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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瑾轩提起一个看诊太医的衣襟,问道,“她怎么样?”
“回殿下,这位姑娘舌根上的伤口颇深,但好在无性命之忧,微臣已经用了止血的药。但微臣诊她脉象,发现……发现她体内气息极度紊乱,想必是怒急攻心不得疏解所致,另外……”说到这他有点战战兢兢地不敢说下去。这姑娘的体内有毒,可看这姑娘被摧残的样子,联想到又是那种让人软弱无力的毒,他怎么感觉是殿下下的?他要说出来不会小命不保吧?
正在犹豫要不要说就听到玉瑾轩冷冽的声音,“开了药就可以滚了,今日之事……”
“微臣一定不泄露半个字!”太医忙跪下磕头,生怕太子一个不高兴杀人灭口了。
太医走后玉瑾轩轻轻地坐在床头,握住楚宁的手,一股真气涌入,片刻后,楚宁的脸色不再那么苍白,但眉间的拧痕却是始终悬着,似是陷入了梦魇。
想起这一切都是自己带给她的,他内心涌上一股陌生的情绪,那是……怜惜?不!他要她纯粹是为了东清,为了大业!他不可能爱上任何人!被自己气着的玉瑾轩不愿深究心底涌现的怪异
情绪,甩袖离开。
*
南楚皇宫。
许千寻踢踏着路上的石子,神色间一片懊恼,“你说这都什么事?!小爷我就不信公主的失踪和他没关系,他一句‘今后她的事与我无关,也不要来问我’就将我们打发了,你说说哪有这样的人,当初是谁死气白咧地非要粘着公主的?如今说翻脸就翻脸,喜怒无常,傲娇跋扈,蛮不讲理!”许千寻越说越激动,似是忘了自己还未出皇宫的范围。
“或许我们可以去换个人问问。”赫连子陌凤眸凝着不远处一颗樱花树下的人若有所思道。
许千寻循着赫连子陌的眸光望去,眼前一亮,一拍脑门,“哎呀昏聩了,你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赫连子陌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了他一眼,径直朝那个抱着个酒坛子一身醉意的人走去,走进跟前,赫连子陌毫不客气地踢了踢夜风,“承诀就是这样管束属下的?”
“滚开。”夜风一脸不耐,似是一点也不想和他交谈。
赫连子陌没有理会醉鬼的无礼之言,蹲下身子到眉眼与之平齐的位置问,“宁儿在哪?”
“宁儿?”夜风神色一怔,接着痴痴地笑了起来,“你是说公主啊,她去东清了……去东清了……”说着话打了个酒嗝,接着傻笑道,“公子……即便公子和她闹僵了,她……她也不是我能肖想的……呃”说完又呵呵笑了起来。
赫连子陌剔羽般的剑眉微敛,喃喃道,东清……
悠悠转醒,楚宁只觉得浑身都痛,尤其舌头感觉快要不是自己的了。她还没有死吗?抬眸看向这座熟悉的宫殿,眸色霎时冰寒。
起身向外走去,身下并无不适感,她心中稍稍松了口气。走到门口却被宫婢拦下,“姑娘体虚,醒了应当先歇着。”说着朝另一名宫婢递了个神色,那名宫婢会意退了下去,想必是去通知玉瑾轩了。
楚宁眉梢一挑,“如果我一定要出去呢?”一张嘴即“嘶”了一声,真特么疼!不过想到自己如今还是完璧之身她又觉得这疼值得。她语气不重,即便是对玉瑾轩没什么好感她也不会去迁怒。
眼前宫婢闻言“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还请姑娘不要与奴婢为难,若您执意要走,奴婢只好以死谢罪!”
“公主醒来是要去哪?”玉瑾轩负手走来。
楚宁看着他,长身玉立,面如冠玉,丰神俊朗,实难将眼前这个翩然雅致公子和之前强自己的那个禽兽联系在一起。五年前她便感受到他深不可测的心计和温润外表下的卑鄙,却不想五年后的他更是变本加厉,就连伪装都不屑于。
“自然是打哪来回哪去。”
玉瑾轩淡笑,“南楚?还是西延?公主是怪本宫待客方式不周吗?回南楚的话,公主确定和承公子还能再续前缘?”
提到承诀,楚宁内心微微刺痛,面上却是不显,“玉太子还真是耍的一手好计谋,就是不知玉太子将本宫困在这深宫大院是何目的?难不成玉太子倾心本宫?”
玉瑾轩似乎默了一瞬,“公主清丽脱俗,聪颖机敏,乃女中豪杰,本宫心中生慕也是人之长情。”
楚宁倚在门边手臂交叉,眸子略含讽笑,“可本宫不喜欢你呢,玉太子不知有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
玉瑾轩闻言也并不着恼,向一旁看了一眼,那名宫婢识趣地退下。
玉瑾轩上了台阶三两步走近楚宁,近得与之呼吸相错,“喜欢?本宫聘礼已遣送至南楚,届时东清与南楚联姻的喜讯想必不会躲过你喜欢的人的耳目,承公子为何对此无动于衷?”
向来实话最是伤人,楚宁嘴角挽了挽,假装不在意,“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她不明白他执着于她的原因,她从他的眼中看不到一丝情意,她也不会认为真心爱一个人会不顾对方的意愿去强迫她。
“为了东清长盛不衰。”他答得语重心长。却是让楚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怎么不知自己有那么大能耐,能决定一国兴衰?”
连日里苍白的小脸因这一笑明艳生姿,这一笑倾了苍江,颠了岁月,也让对面一直注视着她的人心湖笙笙摇曳。
玉瑾轩阖了阖眸,努力压下心中那丝悸动,将目光略向遥远的天际,此刻夜色正逐渐漫上天幕,已有稀疏几点星芒闪烁。
他的声音近在咫尺,又似来自飘渺的远方,“家师曾言,凤星临世,天下浩劫横生或河清海晏皆在她一念之间,若本宫能令这颗凤星永悬东清上空……”
“你以为我就是那凤星?”楚宁实在是不忍打断他近乎虔诚的眸光,但她觉得这简直是无稽之谈,一国太子信这个?“天下局势又岂能因一人之力而翻覆?”
“家师为世外高人,能窥天命,他的话不会有错。”顿了顿,他将视线转到楚宁脸上,“五年前本宫也不信,如今是信了七分了。”
“你的师傅到底活没活着?”原来都怪这个人什么狗屁预言,给自己带来了那么大麻烦!
“家师尚在人世,只是行踪不定罢了。”
“东清不已经是实力最强的国家了?用的着添这一个壁垒?”楚宁凝眉。
“任何有助于东清的契机本宫都不能等闲视之。”玉瑾轩答得坚定。
“即便是不顾他人意愿?”
“本宫会让你母仪天下。”
“你怎知这是我想要的?玉瑾轩你未免太自私!”楚宁面色转寒。
玉瑾轩凝着楚宁变色的小脸,说了句让楚宁差点噎死的话,“本宫不否认你说的。”
楚宁定定地看了玉瑾轩好久,那眼神似有悲悯,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
玉瑾轩莫名其妙,“你作何叹气?”
“我叹你看不清!明明不爱我偏偏要绑我在身边,你当我楚宁是何人?会为你的胁迫所动?我闯荡江湖五年心早就不受束缚,你有信心将我一辈子困在这里?愚钝!安邦定国非上位者贤思智举群臣尽心辅佐不可成事,为何偏信一个神棍迷惑人心的歪门邪道的谬论而投机取巧,剑走偏锋?枉你少年成名,足智多谋,却原来不过是一根筋!”
玉瑾轩被训得一愣一愣的,头一回在与人交谈方面落了下风。尤其是对方那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仿佛在痛心疾首地教诲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想他少年老成,海尚可丈量,他的心思却是深不可测,这是先前为他授课的太傅说的。而他也向来自负,总以为自己是那个执棋之人,能将这天下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五年前他故意散播谣言那个巫医可以治好永安王府嫡女许兰馨的病,引得游历在外的许千寻追着那巫医入南楚内境。而真正的巫医或许是能治病的,却早已被自己杀死用鬼影代替。
鬼影人如其名,轻功高绝,动如鬼影,行踪飘忽不定,想捉住他比登天还难。是以许千寻不得不去求助承诀。
他早已查探到承诀和许兰馨关系颇为微妙,爱人算不上,二人之间具体怎样的牵绊他不清楚。但事关许兰馨,承诀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他吩咐了鬼影庙会前夕束手就擒,而承诀一年一例与许兰馨的二人独处紧跟在捉住巫医之后……
庙会那日他又假装路上“巧遇”楚宁。目的就是让楚宁撞破那一幕,制造二人的误会。途生许千寻这个意外却是为他做了牵线。即便是许千寻不出现,他也会想法设法将楚宁往那引的。
他本想着楚宁与承诀决裂后将她带回东清,即便当初他未有丝毫看出她哪里像凤星了。但先带回来总是没有错的。唯一的变数就是她突然失踪,他对此也未多作遗憾,毕竟伴随而来的后果是西延最具有竞争力的一人彻底跌落神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