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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并没有出来帮你说半句话。”爱德华多略带讥讽地说。
“看来,舅舅不在国内。”西园寺思忖了几秒,“他如果在国内,一定会想方设法找我的。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舅舅却没有动静,那说明他现在无法出力。”
“就算他想找你,也找不到啊,你身上又没有带手机。”爱德华多说,“现在到处都在通缉你,你也出不去了。”
“唉。”西园寺烦恼地说,“恐怕,你现在也是个通缉犯了。”
“我不怕。”爱德华多笑了起来,他笑得太厉害,以至于咳嗽了几下。“我本来就没什么前途了,他们还能把我怎么样?”
西园寺踌躇了一会儿,决定据实以告。“前几天,舅舅还在国内的时候,说到他12月要去意大利开一个什么会。我想,这是一个机会。恰好,你又是意大利人,没有语言障碍。”
“什么意思?你不会是要我去意大利找他吧?”爱德华多诧异地说,“这不是送死吗?”
“不,这恰好是救命的出路。”西园寺说,“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们正好养养伤,顺便等风声过去。”
“非去意大利不可吗?”爱德华多有些不开心地说,“我没有什么积蓄,两个人的机票,住宿,吃饭开销,我大概负担不了。”
“把这块表卖了吧。”西园寺叹了一口气,“再买两套西服。穿得跟叫花子一样去见我舅舅,肯定会直接被保镖拦下的。”
爱德华多噘起嘴,没有接话。
西园寺以为他是不开心,便又说道:“我舅舅很可靠的,只要我们能安全抵达意大利,联系上他,别的都好说,你不用担心。”
爱德华多抓了抓头发,“问题是,我们怎么才能安全抵达意大利?你也说了,现在我俩都是通缉犯了,连东京都走不出去好吗?”
“要是能弄到假护照就好了。”西园寺喃喃自语道。
爱德华多想了一会儿,“我说不定真能弄到假护照。”
“真的?”
爱德华多点点头,“我以前当医生的时候,认识一个本事挺大的家伙,黑白两道都吃得开,说不定可以找他想想办法。”
“这人可靠吗?”西园寺忧心忡忡地问道。
爱德华多笑了起来,“只要有钱,他绝对可靠。”说到这里,他淘气地挤了一下眼睛,“我说,你那960万,一点也不能动吗?”
“当然不能!”西园寺瞪了他一眼,“本来就不是我的钱,再说了,我的账户肯定已经被冻结了。”
爱德华多悻悻地说:“真可惜。也不知道谁这么无聊,弄一大笔钱给你,能看不能用。”
“呵呵,他们应该是巴不得我用呢。”西园寺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我要是花了这里面的钱,就正中‘反美派’的下怀。”
“什么?‘反美派’?”爱德华多吃惊地说,“你说的不会是北泽光政那群人吧?”
“是的,就是北泽这老头。”西园寺瞟了爱德华多一眼,“你知道的还挺多。”
“报纸上有写啊,网络上也有讨论的,又不是什么很机密的事情。”爱德华多不满地说,“你以为现在还是几十年前吗?”
“网上怎么说他的?”
“也没怎么说,就说北泽很顽固,而且深受之前鸠山内阁的影响。我记得有人说,北泽欣赏戴高乐的风格,倡导‘独立外交’。据说,在某次外交集会上,他对意大利、德国外长均私下表示,日欧应合作规劝美国慎重行事。此外,他还多次倡议,将普天间机场搬出冲绳。”
西园寺冷笑了起来,“这个北泽,是我们的死对头。他一直看我舅舅不顺眼,两人斗争十几年了。这次不知道是谁给他出的主意,真够毒的。”
爱德华多愣了几秒,忽然叫道:“我懂了!你是说,北泽安排人杀了麦卡锡,再嫁祸到你头上来?”
西园寺垂下头,一言不发。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爱德华多仰面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难道是想让鹰司宗武对你起疑心,离间你们的关系?”
“不是离间我和我舅舅,是离间我们和麦卡锡先生的支持者。”西园寺有些疲倦地说,“你动脑筋想一下。如果你是某国政府,然后,你推荐来的某位军事顾问,被我杀了,你会怎么做?”
“原来如此。”爱德华多皱起了眉头,“这群人可真狠啊。”
“这算什么。”西园寺嗤之以鼻,但他并没有往下说。
“总之,情况就是这样吧。”爱德华多艰难地坐了起来,他捂着肚子,喘了几口气,“我们先养伤,我好一点了就去找我朋友,想办法弄两本假护照。”
“我记得舅舅之前说峰会是在12月初,我们要争取在12月初赶到意大利。”
“在意大利的什么地方?”
“西西里岛,恩纳。”
“我们不能先打个电话问问吗?”
“不行,现在这种状况下,只能暗地里联系舅舅,不然舅舅也可能被怀疑。哼!北泽那帮人肯定想不到,我们会去意大利。”
一个半月之后,12月7日,爱德华多和西园寺平安抵达了恩纳。两人商量了一番后,决定由“脸生”一些的爱德华多去打前站,设法找到鹰司宗武的秘书马场。
爱德华多假装成一名服务生,混进了鹰司宗武下榻的酒店。他从后厨偷了一个果盘,然后托在手上,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电梯。
爱德华多并不知道鹰司宗武住在哪一层,但他想出了一个巧妙的办法。他按下了每一层楼的按钮,然后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留意观察。
和他猜测的一样,鹰司住在最高的一层:22层。因为,当电梯门在22层打开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四名荷枪实弹的警卫。
“我是送果盘的。”爱德华多走出电梯,满脸堆笑地说。
“你去问问,大人要果盘了吗?”一名警卫吩咐道,另一名警卫立刻走开了。
爱德华多看着剩下的三个警卫,心里飞快地盘算着:假如等会儿“穿帮”了,是抢一个人的武器,把他当做人质?还是装傻充楞,溜之大吉?
那名警卫刚要伸手敲门,房间门忽然打开了,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的身边跟着两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
这花白头发虽然已不年轻,但一双眼睛却颇有活力。爱德华多立刻反应了过来,他大喊了一声,“我从秋吉台给您带来了秋芳梨!”
这是西园寺教他的暗语,秋芳梨是西园寺和鹰司宗武都很喜爱的水果,而尤以位于山口县的秋吉台最为盛产。鹰司宗武是山口县人,这等于是告诉他:家乡来人了。
爱德华多话音刚落,两旁的警卫已经将枪对准了他的脖子,另一名警卫则狠狠地拧住了他的手臂。
“等一下。”花白头发开口了,“你不是本地人吗?”他狐疑地打量着有着一头卷发、白人肤色,以及灰色眼睛的爱德华多。
“我从秋吉台来。”爱德华多梗着脖子答道,“我给您带来了您爱吃的秋芳梨。”
花白头发略一思忖,摆了摆手,“把他带到房间来。”
警卫搜查了爱德华多的全身,然后将他押进了房间。他刚进门,另一名警卫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报告,他不是这间饭店的工作人员,刚才查过了,后厨丢失了一份果盘!”
一个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年轻男人说道:“鹰司先生,我来处理吧。”
花白头发正是鹰司宗武。他摇了摇头,“既然没有武器,他也伤不到我一根汗毛。说吧,你带的梨,放在哪儿呢?”
爱德华多为难地看了看左右。
“放开他。”鹰司宗武吩咐道。
得到自由之后,爱德华多恭恭敬敬地弯腰鞠了一躬,“用这种方式打扰您,实在对不起,但我真的有非常要紧的事情要向您汇报!”
“说吧。”
爱德华多看了看两旁,“这是很机密的事情,我不敢乱说。”
鹰司宗武走到一张米色的沙发边上,坐了下来,“都是自己人,你说吧。”
爱德华多咬了咬牙,“请您先撤掉警卫。”
“你!”油头男勃然大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对鹰司先生说话!”
“马场!”鹰司宗武喝道,“不要紧。”他平静地说,“你们到门口守着,他既然没有武器,那也就没有威胁了。再说了,如果真有什么问题。”他微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左轮手枪,“防身的能力,我还是有的。”
爱德华多谦卑地说:“我绝对不会伤害鹰司先生的,我只是来传信的。”
马场恶狠狠地瞪了爱德华多一眼,然后带着人离开了房间。
“这是西园寺国昭托我带给您的。”爱德华多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恭敬地弯腰递上,“这是他的电话号码,请您用别人的手机打。”
鹰司宗武接过纸条,神情有一丝波动,“他一直跟你在一起?”
“是的,您放心,他虽然中了一枪,但现在已经痊愈了。”爱德华多说道,“我一路上都很小心,他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等我回去。”
“唉。”鹰司宗武握着手机,长叹了一口气,“麦卡锡的死……”
“那不是他做的,鹰司先生,您应当相信他。”爱德华多正色道,“那是‘反美派’的阴谋,目的就是要嫁祸给您,毕竟,西园寺是您的人。”
“我知道。”鹰司宗武沉吟了几秒,“但现在,台面上我还不太好说什么。”
“只有您能帮他了!”爱德华多诚恳地说,“我想,只要您派人去查,一定能查明真相的。”
“你不懂。”鹰司宗武沉声说道,“那个所谓的目击证人,服务生,就是最大的麻烦。”
“让他看看西园寺的照片、录像什么的,再听听西园寺的声音,不就可以证明,他见到的凶手不是西园寺了吗?”
“服务生死了,在麦卡锡遇害的第二天,车祸,肇事司机逃逸。”鹰司宗武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嘲讽的微笑,两条法令纹深深地陷了下去。
“这明摆着是杀人灭口啊!”爱德华多叫了起来,“这也太嚣张了!”
鹰司宗武轻轻地摇着头,“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你回去劝劝,让他不要太着急。”
“我知道了,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没有了。”鹰司宗武说完,又补充道,“等等。”他起身走进套间里,一分钟后回到了爱德华多的面前。“这段时间,委屈你们了。”他将三卷钱塞给爱德华多,“我一般不带现金,只有这么多了。”
爱德华多犹豫了几秒,接过了钱。“感谢您!我一定将您的意思转达到。”
鹰司宗武亲自将爱德华多送到了电梯口,“请务必小心,我会给他打电话的。”
“再见,给您添麻烦了。”
电梯到达一楼的时候,爱德华多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时间,16:50。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考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接着,爱德华多就失去了知觉。
爱德华多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严严实实地绑在一张床上,而这张床被倾斜到接近垂直地面了。
房间里黑漆漆的,他勉强辨认了一会儿,但什么也看不清,他的眼睛痛得像是被烈焰给灼烧过一样。
“爱德华多。”他忽然听到一个诡异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从地心飘出来的一样。他注意到,这个人说话的口音,像是美国人。
他很想说句话,但他的嘴巴被一个金属球给堵住了。
金属球忽然响了起来,像是被通电了一般,发出叽叽、嘎嘎之类的恐怖声响。一阵刺痛从口腔传递到他的大脑,他浑身都痉挛了起来。
“爱德华多。”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你有什么想对我说?”
他感觉自己的皮肉都要从骨头上剥离出去了,手心和脚心不断传来撕裂的痛楚。这种痛楚犹如山峰一样高的海浪,冲刷着他的灵魂。
他的大脑几乎要变成一片空白了,但他仍然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汉诺威。”他在心里想,“汉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