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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说是别墅,看起来则更像是庄园。
踏在幽静的石板上,皮鞋清晰地将坚硬的触感传递给脚底,时刻提醒着我,杜浩不再身边,万事要小心。
沙沙沙
庄园里突然涌出汩汩白雾,四周起了风,吹得路旁尚未干黄的法桐叶子,发出阵阵“哗哗哗”的声音。瞬间让我想起前些日子,在酒店里撞见茉红颜的事情。
与此同时,刚刚涌出白雾又突然渐散,眼前的路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沙沙沙沙
还没走出几步,身后传来模糊的脚步声。夹杂在树叶的声响里,虽然不清楚,我还是听出了声音来自地面。
“谁?”
劲风吹得头发黏在睫毛上遮住了视线。依稀看到树荫下站着个黑乎乎的影子,走近后却什么也没有。
“谁?”
抱着睡客的骨灰和遗像,我腾不出手来捋头发,只能撅着下嘴唇,不断向上吹气。
“谁在那里?”
在风中,我的声音飘忽不定,自己听起来都瘆得慌。“我看到你了,快点出来啊,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刚落地,法桐后面突然露出半截胳膊。小手油油胖胖,更是白的不像话,仿佛刚从面布袋里滚了一圈儿似得。
“咯咯咯……”
“小朋友,晚上不去睡觉,跑出来做什么?”我伸手去抓他,还没碰到那半截胳膊,却见他猛地转过身,瞪着黑溜溜的眼睛向我扑过来。
那张脸又白又透,空洞的眼睛泛着惨绿色的光,映得整张脸充满诡异。
更让人抓狂的是,他并未张开的小红嘴里,竟然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听起来又像是伤心的哭声。
我急忙后退,突然感觉脚脖子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重心不稳,狠狠地蹲在地上。
还好后仰时将睡客的骨灰抱得稳稳地。
“小朋友,不要乱搞~~!”
声音在风中颤抖,全身的触觉神经紧紧绷起,挤在脑袋里,快要炸开。
却见那个小孩趴在地上纹丝不动,脖子卡在我的鞋尖上,竟然陷了进去。
这……
皮鞋再尖,也不可能将人的脖子戳个窟窿啊?况且我的脚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重量。
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我顿时如释重负。娘的,这头发,分明是毛线!
若不是皮鞋将他的脖子戳破,我就被这个白纸糊的小人吓死了!
“妈蛋!谁特么在糊的纸人里放了灯泡?”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虽然是虚惊一场,但我还是心有余悸,总感觉身后跟着什么东西。每走几步,就忍不住回头看看。
杜浩被拒在门外,他像是早就知道会这样,可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哎!
正想着,前方突然传出此起彼伏的狗叫,一声接着一声。凄厉的嚎叫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孟先生!这边!”
三岔路口,突然冒出个西装眼镜男,站在淡雾中不断摇手。
见到我后,他先是打了个哆嗦,随即退到一旁,低头说道:“邓总等候您多时了,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左手边有个铃铛,摇响后会有人开门的。”
说完他像是送瘟神似的跑了,一边跑还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沓沓厚厚纸钱,随手扬撒在石板路上,嘴里念念有词。
“孤魂野鬼来收钱,蹲在旁边吃碗饭,勿扰主家阴阳事,粗斋薄钱路上宽……”
气氛顿时变得诡异。
我这才看到三岔路口,不知什么时候摆了几十碗米饭,而在每米饭上,还插了三根高香。
这手法杜浩以前用过,米饭要四十九碗,取七七四十九之意。目的是告诉过路的小鬼,这里有吃的,还有香火奉上,不要打扰主家做事。
米饭都是经过特殊加工的,里面掺了少量的黄豆和绝阴草,若是有不长眼的吃了人家饭还闹事,只要念出口诀,便会让它魂飞魄散。
小鬼自然知道其中奥妙,只要不惹事情,什么事也没有,还有香火吸食,是可遇不可求的。
看着一碗碗米饭冒着腾腾热气,我仿佛看到四五十个小鬼,蹲在路旁贪婪地吃着饭。
本来就紧张的心被这么一搞,吓得我差点跑起来。
以前跟杜浩还亲自摆过米饭,那个时候也没觉得害怕,怎么这个时候就突然觉得恐怖了呢?不过良好的职业素养告诉我,越是这样,越该沉住气。
大约走了500米,小路的两旁开始出现低矮的照明灯,膝盖高的灯柱藏在花池里,还隐隐传出悲壮的哀乐声。
昏黄的灯光和哀乐,越发让我觉得事情诡异。
更加令人崩溃的是,越来越多的法桐后面开始出现小纸人,每个纸人都嘿嘿嘿的笑着,有的甚至摆到了路边上,空洞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我。
北风犹如脱缰的野马,将怀里的骨灰吹得冰凉。
不知不觉,脚底开始踌躇不前,心中萌生出退回去的想法。
以往身边有杜浩陪着,再怎么害怕也能熬得过去。此时此刻,我才知道杜浩给我带来的不仅仅是友情,还有深深的安全感!
站在空荡的野地里,我想逃离这个极度压抑的地方。还没转身,便听到前方传来隐隐的铃铛声。
“叮铃,铃!”
“叮叮,铛铛!”
铃铛的声音很是奇怪,像是电子门铃的声音,又像是风铃敲敲打打碰撞在一起。总之是介于实物与电子音乐之间。
奇特的声音穿透胸膛,勾着我迷迷糊糊地来到一座小小的屋子门前。
“叮叮……铛铛……”
银色的铃铛很别致,上面浮云流纹,在月光下裹着淡淡的光晕。铃铛有手掌那么大,挂在门口随风轻摇,感觉不到丝毫重量。
莫名的
心底涌出一股冲动,驱使着我放下怀里的骨灰,伸手想要仔细摸一摸这个小铃铛。
“住手!”
不等我伸手触碰铃铛,身后突然传出厉声呵斥:“谁让你到这儿来的?”
洪亮的声音震得耳朵像针扎似的痛。揉揉眼,我顿时觉得脑袋嗡嗡响。
却见一个穿着灰色袈裟的中年和尚,拖着条大黑狗,站在石板路上,瞪着铜铃大眼对我怒目而视。
见我缩回手,他才从靴子里抽出匕首,在我惊愕的眼神下,麻利地划过黑狗的喉咙。
那个地方有很多干涸的血迹,想必这和尚没少杀生。
随后他将早就准备好的铁桶放在黑狗脖子下,不一会儿便灌了半桶咸腥的狗血。
偶买噶,我遇到了假和尚?
他杀生也就罢了,竟然也不知道避嫌,当着我的面杀生!那和尚瞪了我一眼,冰冷的眼神毫无和尚应有的仁慈与和善。
“闪开!”
和尚提着黑狗血,一脚踹开屋门。随着“哐当”一声响,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
那和尚像是什么也没闻到,眼睛都不眨,提起半桶黑狗血,用力泼了进去。屋里顿时响起“啪啪啪啪”的爆炸声,隐隐有几丝微弱的呻吟夹杂其中。
我呆呆地站在门口,盯着漆黑的屋里不知所措。
刚才那个西装眼睛男让我走这条路,还让我摇铃铛,随后就会有人开门。现在好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要不是碰到个假和尚,我可能就真的进屋了。
怔神儿的功夫,那和尚已经提着黑狗尸体走远。
抱着骨灰追上去的刹那,我听到屋子里传出凄厉的嚎叫,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伸着长长的指甲,不断刮着门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跟在假和尚屁股后面,身后像是杵着一把刀子,每走几步,便听到法桐后面藏着的小纸人发出凄厉的嚎吼: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我一步三回头,生怕后面突然窜出个什么东西。直到眼前出现亮光,悬着的心才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