧异邓长年画画儿居然画的不错的时候,他居然将那画儿浸到了面盆里去了!这样,画儿怎么还能留下来,自然就成了一盆黑色纸浆了!
纵然是她足够理智冷静,也被气了个够呛!
“来,擦擦。”邓长年像是根本就看不懂人的喜怒,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个青色的帕子,丢给了沈柔凝接着,就在沈柔凝准备表示恼怒将帕子丢地踩几脚泄愤之时,邓长年突然严肃起来,开口道:“凝妹妹,我正经跟你说个事情。”
邓长年如一根竹竿一般直直插在沈柔凝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一脸严肃正经。
沈柔凝被他这一番从未有过的严肃做派弄的愣了一下,不及有其他反应,当即就站定了,一双美目疑惑地瞧着他。
邓长年却突然咳嗽一声,左顾右盼地扭了扭,似乎格外羞赧无措,道:“凝妹妹这么瞧着我,我真是要害羞了。恩……”
沈柔凝这才觉得自己又被这人给耍了,不禁瞪了邓长年一眼,将不知怎么接住了的帕子狠狠地丢回给他,又直直地伸手按在他左胸膛上猛然用力一推,将将邓长年给推开来,疾步走开了。
身后传来邓长年一阵“哇、喔”的夸张鬼叫声,听得直让人心头火气蹭蹭地往上冒。
不必回头,沈柔凝就清楚地知道,此时邓长年一定在夸张地捧着她手掌接触过的左胸,故作陶醉欲厥状。
——不是她非要这么推开邓长年。
而实在是被邓长年这堵上了之后,她想要绕开邓长年转身离开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那邓长年既像个竹竿又更像个猴儿,跟着老道学了十来年的武艺,实在灵活的很!他若是不想放她,她根本就走不脱!
不然,凭着她一只手的二两麻虾劲儿,他不顺势让开,她怎么能推得动他!
他就是故意的!从来都是!
疾走的沈柔凝努力压抑住心底的怒意,却也是气的俏脸潮红,咬牙切齿,委实恼的很。
“凝妹妹,我真的有正事同你说!”邓长年怪叫了几声之后,在她身后呼喊道。
沈柔凝哪里能再信他,小碎步拿的更快了。
“我要回京去了!”邓长年似乎追了几步,依旧落在了沈柔凝身后。又道:“不知道什么才能再回来呢。”
沈柔凝脚步顿了顿,又再次加快起来。她娇小的身子进了一条巷道,很快就转了弯,从留在月湖边的邓长年的视线中消失了。
再不回来才好呢。
沈柔凝知道邓长年不会再追过来,一边放缓了步子,一边在心底嘀咕道。
他走了,她就清净了。
这村子里大大小小的少年少女们,个个幼承庭训饱读诗书的,有谁会像邓长年那般放肆无赖。
不过,他这次真的要去很久?不再回来了?
沈柔凝头脑中不禁冒出这个疑问来。
邓长年的父母亲人俱在京都,而京都离这黟山说起来也不过是两三日的路程,远不到哪里去。他又不是真的出家为道了,这些年当然也有回去过。
但每次离开,也不过是三五日,最多十日半月的光景,也就跟他从山上下来的频率差不多,沈柔凝从未在意过。自然,邓长年也从未特意与她告别过。若非他会强行塞给她些各种玩意儿说是京都时兴的,她根本就不会察觉他曾经回京都过。
永远别再回来了才好。
沈柔凝迈进沈氏祖宅的时候,心头这般想道。
沈家祖宅在沈家村的正北方,坐北朝南,后依风景秀美的千鹤峰,占了足有几十亩地,兴建的时候找了高人规划过,景移步换景不提,更是藏风聚气,内含乾坤,风水布局极好不过,意喻保佑子孙繁盛,绵延不绝。
沈家祖宅这般大,却仅供沈家嫡支居住。庶出自然是成亲即出府,即便是上一代其字辈的嫡枝,也在其字族长宗妇仙逝后搬出了这祖宅了。
如今,沈家族长为重字辈沈重厚,有嫡亲兄弟四人。虽然在上一辈父母离世时候已经大致分割了家产,但按照祖制,都还住在这大宅中,一应基础吃穿用度,都由公**养。
沈柔凝的父亲正是沈四爷沈重晏,时年三十有五,娶亲陈氏,未纳妾,育有长女沈柔凝,年十岁;长子沈端榕,年七岁,仅此一子一女。住在这沈家大宅中,不愁衣食,整日里读书赏景的,生活闲逸的很。
沈柔凝从一个小侧门进去,看到那正坐在门房门打盹的老伯,也就没有打扰他。她年岁小,个子也不高,轻易就从门房老伯的眼皮下溜进去了。她进去之后,那门房老伯才眯着眼瞧了她一下,摇摇头,和蔼地笑了笑,又打盹去了。
沈家大宅很大,住的人并不多,仆从也少,十分的静谧安宁。
沈柔凝一路上并未碰见多少人,轻易地进了二道门,入了后宅了。
四房住的院子在整个宅子的西南处,是用镂空雕花的一人多高的花墙隔出来的大院子套着几个小院子的格局,内里也有假山风景,算是独立一方。其他几房人易是差不多的院落,只是位置不同,大小景致略有差别而已。
院门处有两个婆子正在早春暖阳中做着针线。
看到沈柔凝,两个都站了起来,笑道:“四姑娘回来了。”
沈柔凝在这一辈嫡支“柔”字辈的女儿中,排行为五。她弟弟沈端榕,在“端”字辈嫡支中则是九少爷。
“恩。”
沈柔凝对两个婆子含笑示意,走进去,又经过一道月亮门,朝东北处经过一道紫藤花廊,才总算是到了自己的小院。
院门上挂有匾额,上书“明皎”二字。
她一靠近这院门,就有一个小丫头瞧见了她,朝着院门喊了一声“小姐回来了”之后,便就朝着沈柔凝迎了上来,笑嘻嘻地行礼。
沈柔凝粉面含笑,就由这个小丫头迎着,轻快地走进了自己的明皎小院。
进了院子,就有了热闹的人气。
沈氏祖宅平常处用的下人不算多,但各个主子,尤其是闺阁娇女身边人却配了不少。服侍各个小姐的,除去自幼照看的奶娘不算,另有大丫鬟二人,小丫鬟四人,粗使婆子二人,偶尔还会有长辈额外赐下来的,只多不少,是足够使唤了的。迎出来的小丫鬟叫做碧冬。
她原来不叫这个,但沈柔凝见她尤其爱笑,虽不怎么笑出声,但嘴巴却咧的很开,露出银白整齐的贝牙,跟那盛开的喇叭花儿一样,又想起喇叭花儿有个别名叫做碧冬茄,便替她改了名。
除了她的名字与喇叭花有关外,沈柔凝的两个大丫鬟,一个叫做朝颜,一个叫做夕颜,说的都是喇叭花儿。
当年邓长年听到这几个名字的时候,还大肆嘲笑过她,说她真是个山里土妞儿,牡丹芍药不赏,幽兰金菊不爱,居然这么喜欢喇叭花儿!他不仅嘲笑,而且还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溜进她这院子,将其他的花草拔去不少,埋上了喇叭花的种子!
一开始她并不知晓这个,直到夏天喇叭花开满了整个院墙,她瞧着还高兴呢,才听到邓长年洋洋得意地说起了自己的这桩“功绩”,说起他如何趁着夜色爬过了明皎院的矮院墙,将她“不懂欣赏”的种在墙边的几株幽兰给拔了,如何埋了种子,而后又如何常常爬进院子来浇水……
沈柔凝记得当年,她气的恨不得将这些喇叭花儿都拔了绞碎,但又想到这夏日早晚,这些喇叭花儿开的实在热闹喜人,有些舍不得,就留了下来。
于是,这么多年,年年夏天,她这院墙内外,就被五颜六色的喇叭花儿给占据了。
也不知道邓长年从哪里找来的种子,这些喇叭花儿红黄白蓝紫各色都有,五颜六色的,格外赏心悦目,蓬勃热情,誓要赶走这院里的静谧,让这院子生动鲜活起来一样。
如今才是早春。
沈柔凝朝着墙根下看了一眼,穿过院中间的一条青石板道,走进了正堂,步入了里屋。
小丫头碧冬留在了门外没有跟进来。
朝颜拿了一件干净的大褂过来,这边夕颜已经顺利地将沈柔凝身上穿的那件给脱了下来。两个联手,很快就将沈柔凝收拾妥当了,连那稍显凌乱的头发也重新梳了梳。
这些都是做惯了的。
她们伺候的这个四姑娘,得空总爱四处走动,也不爱带个人。回来之后,外面的大衣裳难免会污了些,自然就要换掉。日日如此。因而,这两个大丫头看到衣裳上明显的水印子,也就见怪不怪,问都不会问了。
老爷太太也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