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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在手上,可没法挥向敌人,大概没有比这更憋屈的事情了。展陶蓄力待发的【断头台】施术在了己身,无匹的力道冲溃假身,连带真身也一阵不稳的颤动,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现在的展陶并非凡俗肉体,【火种】给他塑造的躯体,是火之精粹,不会因外力而消亡,但却也不真实存在。没错,一旦灵力弥散,展陶也会随着烟消云散。
他真正的肉体,还躺在那堆湿润的泥地里,破损不堪,像一件打满破洞的旧衣。水流冲淌着他的胸膛,那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分身被破,【断头台】无效释放,展陶已经亮出了所有的底牌,然而他还是输了。佛陀俯身下手及地,将捏碎的石粉捧回一些,看着这蓝黑相间的粉末,他有些怜惜道,“为了杀你,竟浪费了一块【星石】,当真可恶至极!”
佛陀一拳击散火人,几步到了展陶残躯边,他盘腿而坐,默了半晌才道,“我必须承认,你独自一人来杀我,这很伟大。”
展陶无法说话,更无肉眼去看,只能凭感知去理解。
“可你杀不了我,因为我即是理。”
“正如你所说,我无处不在,也许你面前的我,仍是虚假的。”
“看到这根红线了吗,它名为命理,是我用【星石】从你命格中剥离出的,用来牵绊你和牧小枝的线,如果我将线扯断,你们此生便为路人,即便记得彼此,却再无半点交集。”
“如果你自行用刀斩断,你们依然能相见,可她却不会再记得你。”
“佛陀大善,我会赐予你选择的权利,不过我等不了太久,你得尽快想好。”佛陀只道“阿弥陀佛”,一派道貌岸然,好不高深的模样。
这是道死题,无论作何选择,结局无它,都落得个凄凉悲惨的下场。展陶眼珠无法移动,也做不出任何表情,他有些发困,很是疲惫,初次觉得原来有的选也是种悲哀。佛陀扬手犹如播种,晶莹的光线汇聚在展陶身上,替他修复狰狞硕大的伤口,白森森的骨头极快生出粉嫩的新肉,总体来说,肌体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健康。
展陶睁开了眼睛,望着佛陀有些茫然,很快,他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帮你重生,是为了完成先决条件,这个游戏很有趣,我很期待结局。”佛陀如梦呓般低语,随之他的僧袍不见了,人也消失了。
只剩下一根线,一把刀被展陶握在手中。佛陀说了,不会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斩或是不斩,需在一念中完成。斩下,从此牧小枝不再记得他。不斩,二人记忆尚在,却永世不得再见,徒增痛苦烦恼。两个选项的矛头指向殊途同归,痛苦有多种方式,但带给人的体验是一样的。展陶恨,恨佛陀心性之恶毒,害得他失去了最亲最爱的人。
此行,展陶杀佛陀不成,肉体遭损,还将失去亲人,实乃一遭赔本的买卖。展陶气,气自己不中用,气自己太弱小,被佛陀戏耍玩弄,却是半点法子也没有。他就像一只小笼子里的白鼠,在滚轮上跑的欢腾,以为征服了全世界,却实则在更高位面生灵的控制之中。
展陶朝天绝望长啸,两行清泪自脸颊两侧滚下,他极少哭,即便是快死之人时,也未曾流过半滴泪,唯独小妹牧小枝,是他的软肋死穴。展陶备受折磨,精神濒临崩溃,凭空一只手出现,往外拉扯着红线,那是佛陀的手,他在逼展陶做出抉择。若是展陶再慢半点,线眼睁着要被扯断了。
展陶不敢再有分毫耽搁,他挥刀砍下,口中低喝一声,声音也哑了,脸庞不知一瞬沧桑了多少。刀锋落地,泥土飞溅,红线无声而断,展陶一刀白了头。他亲手抹去了小妹的记忆,所有关于他的,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其实,在佛陀提出两项选择时,展陶一早有了决断,他并不纠结,因为他不希望这世上从此多了两位伤心人。
伤心留给他自己就好,他宁愿小妹作一张白纸,起码能活的简单快乐一些。展陶拽着半根红线,一手提着刀,踉跄地走出庙街。佛陀留他一条命,是为了让他生不如死,确实,他做到了,展陶如今只剩下了一具躯壳,里边什么也没有。
他回到了家中,已是初阳破晓,可小妹还在熟睡,她睡姿煞是可爱,抱着床褥,露出半截光滑的小臀部。保持健身锻炼的牧小枝,身材可以说已是超模水准,那条傲人的腿儿经过细心保养,更是白的泛起了光。一切宛若倒带回到从前,和地球未被异乡人侵占时一样,小妹还是那个小妹,聪明乖巧惹人喜欢。
可是,现实是,一切都变了。展陶坐在床沿,不忍去叫醒她,安静地等她醒来。等了很久,窗外天光大亮了,投影在牧小枝的眼帘上。她羽翼般浓密的睫毛颤动,不情愿地悠悠醒来。她定神看了展陶三秒,然后发出一声高分贝的尖叫。不待展陶回神,便一记大长腿踹了过来,也不知道天生神力还是怎么的,展陶直接被撩翻到了床下。
“你谁啊?!!”牧小枝用被子裹住身体,踩床上对展陶怒目相视。
展陶无辜地抱紧枕头,哆嗦道,“我是你哥。”
牧小枝的脾气,展陶从小到大算是领教惯了,她不鸣则已,一鸣甚是惊人。比如适才那分贝,估摸着街对面的发廊里头都能听到。
“我哪来的哥哥?”牧小枝纤眉蹙起,突而更加困惑道,“这是哪里,我……是谁?”
展陶看着她,目光闪动道,“这是我们的家,你叫牧小枝,是我的妹妹。”
“亲妹?”牧小枝虽然觉得可信度不高,可还是好奇地问了。
展陶摇了摇头,予以否认。
“表的?”
展陶继续摇头。
“那是?”牧小枝好奇心更重了。
展陶清了清喉咙,认真道,“捡来的。”
牧小枝表情凝固,半晌才道,“您还能给编个更靠谱的理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