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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子在我记忆里,一直都是一个有些憨厚的乐天派少年,无论他爸把他打得多惨,他都是在我面前乐呵呵的,虽然我们被人欺负的时候,他也会和我一起还手,但是表情却从来都没有像现在一样,像是要吃人似的。
强子的表情把我都给吓住了,还是关淑怡的声音惊醒了我,关淑怡哭着说完了完了,王钢的头上流血了,你们该不是把他给弄死了吧?!
王钢被我们弄死了?
我也被吓懵了,赶紧从王钢身下爬出来朝着他看去。王钢还维持着压着我的姿势,但是他的眼神显然有些迷糊,额头上的确有一块被砸破了,鲜血正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
我虽然特别讨厌王钢,但是我也怕我们真的把他给弄死了,我赶紧抬手拍了拍王钢的肩膀,结果不拍还好,一拍,王钢突然就往地上一趴……
“当真死了?”强子脸都吓白了,他把手里的石头丢到了地上,惊恐地看着我问我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杀人是什么后果我可是听过的,那是要进局子的……我看着强子许久,最后从嘴巴里蹦出来了一个字:跑!
我说强子,王钢在这里,又没人晓得我们来了,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还有关淑怡不说,谁知道是我们杀的他?你说是不?
强子也觉得我这想法靠谱,点了点头,那么现在最大的关键就是关淑怡了,我转头看向了关淑怡,关淑怡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她脸上还满是未干的泪痕,一双好看的眼睛也红红的。我心里很难受,本来我只是想和关淑怡告别,没想到却弄出这么大的事,我说关淑怡,这件事情你谁都不要说可以不?如果别个问你,你就说不晓得就行。
关淑怡的表情看上去纠结极了,不过最后她还是慢慢点了点头,她说好,我不说,王钢这个王八蛋,本来就该死!
我们商量好,干净绕过竹林,跑到了一个小树林里,再选了一条有些难走、但是却很隐蔽的小道,下了山。
到了山底,我知道这是唯一一个和关淑怡告别的机会了,我看着关淑怡,思考着怎么开口,怎么表达我现在的心情,但是到了最后,我说出口的只是一句很简单的话,我说关淑怡,我要和我妈去县上了,祝你考一个好学校。
其实我对自己的表现挺失望的,以后我和关淑怡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但是我竟然当着她的面,连一点喜欢她的心情都不敢表露出来。我想我真的是个孬种。
我垂下了头,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关淑怡和强子摆了摆手,我说强子,关淑怡,我走了。
结果我才走出几步,就听到强子在我身后对关淑怡大声的说:“关淑怡,东子喜欢你很久了!其实他今天本来是想找你告白的!”
强子你个龟孙子!
我气得对着强子大骂了一句,但是强子只是奸诈地嘿嘿笑。看着强子的笑容,我一瞬间还有些恍惚,似乎刚刚我们杀了王钢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我突然就被强子激励了。我想着就是真正的兄弟吧,他永远知道在什么时候推我一把,也永远知道我想要做什么。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脸蛋突然变得红扑扑的关淑怡说,关淑怡,我喜欢你……然后,再见!
本来我还想对关淑怡说一些‘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儿,你是我的四分之三’之类的肉麻告白话,但是我发现,对关淑怡说出我喜欢你四个字,已经是我能达到的极限了。再继续下去,我的心跳恐怕都会超出心脏所能承受的极限,然后轰隆一声炸裂了。
所以我快速做了最后的结尾,然后转过身去,朝着村口的方向就快速跑去了。
风在耳边急速呼啸,耳边还有从身后传来的、强子的大叫声,强子说东子你这个孬种,等了这么久,几句话就搞定了?
虽然被强子骂孬种,我却并没有生气,反而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角就湿润了。我想,别了,我的兄弟,还有我的女神!
……不过事实证明,涉世未深的我、强子和关淑怡还是太天真了。王钢压根就没死,他被强子用石头打到了额头之后,虽然流了血,也晕倒了,但那只是短暂晕厥而已,就在我们仨离开小竹林后不久,王钢就醒了。
如果我们没有饶远路,而是走了近路,我应该已经顺利搭上了苏效的小车,跟着苏效往县城去了。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我刚要上苏效小车的时候,就看到一堆人拎着锄头就朝着村口的方向冲了过来,带头的不是别人,正是王钢他爸,也就是我们双柳村的村长王金钱。而王钢,他头上缠着一圈简单的纱布,跟在他爸旁边,当王钢远远看到我的时候,立刻露出了一个凶神恶煞的笑容。
“苏效叔叔,快走嘛!”王钢没死,让我狠狠松了一口气,松气之后我赶紧上了车看向苏效,催促他快点离开。来的这一群人基本都是王家的亲戚,在双柳村,村长是老大,导致王家出来的这些男人,也大多是横行霸道的主,我可不想被他们拿锄头在村口砍死。
结果苏效还没说话,就王钢他爸吼了起来,“林东你这个小杂毛,你把我儿子脑壳打烂了,就想跑?门都没有!”
苏效没有开车,他坐在主驾驶上皱了皱眉,然后竟然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苏效是一个很有礼貌的人,对着这周围的锄头,他一点怕的意思都没有,而是问王钢他爸林东真的打人了?
“不是真的还是煮的吗?”王钢他爸指着王钢的脑袋,“看到没,纱布上都还有血,要是我儿被林东打傻了,我要林东偿命!”
听着王钢他爸的话,我妈突然打开车门从副驾驶走了下来。看到我妈的举动我吓了一大跳,也赶紧打开了车门,我怕王金钱这些狗日的,拿锄头伤了我妈。
我妈一下车门,就忒了王钢他爸!我妈说偿命?王金钱你胡说八道啥!你们家王钢是什么人,整个双柳村都知道,一直都只有他欺负我家东子的份,我家东子什么时候欺负过他?就算我家东子真的伤了王钢,那也是他活该!
“林美玉你这个小贱人!”王钢他爸还没说话,一个老妇人突然从王家人群里冲了出来,她指着我妈鼻子就开骂,她说林美玉你现在勾到一个有钱人,坐上小车了了不起了是不是?你也不看看你天天在村子里干了些什么恶心的勾当,还好意思在这里说我钢子!村子里哪个不知道你是淫妇?!
这老妇人是王钢他妈,是我们村子里出了名的泼妇,每隔几天就会看到她在村子里骂街,嘴巴特别坏。
听到她这样骂我妈,我气得不行,立刻就想冲过去,苏效却伸出手拦住了我。
我永远记得那一刻的苏效,我觉得他简直帅呆了,他对着一群拎着锄头的人,没有反驳一句,只伸手从兜里摸出了钱包,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千块:“多的就不说了,林东伤了人,是他的错,这一千块够吗?”
不等王钢他爸开口,苏效又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千:“不够的话再加一千,两千块足够了吧?”
两千块,在我们那时候绝对是一笔巨资了。现场都似乎安静了一下,然后王钢他爸立刻走出来从苏效手里拿过了钱。
王钢他爸脸都快笑烂了,他一边点头一边数钱:“够了够了,绝对够了!”
苏效没有再对王钢他爸说什么,只是看向我说东子走吧。
我又重新坐回了车上,在车窗关闭之前,我隐约听到车窗外的人群里有人在感慨‘林美玉福气好哟找了个有钱人’、‘林东那小子也是运气好诶,就这么成了富二代’之类的话。
不得不说,这些话让我的虚荣心得到了一些小满足,心里隐约生出了些许欣喜。
不过很快,这种欣喜就被离别的伤情所代替了,因为在人群里,我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庞,他们虽然站在人群的最后方,我还是看到了。
强子,关淑怡,这次是真的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