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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死者离开，陆医生才从兜里取出纸巾擦干脸上的血迹。
鲁壹看着他的动作，甚至嗅到了血腥的气味。
“谁在跟谁打仗？”
“这是内部交火……你们真不该来这个地方。”
陆医生看了看鲁壹，脸色愈加阴郁，他又想起了总部的决定，那是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决定，但是没人能改变它。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这是一条铁律，所以下令那一刻开始，基地就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军人，一种是叛徒。
这是第一次，他没有选择立场，作为一个军人世家出身的老军人，他从来都不该犹豫的。惨然的笑了笑，陆医生的神情恢复了严肃。
“知道你们的飞机迫降在了什么地方吗？”
“一座海岛？”这是鲁壹知道的唯一信息。
“准确的说，你们的飞机迫降在了一座军事基地上，而且，我可以告诉你，客机上死掉的人，大都不是出于纯粹的意外。”
鲁壹皱眉，疑惑的看着陆医生。
“他们被当做敌人，遭遇了重型火力的击杀。”
“但那是客机。”
“但这是军事禁区。”
陆医生的反驳很简单，不容置疑，就好像他们都该死一样。但从他的眼神深处，鲁壹还是看到了惋惜的神情。
“知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为什么？”
陆医生神色苍凉，坚实笔直的脊背似乎沉了一下。
“总部通告，彻底放弃该军事基地，因为失去了保密价值，解除了戒备状态，你们才得以幸免。”
鲁壹的神情有些惊愕，他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诺大的一座军事基地，难道因为有一架客机迫降在了上面，就宣布将其遗弃吗？
陆医生显然猜到了鲁壹的疑惑，他笑了笑，没有轻蔑的意思，只是觉得幼稚。
“因为某些原因，总部选择了放弃。”
陆医生的回答很模糊，从他的表情上，鲁壹感觉得到，对方大概也不清楚总部放弃基地的真实原因。
陆医生离开了病房，鲁壹躺在病床上。
也许是因为昏迷时睡得太多，也许是因为外面太吵，鲁壹一整夜都没有睡。
他感觉自己正在经历着一连串蹊跷古怪的事情。先是出车祸，然后住院，院方要求他到国外接受治疗，因此他搭乘了这架客机，在飞机上他认识了梁维公，看到了一幕幕诡异的事件，事情还没搞清楚飞机就发生了事故，客机迫降，自己昏厥过去，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在一座军事基地上……
鲁壹怀疑他的生活出了些问题，就像是中了某种厄运诅咒。
性格一向温和的他，今天竟然有种被命运给戏弄了的感觉，听着耳边轰鸣混乱的噪音，他攥紧了拳头。
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我的生活不是小说，出现这种情况不合理！
整整一夜，鲁壹都在琢磨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有些他记得清，有些他却记不清楚，还有些他只隐约有点印象。
他知道，那是因为车祸的原因，自从车祸以后，他的记忆链条就断掉了，很多东西他都不再记得。
外面的声音渐趋平静，晨光透过深深的窗子，照进病房的一角。
鲁壹爬下病床，外面的交火显然已经平息，他想出去看看，看看自己究竟置身何处。
临走前，他看了看同屋的女孩，她依旧没醒，那箱子伸出的吊臂还在给她输液。鲁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自己走出了房间。
通过宽阔的廊道，他寻着标示牌找到了升降梯。
很奇怪，这里没有装封闭式的电梯，那升降梯实在大的有些离谱，鲁壹大概估计了一下，怎么也有将近10平方米。
按下了一层的电钮，升降梯迅速下降，用了不到三秒钟，巨大的升降梯就落到了一层平台。他回头看了看，赫然发现升降梯上有履带碾过的痕迹。
一层和八层差不多，空荡荡的，几乎没什么人。但这里只有通向大门的地方允许行走，其他方向的楼道都有门禁围栏。
转了个弯，鲁壹看到了巨大的门洞，这座建筑物的出口竟然是一个高达五六米的巨大门洞。
门洞的旁边有几个士兵，看样子是这里的看守。鲁壹从这里走出去，他们看了一眼，没有理会，似乎一个个神情都很沮丧。
这座建筑物里太空了，太安静了，而且这里的气氛也不太对劲。鲁壹疑惑着，将目光移向门洞外。
一个军人模样的男人正推着摩托车经过这里，那男人看见鲁壹，犹豫了一下，竟然朝鲁壹招了招手。
鲁壹皱了皱眉，快步走了过去，这才发现骑在摩托车上的人是陆医生。他今天没穿白大褂，而是一身笔挺的军装，皮鞋擦得很亮，很庄重的样子。
“上车吧。”
“去哪？”
“道别，既然赶上了，你也去看看吧。”
陆医生微笑着，脸上却分明透着苦涩，鲁壹坐上了摩托车的后座，陆医生启动了摩托车的引擎。
这是一辆老式军用摩托车，乍看上去似乎根本就不属于这个年代，一层绿漆很陈旧，启动起来噪音也很大，坐在上面颠簸的非常厉害。
鲁壹尽量坐稳，回头望了望自己走出的那栋建筑物，那是一栋灰色的建筑，高大、厚重、坚实，简直就是一个大号的碉堡。
这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好像可以同时找到三种时代的痕迹。
建筑风格简单的“碉堡”和过时的军用摩托，属于过去的时代。普通的铁架病床和工程升降梯，属于现在的时代。而那个金属箱子的智能医疗设备，似乎属于未来的时代。
摩托车一路朝东，鲁壹不知道目的地在什么地方，只是，他发现路上遇到的人越来越多了。
他们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有军人，有警察，也有普通人。他们驾驶着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有坦克，装甲车，军用吉普，军用卡车，还有轿车，摩托车，甚至还有人骑自行车。
他们就像是约定好了要参加一个集会似的，统统朝东前进。
终于，陆医生的摩托车慢了下来。
他们到达了一块高地，这里挤满了人和车，所有人都在望着一处，还有人在拍照，在呼喊，在哭泣，在发呆……
陆医生停稳了摩托车，面朝东方，朝着那边深深的行了一个军礼。
鲁壹朝那边望去，那是一片大海，两边被其他岛屿遮住了视线。在日出时刻，橙黄色的海平面上多了许多突起。
那是一艘艘远去的战舰，唯一有能力驶出这片大海的战舰。
鲁壹知道了陆医生今天为什么穿成这样，他正在向那些军舰告别，以这种庄重的方式。朝阳的金辉中，战舰的影子越来越模糊，鲁壹望着渐渐消失的它们，心中多了几分惆怅。
他想起了那名士兵的遗言，把自己丢进大海，因为他知道，没人出得去。那么，意思是说，我也要被困在这里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