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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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水市第一看守所位于心水市和邻市的交界处往内二十公里左右的地方，欧阳璃茉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她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这里人烟稀少，由于是监狱重地，周围都铺设着平整宽阔的柏油路，道路两旁的监控和路灯都是完好的，相比国源大厦那边的郊区条件好得多的多。

    而看守所周围一公里的范围内，更是有铁栅栏将军把守，看守所周边的各处瞭望台都能够清晰的看到这片范围内所有人员进出的情况。

    经过层层的身份核实，看守所的金所长亲自出来迎接，叫狱警准备了一间独立安静且非常安全的审讯室提斯悦出来见面。

    墨瀚本想跟欧阳璃茉一起，但是被她拒绝了：“这里有这么多人看守，很安全的，你先和所长去坐一坐，我很快就好。”

    知道她决定的事请谁也改变不了，墨瀚点点头，跟着金所长一起去他的办公室喝茶聊天了。

    欧阳璃茉跟着两位看起来官阶比较高的狱警来到了看守所内部，里面的铁门一扇接着一扇，让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被绑架时，在那废弃的工厂地下室里，也是像这样的一扇一扇的门。

    他们上了三楼的行政区域，狱警打开了其中一间的铁门，示意欧阳璃茉进去。

    里面的摆设跟普通的审讯室差不多，不过既然设在行政区域，看来是专门为像她这样“托关系秘密安排见面”的人准备的房间。

    “欧阳小姐先坐一会儿，我们的同事已经去提斯悦了。”狱警说着，为她端来了一杯热茶。

    “好，麻烦再给我一杯。”

    “这……”狱警为难地说，“我们有规定，不能给嫌疑犯热食热饮，以防他们泼过来烫伤。”

    “没关系的，麻烦你了。”

    既然欧阳璃茉坚持，他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吩咐门口的狱警，然后又端来了一杯。

    大约等了三分钟左右，安静的走廊里传来了铁链击打在水泥地面的声音，哐，哐，哐，听起来分外的刺耳，听的欧阳璃茉的心也随着这哐哐的声音一颤一颤的。

    脚步越来越近，透过铁门上的铁栏杆，她先看到大约有三四个人的样子，他们在门口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那个为她端茶的狱警“吱呀”一声打开了门，往里走了两步站定后转身，让出自己半边身子的空间示意斯悦进来，同时对欧阳璃茉说：“欧阳小姐，斯悦到了。”

    欧阳璃茉站起来，注视着门口的方向。

    很快，扎着马尾、穿着橙红色囚服的斯悦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

    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未见，斯悦看上去比之前清瘦了许多，皮肤也黑了一点，染烫过的头发规规矩矩的扎在脑后，走进来的脚步有些拖沓，也许是因为脚上的脚链太沉重的缘故吧？

    狱警催促着她走得快一些，等她在欧阳璃茉对面的看守所特制金属椅子上坐下，拿出钥匙解开了她的手铐，但是脚链依旧锁着，只是把脚链的锁头跟水泥地上的一个固定的铁环锁在了一起，防止她逃跑——虽然她也根本没有那个能耐逃跑，但是这些必要的防范措施还是一个都不少。

    狱警想站在斯悦身旁，欧阳璃茉说：“不好意思，我想跟她单独谈谈。”

    狱警点点头，毕竟是所长关照过的人，人家怎么说，自己怎么做就行了，于是他叫上站在门口的另一名狱警，一起退出了房间。

    斯悦从进来的那一刻起就一直面无表情，坐定后斜了她一眼，然后就低下头，摩挲着自己刚刚被手铐锁铐住的手腕，一言不发。

    气氛有些沉闷，想想也是，一个曾经的绑架犯和被害人，现在一个被抓一个被救，在这种严肃困顿的情形下，两人又能交流些什么呢？

    欧阳璃茉将手边的热茶递到她的面前，说：“喝吧，里面好像有点冷，喝点热的暖一暖。”

    斯悦的动作顿了顿，眼神落在了那杯还冒着白气的热茶上，许久还是伸出手接过了。

    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喝着茶，淡然的笑了笑：“入秋了，天气凉了，黄阿姨怕你在里面着凉，托我给你带了几件保暖的衣服，一会儿你带回去。”

    斯悦正在喝水的动作停滞了，纤细的手指微微用力，抓着那个茶杯有些颤抖起来。

    她放下杯子，抬头看向她，这是她们这次见面以来第一次真正的对视：“我妈她……”

    欧阳璃茉能看见她的眼里闪过了酸楚，这一刻，她知道自己这趟没有来错。

    她把早已准备好的包裹放到了桌上，推到她的面前：“这是阿姨收拾好的包裹，我负责带给你，另外……阿姨托我给你带句话，让你在里面安心，叔叔阿姨都会在家里等你出去的。”

    斯悦一怔，一种酸涩的感觉从心底止不住的涌上，她自从进来以后还没有掉过一滴悔恨的泪，此刻却再也忍不住，眼圈一红，泪水就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妈……”

    她抱着面前的这个包裹，泣不成声。

    欧阳璃茉没有阻止她，她知道她心里的各种滋味定是不好受的，恐怕还没能好好的宣泄过，既然今天自己来了，那就给她这个机会，让她好好的发泄下吧。

    良久，斯悦终于哭累了，她趴在桌子上抽泣，欧阳璃茉从包里取出纸巾塞到她的手里：“擦擦吧。”

    斯悦也不避讳，在她的面前又是擦眼泪又是擤鼻涕，擦拭干净后，她终于恢复了平静，虽然声音里还有些鼻音，但是她已经能够正常的交谈了：“你为什么会来？”

    “因为黄阿姨一直去魔都集团找墨瀚，被我遇到了，所以我就答应帮她这个忙。”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妈？”说着，她自嘲地笑了笑，“你别忘了是我和周清绑架了你，还对你下了药，你干嘛要对我这么好？别跟我说什么用善意来感化我之类的狗屁话，我不会相信的。”

    恢复了正常的斯悦说话依旧是那么的毒辣，不过欧阳璃茉早有准备，她并不在意她说的：“要说什么感化你，我也不会相信。所以我来不是因为你，而是我不想让你们家因为你的这个错误而变得支离破碎。虽然你曾经做了错的事，不过我觉得你的本性并不坏，只不过是遇见了错误的人而已，我认为你还是可以被原谅的。”

    “我不需要你的原谅。”斯悦打断了她的话，不屑地说，“我知道我犯了重罪，而且墨瀚一定不会让我好过的，我已经做好了最差的打算，所以我什么都不怕了，你也别想来怜悯我，我不需要！”

    她的眼神倔强，看似一副什么都无所畏惧的样子，但是欧阳璃茉还是能看出她眼底的那抹小小的期望。

    她无视于她的态度，继续说：“你是你爸妈唯一的孩子，即使你再不好，在他们的眼里，你依旧是个宝贝。斯悦，你知道你进来的这段时间里他们经历了什么吗？他们去集团闹事，被安保报警抓了起来，在拘留所关了五天。”

    “什么？！”斯悦愣住了。

    “他们出来后，也是一刻不停的给你找律师，希望能帮你减轻罪行。尤其是你妈妈，整天茶饭不思，为了你的事情东奔西走，已经向单位请了长假。”

    “妈妈……”

    “还有你的爸爸，虽然还在上班，但是公司家里两头跑，整天忙碌操心，头发都愁白了。”欧阳璃茉叙述着，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孩头越来越低，最后终于忍不住再一次奔溃大哭起来。

    她叹了口气，又往她手里塞了一张纸巾，放缓了语调劝说道：“斯悦，人生难免会做错事，但是关键在于看你怎么去拯救自己。你的爸爸妈妈还在为你四处奔走，他们不愿意放弃你，那你又为什么要放弃你自己呢？你还年轻，你的人生才刚刚起步，如果你就这样放弃了你自己，那你让爱你的爸爸妈妈该怎么办呢？你是他们唯一的孩子，犯了错我们就好好道歉，然后从头开始吧？”

    斯悦从臂弯处抬起头，两只眼睛哭的红通通的：“你……你愿意放过我吗？”

    欧阳璃茉点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笑容：“这段时间你先在里面好好的，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和墨瀚吧。”

    “墨瀚……”听到这个让自己曾经疯狂的名字，斯悦眼神恍惚，“他一定恨死我了……都是因为我，你才……”

    “放心吧，一切都过去了。”

    斯悦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一切，从她被抓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已经死了，这段时间她一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听到的看到的都让她紧张害怕。她才二十多岁，如果就这样坐牢，就算坐个十年二十年的牢再被放出来，那又有哪个单位会雇佣她呢？又有哪个男人会娶她呢？她的一辈子都毁了！

    她也听同在拘留所的人说了，说墨瀚和很多政府的人都有关系，只要他想，她就算在十年二十年的基础上再被加个十年二十年的刑期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让她更是绝望。

    “墨瀚他真的肯放过我吗？”她一再地向欧阳璃茉确定道。

    “嗯，这次来我要跟你说的还有就是这件事。律师我会帮你找的，他会证明你只是一个从犯，并且有如实供述的行为，这也可以为你减轻处罚做铺垫。”欧阳璃茉仔仔细细的交代着她，“你在里面接下来的几天，态度一定要诚恳，配合警方的调查，这样我们在外面也会比较好办事，明白了吗？”

    “好。”斯悦哽咽着答应。

    谈话顺利的结束了，狱警走了进来，把锁在地上的脚链解开，然后重新给她铐上了手铐。

    看着她拖沓着走出门的背影，欧阳璃茉的心也不好受起来，等她走到看守所大门口的时候，墨瀚的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他倚靠着车身，双手插在裤兜里，将指尖的烟丢掉：“谈完了？”

    “嗯。”

    “上车吧。”他为她打开了车门。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欧阳璃茉看着窗外，来时的心情跟现在的心情截然不同，但又说不清楚是哪些不同。

    也许是完成了黄洁对自己的嘱托的轻松？也许是安慰了斯悦的欣慰？也许是看到她被铐上手铐和脚链的难过？也许，这些都有吧。

    但是她只知道自己肯定是做了一件好事，做了一件不会后悔的事。

    除了墨瀚之外，恐怕就再也没有人能够理解欧阳璃茉的想法了。

    送她回到店里，墨瀚就去集团上班了，很难得几个好朋友倒是今天有空，聚集在店里一起喝茶聊天，见她进来了，招呼着她过去坐，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围着她问东问西的，话题自然离不开斯悦。

    “听说你让墨瀚出面帮她减刑？真的假的？！”伊嘉琪用手拍着桌面，表达着自己的强烈质疑。

    “是真的。”反正也骗不了他们，欧阳璃茉便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不会吧？！”伊嘉琪哀嚎一声，“不是，璃茉，你跟我说，你图什么呀？你那么花费墨瀚的能力和权力去为一个绑架你的女人，是想让她感恩于你？”

    “这不可能，什么感恩，她不恨璃茉姐就很好了！”向右插嘴道，“女人都是有嫉妒心的，越是帮她，她说不定越是会觉得璃茉姐是在炫耀呢！”

    “对对对，小右这句话说的很有道理！”伊嘉琪连连称是。

    龙萌萌也点头表示同意：“这事要是办得不好，说不定连她爸妈都会把矛头指向璃茉你。”

    知道她们都是关心自己，欧阳璃茉耐心的解释说：“我帮她不是为了图什么，而是我觉得她只是走错了路，需要人帮她一把而已。反正她已经受到教训了，呦何必再为难她呢？”

    “你呀你呀，你就是心太好！得亏你没有出事，要是你……”话到嘴边，伊嘉琪再怎么大嘴巴，也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了，只能叹口气摇摇头。

    “好了，这事算是结束了，就别再说了吧。”叶枫说着给自己又添了点茶，“对了，璃茉，隔壁那家店装修已经结束了，想好叫什么店名了吗？”

    “店名暂时保密，等到再过一个星期开业了你们就知道了。”欧阳璃茉眨眨眼，难得调皮地说。

    “保密？！”众人面面相觑。

    窗外阳光正好，那温暖恬静的光束穿过明净的窗户，洒落在每个人的脸上、身上，映着他们相互交谈嬉闹的笑脸，让这个已经转凉的秋季变得不那么冷。

    虽然大家的声音加上店内其他客人的声音略显嘈杂，却让欧阳璃茉身处其中觉得无比的安逸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