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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书竹感到颇为尴尬,低头不敢去看苏慕春。虽然苏慕春说的话太过直白,惹得自己心生不悦,但回想起最近几天的种种,那股轻微的怒气便被没有勇气再冒出来。
苏慕春批评的一点也不假,他真的不适合干农活。如果要说他辛苦劳累这么多天最大的收获是什么,恐怕也就是这个结论了。
“算了,想你以前也没碰过这种东西。第一次下地干活,不熟悉就不熟悉吧,慢慢来。”察觉黄书竹神情落寞下去,苏慕春眨眨眼,立刻改口安慰。
黄书竹又把膝盖朝胸前挪动一寸,下巴缩进搭在其上的手臂之间:“哦。”
苏慕春见他是真心受挫高兴不起来,难免也有些慌神,点点下巴思忖片刻,决定转移一下话题试试。
“诶,你在流浪的时候,都是靠什么维持生计的?”苏慕春一手捋起身后宽松的裤子坐下来,撑起下巴问他。
苏慕春的忽然靠近让黄书竹吓了一跳,发懵的表情固定在脸上,迅速后撤身子改为手掌撑在双腿两侧的斜后方,在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注视下空咽几口。
苏慕春一歪头,催促:“怎么了?不能说吗?”
“恩,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画画,卖画……”
“画画,卖画……”苏慕春喃喃重复着,又问,“那你都会画些什么呢?”
“风景吧,我平时都喜欢画风景。”黄书竹老实回答。
“风景吗?那么你为什么不画画人像呢?”
黄书竹先是一愣,而后流露出被逗乐似的笑容:“人像太简单了,一点意思都没有,何况风景的意境多好。”
他是随口回答,谁知苏慕春听罢神情却严肃起来,不服气道:“有吗?如果是我的话,可能更喜欢看人像。”
“为什么?”
“事件多俗人,又不是所有人都懂得什么的阳春白雪。何况,很多时候,一辈子也就待在一个地方,哪里有游遍山河的感觉,看见风景最多惊艳一下也就没有了。”苏慕春顺手拔起地上一根狗尾巴草把玩,“人像多好啊,长什么样子,看画一下就知道了。感觉比那些风景好太多了。”
“但是,大浪涛尽,白梅映雪,琼山异石……最有特色的还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画人只有人一种愠怒,喜怒哀乐四情以后毫无特色,根本比不上风景那样丰富多变。”黄书竹不以为然,连连摇头,脸上流露出轻微的不屑,“所以啊,画人太简单了,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我可是要画出更好作品的人。”
苏慕春捏着狗尾巴草的手停止动作,歪头观察黄书竹片刻。
本以为,她会被自己这串天花乱坠的说辞弄得懵懂迷惘,而后多少流露出了悟欣赏的模样。然而,黄书竹那抹眼看就要燃烧起来的虚荣心,却被她爆发出的笑声敲得粉碎。
“哈哈哈哈哈,你好有趣啊!”
苏慕春笑得整个人仰躺在了地上捂住肚子打滚,毫不掩饰其中看笑话的成分,把黄书竹弄得有些尴尬。
“你、你笑什么啊?我说错了吗?”
苏慕春爬起来,抹掉眼角的眼泪:“我只是觉得你好有趣,想法太天真了。照你的意思,画人是最简单的,所以你不屑得画,只想画更好水平的?”
“有什么错吗?”黄书竹理所当然道。
苏慕春微微摇头,笑着反问:“那么,你连最最简单的东西都没有做过,甚至,可能都没有做好,却妄想能直接跳到更高层?”
黄书竹摆出的准备力争辩论的认真神色瞬间瓦解。
“哝,你看看这稻田里的稻苗。实话说吧,插秧是最最简单的一项工作,无非就是注意下前后左右距离还有插进去的深度。往后的施肥、翻土……都比现在讲究多了。”苏慕春说着晃晃手指头,忽然正色道,“你知道你这像什么吗?你这就像觉得插秧太简单所以一点也不想干,而只想靠施肥和翻土就能收获粮食似的。”
黄书竹张大嘴巴,又迎下一记重击,呛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苏慕春还在继续着:“当然了,我的比喻可能并不恰当,因为感觉听你说的,并不是一定要画人之后才能画风景……但是,连最简单的都没尝试过,你都不觉得遗憾吗?”
“我……”黄书竹答不上来。
苏慕春的话字字珠玑,细想来却又在理。他向来自诩手法技巧高超,跟随师父学画那么多年,真的几乎从未触及过人像。如今想来,当年,貌似就连师父也真的提醒过,让自己莫要疏忽这一方面,不同的对象均要有所尝试。
他是什么时候把这些劝告抛在了脑后的?
“而且,听你的意思,你一直在四处流浪。见到的人间冷暖肯定比那些山河更多,难道就从来不想把那些人的模样画出来吗?”苏慕春摸摸下巴仍在反问,“比如说那些好心帮助过你的人,那些对你冷言冷语过的人。他们的模样一定也是完全不同的吧?即使是对你好心的人,肯定也有不同的气质,这些你都可以画出来吗?”
黄书竹恍然的神情更甚,他讪讪地缩起脖子,羞愧难当。
是啊,那么高高在上批评着人像简单,可当苏慕春抛来这么一个最简单的问题时,他却惊讶地发现,他除了摇头,根本没有第二种答案。
羞愧意染红耳根,黄书竹僵硬地摇摇头。
“所以啊,你都没尝试过呢,就在这里看不起画人像。”苏慕春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叹气道,而后安慰似的拍拍黄书竹的肩膀,颇有种苏老的风范,“没事,现在知错还来得及。开始尝试吧,我们这村子里的人,都愿意给你当练习素材。等你什么时候能把我们都画得很传神就可以了!”
“那……”黄书竹忽然玩心大起,“那我要是一直画不好呢?难道在你家白吃白喝一辈子啊?”
“你要是能厚着脸皮,我们也不缺一副碗筷。”谁知苏慕春不卑不亢竟直面接了下来,甚至还调侃了回来,“说实话,我爹娘一直可惜着没生个儿子,跟我开过玩笑说干脆招女婿上门当半个儿子呢。”
果然,黄书竹偷鸡不成蚀把米,刷一下红了脸。“什、什么跟什么!你一个女孩子家不要瞎说话!”
谁知苏慕春忽然一下子蹦起来,调皮地冲黄书竹做了个鬼脸:“嘿嘿,看你紧张的样子,看吧,人像真的很难的哦!你可要加油画!”语罢,她一溜烟跑回了稻田里。
黄书竹愣在原地,脸上那抹红色还未褪去,忽而捂住脸低下了头。
其实,他害羞并不只是因为这个玩笑本身,而是当他听到这个玩笑的刹那,竟没有来由的兴奋起来。
果然自己……已经没救了吗?黄书竹看着苏慕春忙碌的背影,渐渐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