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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强忍着等到长辈们散去,不大不小的府邸重新安静下来,推门见看守自己的下仆打瞌睡,这才急忙跳出后窗往孟蝶房间那边跑。
预料之中,明明已经很晚,但孟蝶的房间没有像往日那般陷入黑暗,跳进院子里的孟阳看到了窗纸后透过来的烛光。
“蝶儿?”孟阳小声敲击一下门扉,来开门的是依蓝。
“孟阳哥你果然来了。孟蝶姐姐在里面等你呢。”
孟阳快步走进房间,孟蝶穿着一身浅衣,双手抱住小腿缩在床上。听到动静抬起头,一见是孟阳,嘴巴一扁立刻哭了起来。
“堂哥……”
“蝶儿你先别哭……”孟阳急忙上前安慰,看孟蝶这么大的反应,恐怕也是知道了。
“爸爸妈妈给我说了,他们、他们想让我和你成亲……”孟蝶抽抽搭搭道,“可是我不像啊……我倒不是嫌弃堂哥你,只是爸爸妈妈以前都答应我会找我倾慕的男孩子……呜,可我对堂哥你没有这种感觉啊……”
孟蝶无助的哭声听得孟阳心碎,她还在质问:“我反对了,可是爸爸妈妈居然说我不懂事不听话,呜呜……为什么啊?明明是他们先骗的我……”
孟阳如鲠在喉,不知道说些什么。
叔父叔母这般答应过不假,可除了单纯天真的孟蝶,谁都看得出这只是哄孩子开心的谎言。大家门户谁的婚事能靠自己做主?全凭长辈们深思熟虑的利益抉择。
其实,他大概也懂为什么叔父会让自己和孟蝶成亲。他没有儿子,只有自己这个被特意培养的继承人。纵使自己一切都如同他编制好的图景一样,可自己终究不是他亲生的,永远有道坎过不去。所以他需要控制,绝对的控制,能保证自己至始至终不会另立门户,建设起妨害他的势力。这个手段就是婚姻。
即便不是孟蝶,也会有另一个以叔父为首的团体中的一员被塞到他身边,只是谁也没想到孟蝶突然获得了神灵一般的能力,而自己又阴差阳错「喜欢」孟蝶。一切对于叔父而言都是有利的。
自己虽是孟蝶堂兄,可全镇都知道自己说白只是个外人,不会有反对的声音。孟蝶身为叔父的女儿,获得了神力,是用来钳制控制自己最好的人选。况且自己也「爱慕」她,成亲后定会待她极好。叔父这么安排,有百益而无一害。
然而孟阳能看透不代表孟蝶可以,她是温室里的花朵、不问世事的隐仙。她天真烂漫,她最大的快乐就是帮助人,她对父母的话言听计从,永远都无法料想有一天会被给予谎言。
孟阳无法把这些解释给孟蝶听,她不会听懂的。
如此想着,孟阳颇为无奈的苦笑起来。其实,若他没有心上人,被这般安排也没什么怨言。孟蝶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比除了她父母以外的任何人都了解她。若当真成婚,不过也就是如同平日那样保护她,唯一多的不过是可能会生育几个孩子。
可偏偏他已经有心爱之人了。即便知道不会有结果,即便他深知人妖殊途,可孟阳还是无法老老实实地妥协。他心底还埋藏着一丝倔强,迫使他在从未对可以和依蓝长相厮守抱以希望的情况下,听到被指婚的消息,依旧没法笑着面对。
何况,依蓝的内心恐怕也不好受吧?看着两个最好的朋友结婚,其中一个还是心中所爱,孟阳不敢想象依蓝会有多无奈、多心酸。
他偏头向身旁看去,果不其然注意到依蓝垂头丧气站立一旁,浑身没有半丝生气。长长的蝶须瘫软下来,蝶翼完全贴紧,上面的蝶粉都变得黯淡无光。细眉轻皱,好看的脸庞上写满愁情,神情十分复杂的注视着两人。
她明明没有哭没有闹,可在孟阳眼里却比早已哭得泪如雨下的孟蝶还要惹人心疼。也许是因为比起孟蝶直来直去不施掩盖,依蓝选择了沉默的隐忍。
可她最终没有克制住,双手抱紧上臂,小心翼翼看口,声音微弱的就如她拍打翅膀的动静那般。
“孟阳哥……你可不可以,不娶孟蝶姐姐?”
她问得太小心了,甚至不带任何希望,只是下意识的询问与请求。
孟阳却觉得这祈求比刀架脖子的逼迫还来得让人无法拒绝,他生平头一次想要反抗,想要看能否摆脱早已习惯麻木的摆布。即使知道躲过这次,他和依蓝始终不会有好结果,迟早有一天,他依旧要娶一个并不喜欢的女人。但至少,可以拖延上几日。
孟阳自己都无法相信他会做出这般没有意义的决定,可为了依蓝,他当真顾不得了。
孟蝶听到依蓝的请求,仿佛被点醒一般,抓住孟阳像抓住救命稻草:“对啊,孟阳哥,你有没有办法让爸爸妈妈不这么决定?”
孟阳咬紧牙齿,点点头:“好,我想办法。”
“真的?谢谢堂哥!谢谢堂哥!”孟蝶得到保证终于破涕而笑,抱紧孟阳蹭着他的衣襟。孟阳在心底无奈感慨,孟蝶还真是什么都来得快、去得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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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你这叔父叔母如意算盘还真打得挺好。你最后怎么想办法摆脱掉的?”悟空脸上满满都是燃烧起来的八卦之火,她挪动一下身子往孟阳那边凑近一点。
其他几人虽没她激动,可默默注视孟阳的模样明显也在期待下文。
明明刚才还一脸戒备的……孟阳心底汗颜,重新满上一杯茶水。太阳已完全西落,残留的红光如血,染尽无尽苍穹。镇上的钟楼开始咣咣作响,沉闷的铜器声接连不断飘荡到林井寺内。
孟阳一直等到九阵钟声完全过去,小泯一口茶,才继续婉婉道来:“起初,我确实没办法。我不可能只靠拒绝就改变那么多长辈的主意,我很发愁,恨不得躲在屋子里冥想。”
“那最后呢?你到底想出来了什么办法?”
孟阳停顿一下:“说来凑巧,我所有的办法,都是在不久后听到依蓝说她要进入眠期时突然迸发出来的。”
他死死盯着茶杯中浮动的茶叶,其中一小片垂直向下,只留一端露在水面外,如同溺水挣扎。可惜不出几秒,它最终沉入了杯底。
“只是我从来没想过。这个最初明明带给我们希望的办法,最终却酿成了不可逆转的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