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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姬刚到家门口,就见两个官兵压着一个白头老人从石头垒成的院子里出来——
爷爷比记忆中沧桑了很多,白头发多了,脸也消瘦了许多,一双眼睛里是她从未见过的疲累——
不到一年而已,爷爷怎么会苍老了那么多?
雪姬没发觉眼泪是什么时候流出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过去的,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手持利刃的官兵推到在地,爷爷大叫着让她快走——
“孩子,你为什么要回来?快走!走啊!”
官兵拉着爷爷从她身边走过,她怔怔地抬头,看到那张苍老的脸涕泪纵横的瞬间,终于听见了自己声嘶力竭般的叫喊声——
“爷爷!爷爷!”
她伸手去抓他的衣角,却被一旁的官兵听见她的喊声,问那老人道:“是你孙女?”说着就要去连带雪姬一起抓了。只是,他刚伸手,眼前的人就不见了——
雪姬感觉自己似乎突然飞了起来,背后传来一阵柔软而温暖的触感,她抬眼看到一张戴着面巾的脸,似是找到救星一般,拉着水镜月的衣领,不停的喊道:“求求你,救救爷爷,救救爷爷,求求你,求你……”
水镜月放她下来,没有看那两个官兵,反倒转身看向了栅栏里面——
院子里还有一位官兵,看着四十来岁,一身黑色的铠甲,看模样是西夜国的将军。他刚从石屋里走出来,手中拿着一个古旧的长盒子,是刚从这屋子里搜出来的。
水镜月问道:“将军,不知这位老人家犯了什么罪?”
那将军见雪姬的模样,微微皱眉,对先前那两位官兵道:“不许伤及无辜。”
那两个官兵低了头,其中一个道:“将军有所不知,这女子是老头的孙女,又妨碍我们执行公务,我们也是不得已。”
那将军没再说什么,看向水镜月和雪姬,回答了水镜月刚刚那个问题:“卢老偷了王宫的宝剑。”
他说着敲了敲手中的盒子,“物证。”
雪姬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不停的摇头,“不可能的……爷爷两年前就不在王宫任职了。”
那位将军神色严肃,带着些杀伐之气,但仍旧回答了雪姬的疑惑:“国王的藏兵阁久未清理,一个月前才发现宝剑失踪。”
他说着往前走去,让那两个官兵放开了卢老,道:“有话快说。”
卢老在这瞬间似乎更加苍老了,佝偻着身子看着雪姬,却并未走过来。
雪姬有些着急,想冲过去,却似是脱力了一般,只靠水镜月支撑着才未倒下,问道:“爷爷,他说得是真的吗?你告诉我,你是冤枉的,是不是?”
一行清泪顺着脸上的皱纹流下,卢老忍着嗓子里的哽咽,道:“孩子,别管我,去找迟老板。”
他说着便转身,对那位将军行了礼,“多谢将军。”
那位将军挥了挥手,带人走了。
大概是预感再也见不到爷爷了,雪姬突然生出一股大力,大叫着往前冲过去,只是,再怎么用力,也无法挣脱水镜月的双手。
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众人都不由皱了皱眉。
唐小惠走过来,抱着雪姬安慰她,“没事的,放心,我们一定会救你爷爷出来的。”
风寻木问道:“现在怎么办?”
水镜月淡淡道:“迟玉。”
众人再次回到迟玉店之时,天色已经黑色,店铺的门也关了。
阿杰上前敲门,敲了小半个时辰,仍旧没有人来应门,倒是把隔壁店铺的老板给吵出来了,告诉他们迟老板出远门了,走了两个时辰了。
唐小惠道:“这么说,我们走了没多久,那什么迟老板就溜了?我怎么觉得,这里面像是有什么阴谋呢。”
水镜月抬头看了看西边的半轮明月,道:“先去找家客栈住下。”
唐小惠道:“这么晚了,不如就去雪姬家?还能找找线索。”
水镜月摇头,“不能回去。在西域,无论哪个国家,偷盗国王的东西都是重罪,连累满门的。刚刚那位将军没把雪姬一起带走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唐小惠见她转身就走,追了上去,问道:“那要怎么救出她爷爷?劫狱?”
水镜月翻身上了马,道:“我会想办法。”
她说着看了雪姬一眼,微微皱眉,一双眼睛似是笼在云雾中的明月一般,让人看不透——她似乎有些困惑,又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西域的冬天本就冷,入夜之后更是寒的彻骨,街道上早没了行人,客栈也都关了门,只挂了一盏灯在门口,告诉来自远方的客人,店里正在营业。
水镜月走在最前面,路过一家家客栈,却都没有进去的打算。她坐在马背上,仰着头看夜空,似是想要宿眠那星火璀璨的银河一般。
唐小惠不知道她只是在出神,还是在想办法,不敢上前打扰,只抱着雪姬给她取暖,安慰她不要担心。
风寻木走在唐小惠身旁,时不时瞧她一眼——这丫头让旁人不要担心,其实自己才是最着急的那一个吧。
他一直都觉得有些奇怪。水镜月会帮雪姬,他一点都不意外。但是,唐小惠并不是喜欢多管闲事之人,也不会多在意一个不相干之人的死活。这次,为什么会对这个叫雪姬的女孩这么上心呢?
风寻木正出神,就听前面水镜月说道:“到了。”
这里是一件客栈……吧?
世上有如此破败的客栈吗?
这客栈门口没有点灯,倒是从墙壁的缝隙透出几道晕黄的灯光,摇摇晃晃的。门楣上没有匾额,只一旁的柱子上写了“犬田舍”三字,那“犬”字上的一点似是后来加上去的,笔力格外犀利,让人恍然见似是见到了下笔之人嘴角戏谑的笑容。
阿杰看着停在屋檐上的几只乌鸦,道:“师父,你没钱住客栈的话,阿杰这里还有些零用钱。”
水镜月没理会他,径自下了马,上前去推门——
那朽木一般的门悄然打开,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一阵寒风吹进屋子,也不知吹散了什么东西,灰蒙蒙的一片挡在门口,看不清晰。
寒风过后,客栈内正对大门的柜台上,一个女子正在弹琴,却没有琴声流出。她穿了件珊瑚色的衣服,长发飞舞,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客人来了,她也不抬头,仍旧弹着无声琴,淡淡道:“天冷,风大,关门。”
水镜月站在昏暗的灯光中,偏头,对众人招了招手,“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