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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江南江宁左翼四旗昂邦章京喀喀木为首的南京清军大开城门向江浙明军投降,虽然城东的哨骑报告,有数千八旗军从东北方向的神策门出逃,但是作为满清的核心武力八旗军主动打开城门向陈文投降,却还是第一次。
出逃的八旗军据说基本上都是济尔哈朗带来的,他们在江宁满城是没有亲眷的,自是不愿意束手就擒。可是明军如今的军势,以及那一场惨败对他们的军心士气影响还是极为巨大,尤其是济尔哈朗这样的亲贵大王都没有能够力挽狂澜,对他们的打击着实巨大。
这些清军出逃,无非是到南京下游的那些渡口去乘船逃回江北。长江走势,南京上游是从南向北而来,八旗军唯恐被江浙明军堵截,所以选择了明军围困不到的东北方向。否则的话,也许出现如德军试图穿越西伯利亚逃亡日本的现象那般,八旗军向上游逃往湖广清军控制的湖广北部也说不定。
对此,他已经向游弋于长江的明军水师下令,击沉一切从江南向江北横渡的船只,无论那里面藏着的是满清的八旗军、绿营、官吏,亦或是逃亡清军占领区以避陈文锋芒的潜在反对者。
大军入城,陈文却并不着急。南京如此巨城,想要彻底控制下来是需要时间的,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为那些事涉通海案而被满清官府杀害的抗清人士伸张正义,无论是如归庄那般真正的抗清义士,还是仅仅与满清地方官吏有仇而被陷害的人士,皆是如此。
很快,城内的士绅由入城的明军在军情司南京站的指引下带到了清军出城的那片行刑点,与部分尾随大军而来的江浙士绅一同观礼,亲眼见证正义得以伸张的这一幕。
济尔哈朗的影响力和号召力极强,再加上被合围的八旗军陈文也没有发过的打算,实际上在数日前的大战中被俘的八旗军的数量少之又少。至于绿营兵,倒是不少,不过陈文却不打算就这么浪费掉一批如此规模的壮劳力,南京光复,马鞍山的矿山已经进入到计划之中,那里的矿洞才是他们的归宿。
近千来自满洲、蒙古和汉军的八旗军被押了上来,祭文是在出征前就已经写好的,负责起草的顾炎武含泪将祭文写完。对他而言,这已经不仅仅是一项工作,更是对故友们的纪念,尤其是与他有着归奇顾怪并称,在情势危急如斯的情况下还不忘让人给他带话,切莫返乡的归庄归恒轩。
此时此刻,顾炎武听着陈文大声朗诵着祭文,待祭文朗诵完毕,一个“杀”字出口,近千把大刀一同落下。头颅滚落了一地,随着血液喷溅而出,跪倒在地的尸身无不向着那些遇难义士的就义处倒下,宛若叩头致歉一般。
“恒轩,你看到了吗,王师光复了南京,光复了南京了啊。”
顾炎武泣不成声,在场的那些随军而来,或是尾随着大军赶来的江浙士绅不是垂泪太息,就是面露快意,倒是从南京城内扒出来的士绅们多有面色惨白的。
这些无不看在陈文的眼中,行刑完毕,头颅、尸身抛到路边任野狗吞食,至于用来祭奠因通海案遇难的义士的祠堂修建完毕,江南应该也已经尽入陈文掌中,少不了那些在通海案中上蹿下跳的满清官吏们再血祭上一轮。
这里的事情完毕,大军也完成了对南京这座巨城的控制,陈文策马入聚宝门,倒是一座宝塔在城外就率先映入到陈文的眼帘,甚至早在刚刚抵达时,陈文就已经注意到了这座宝塔。
大报恩寺琉璃宝塔,通体琉璃烧制,高七十八点二米,九成塔身,塔内外置长明灯一百四十六盏,自建成至衰毁一直是中国最高的建筑,也是世界建筑史上的奇迹,与罗马大斗兽场、土耳其索菲亚大清真寺、英国沙利斯布里石环、意大利比萨斜塔、埃及亚历山大陵墓和中国的万里长城并列为中世纪世界七大奇迹,被当时和后世的西方人视为代表中国的标志性建筑,“东方建筑艺术最豪华、最完美无缺的杰作”。
这座宝塔现在更多是琉璃在阳光下的反光,光彩耀人,陈文当初从一些文学作品,这几年也曾听一些亲眼见过的熟识提及,到了夜里,整个宝塔即便在繁华的南京城中,也是最为耀眼的一景,柔光倾泻,宛如神迹一般。
关于这座宝塔,后世毁于太平天国战火,天京事变,北王韦昌辉唯恐翼王石达开会登塔观测城内守军动向,这个败家子就直接下令毁了这座人间奇迹,活该被洪秀全卸磨杀驴,五马分尸。
陈文记得他那个时代,当时的南京市政府倒是提出过重建的计划,甚至还从地宫里翻出了不少宝贝来。至于有什么,他就记不得了,毕竟那个时代,好像但凡是一座佛寺的宝塔的地宫里就能翻出不少宝贝来,陈文此前在西湖边上看过的雷峰塔遗址地宫里就有,好像还有哪个地宫里还找到了佛祖释迦摩尼的舍利,只是他记不得到底是轰动一时的法门寺地宫,还是这座大报恩寺琉璃宝塔了。
陈文不知道,其实就在去年,荷兰东印度公司曾遣使而来,随团的素描画家约翰*尼霍曼就曾对大报恩寺及这座琉璃宝塔进行过描绘。如果陈文早一年光复南京的话,没准还能碰上这支荷兰使团也说不定。
到了今年,尼霍曼游记在欧洲出版,这座大报恩寺琉璃宝塔很快就为欧洲人所熟知,甚至到了后来,法国的太阳王路易十四于十五年后在凡尔赛建成的特列安农瓷宫,就是因这座宝塔所激发的灵感。
后来,鸦片战争中已经完成了第一次工业革命的英军在抵达南京后,纷纷下船前来参观,甚至但凡是前往南京的外国人都会专程赶来,才算是不虚此行。而那时,这座受中外人士顶礼膜拜的宝塔因年久失修而残破不堪,不复今日盛景。
“但愿这座宝塔能够一直矗立于此,就如同华夏文明的光辉只能为四夷所仰视一般。”
策马入城,通过了瓮城了,陈文便直奔江南江西总督衙门,那里将是他的行辕所在。至于南京的皇宫,早就改建为江宁满城,康熙的《过金陵论》一文中写道:“昔者凤阙之巍峨,今则颓垣残壁矣!”
不过到了后世,我大清又不承认毁掉南京明故宫是他们干的,而是声称是太平天国干的。陈文真的不能理解,以洪秀全的骄奢淫逸,假设那时明皇宫尚在,他又怎么会去将两江总督衙门改建为天王府。到了清末,我大清连栽赃都不带动脑子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当然,即便是皇宫尚在,陈文也不方便将那里作为行辕所在,甚至连参观都容易被世人所诟病。毕竟,满清尚在,哪怕今番的大捷已经打断了这个野蛮人部落的脊梁骨,但只要一天没有将其彻底覆灭,他就绝不能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陈文踏入总督衙门,原来的主人马国柱早已自杀身亡了。根据报告,城内的大批官吏在最近的这两天也成批成批的逃出城去,甚至就连绿营兵也是如此,马国柱在此之前已经基本上失去了对督标营的决定控制,想管都管不了了,再加上明军舰队锁江,也难怪喀喀木会出此下策。
江宁满城的拆除工作已经上到了议事日程,强拆专业户刘大和他的工作组已经提前完成了杭州满城的拆除工作,陈文打算让他继续到南京来监督拆除江宁满城的工作,一事不烦二主嘛。
对于南京上游和下游的收复工作,一共六个府,陈文计划出动大兰师和四明师分兵攻取,望风而降是最好的,至于顽抗者,格杀勿论,就这么简单。
当天下午,两个骑兵营配上一个骑乘步兵营出发,去追击那些八旗溃兵。修整两日,陈国宝和马信也帅军出征,不过在此之前,紧邻南京的太平府和镇江府就已经认清了形势。陈文给那些绿营的条件是接受改编,参与通海案和作为南京一战的援兵必须接受处罚。另外,严禁他们截杀八旗溃兵,以防这些家伙杀良冒功,给周遭百姓造成更大的危害。
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来,先是出逃的八旗军在常州府再度被追击而至的明军击溃,接下来如狼似虎的明军铁骑更是连战连捷,八旗溃兵一面忍饥挨饿,一面还要在建制混乱的情况下与明军交锋,长江上更是早有明军的舰队严阵以待。没过数日,这支从南京出逃的溃兵就彻底宣告覆灭,能够逃回江北的不过数百人而已。
接下来,南京上游的太平府、宁国府和池州府先后归降,南京下游的镇江府、常州府亦是如此,各地官吏、绿营多有逃亡江北,也无形的削弱了当地的坚守意志。而当马信的大军进抵苏州城下,满清在此前的南京之战中立下大功的苏松提督张天禄服毒自杀,戴罪立功的江宁巡抚张中元及大批官员自缚出降。
南直隶长江以南的各府县尽数光复!
池州府投降后,没过几天,范文程派出牵制的大军也向西撤退,与明军脱离了接触,湖广方向的威胁迎刃而解。
倒是孙可望,这一次却并没有出兵骚扰。陈文根本不相信孙可望会突然良心发现,产生出相忍为国的情怀,只是他也同样无从得知,这到底是因为什么。难道说,因为他的攻势太过迅猛,孙可望还没反应过来不成?
长江以南光复的同时,长江以北的一些府县的官吏、绿营将领也纷纷派出密使到南京向陈文暗通款曲。甚至一些急于表忠心的更是直接表示,只要江浙王师渡过长江,他们立刻就剪了鞭子反正!
如今形势一片大好,陈文也有计划出兵北上。北伐,还远不到时候,一旦过了淮河,清军骑兵的骚扰能力直线攀升,粮道的问题一天解决不了他就一天不能出兵。毕竟,对陈文而言,有威胁的敌人和潜在对手不只有满清一个,须得以求稳为上。但是淮南水网纵横,可以先行出兵攻取,作为北伐时的前进基地。
现在长江下游从江西开始皆在陈文的手中,大军渡过长江乃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准备等后续陈国宝和马信稳定了当地的之后,抽调部分军队回师南京坐镇,再行引大军北上。反正以如今的满清,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陈文坐镇南京,江南江北的大批士绅、遗民和抗清人士如过江之鲫一般,纷纷赶来拜会。一来是庆贺陈文光复南京、两蹶名王的奇功;二来可以借着道贺的机会来展现下才具,为出仕为官作好准备工作;而三来则是混个脸熟,同时打探一下陈文的口风,看看他对日后的施政是一个怎样的倾向,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比之那些怀揣着各式心思的人们,平源的想法很简单,他抛下了义军与几个熟识从太湖之畔赶来,就是想亲眼见见这位从率领五百义军为百姓殿后开始,一步步崛起为如今明王朝实力最为雄厚的强藩的传奇人物,仅此而已。
南京,他当年来过不止一次,每一次都会对这座千古雄城,明太祖朱元璋的龙兴之地发出由衷的赞叹,可是今番前来,秦淮河畔早已没了莺歌燕舞,反倒是化作了一片片的粮田菜地,只是其中的一些却连收获却也无人去做,只能就这么烂在地里。
原因他听身旁的这个同年说过,清军南下,南京地位一落千丈,再加上大肆屠戮,繁华自然渐行渐远。至于无人收获,却是因为通海案起,济尔哈朗更是为大军征调了大量的辅兵所致。战场上刀枪无眼,更何况辅兵在清军中往往连口饭都饱饭都吃不上,却还要承担高负荷的体力劳动,人丁损耗自是少不了的。
“在下风闻,会稽郡王在江浙大力恢复民生,江南旧日盛况,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平源对陈文很有信心,不过同行的熟识们却大多心怀忐忑,以至于此番畅想。一时间,附和之声却是寥寥无几,众人的面色更是颇有些尴尬。
然而,就在这冷场的当口,一辆马车从他们身边驶过,平源的一个熟识的余光扫过,正看见车窗里面的那老者和妇人,当即便指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发出了“啊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