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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锁“当”地一声落地,水镜月便感觉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视线模糊。她闭了闭眼,再次睁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间阁楼了。
眼前的景象很熟悉,也很陌生——
她站在高高的石山上,脚下是一座城市,青石板的台阶,圆形的祭坛,高高的石柱,翻飞的幡旗……
这里是白龙城,一个月前,她刚刚从这里逃出去的。
只是,所有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血色——
城墙塌了,祭坛上的七根石柱倒了一半,街道上到处都是死尸,黑衣的是护法,白衣的巫师,还有旗杆上那飞扬的妃色长衣——那是神圣纯洁的神女。
血染长街,草木枯荣,远方的交河泛着粼粼的波光,竟也带着幽幽的红光……
水镜月不由闭眼,甩了甩脑袋——她知道这只是幻境,可是,眼前的景象太过真实,太过震撼,让她想起了他说的那些话。
——他下令杀了她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阿月,终有一天,你会给世间带来战火,伏尸遍野,血流成河。”
——是了,就是这句话。
她猛地一睁眼,却发现,那个披着白色斗篷的男子正站在自己脚下,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神似乎在控诉着她的罪孽。
她看着他那双眼睛,有些难过,道:“他们不是我杀的,苍烬,你相信我。”
苍烬仰头,伸手指向她的脚下,冷冷道:“不是你?那……你脚下又是什么?”
她怔怔的低头,才发现,她脚下并不是什么石山,而是一座尸山——
满城的百姓,死状狰狞,血肉模糊,睁大着一双双无神而惊恐的眼睛,看着她。她脚下踩着的那个孩子还是她进城的时候见过的,她记得那孩子的母亲生病了,他跟他父亲一起来请大巫师为母亲祈福的……
“啊——”惊吓之间,她一个踉跄从那尸山上跌落下来,摔在了苍烬脚下。她却丝毫不觉得疼,紧紧闭着双眼,喃喃道:“不是我,他们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阿月,欠下的债,终究是要还的。”
——熟悉的声音,如同天山上的雪水般浇在她的头上。
水镜月一个激灵,抬眼,看到苍烬身后那个人时,泪水终于流了出来,哽咽的声音低哑的几不可闻:“爹爹。”
“阿月……阿月……阿月……”
一声声呼唤,仿若叹息一般。
水镜月看着苍烬身后那一群人,熟悉的面孔——爹爹、北斗七星、妖魔鬼怪……
“阿月,杀人偿命。”
他们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嘴角似乎带着笑,眼中似乎带着厌弃般的嘲弄。
在那一双双手向她伸过来的时候,水镜月踉跄着爬起来,闭着眼睛,大叫着跑开了——
背后,苍烬那平静而淡漠的声音一直追着她——
“阿月,你是个不祥之人。”
“他们都会离开你……都是因你而死的……”
她不记得自己跑了多久,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她停了下来,睁开眼睛,却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只余下一片黑暗,皮靴踩在石板上,似乎有水渍声。
突然,头顶出现一道光——
黑色的天幕上出现了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的,像是一头沉睡的巨兽被唤醒了一般。
水镜月站在无边的黑色之中,仰头看着那双血红的眼睛,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做的那个梦——那双如黑洞般的眼睛。
不知为何,她突然笑了,低头,紧握的拳头摊开——银色的小刀,西羽的手术刀,刀身上还有她刚刚才刻上去的飞羽图案。
她握着那把刀,突然猛的一下往自己的心口刺去——
一声闷哼,她忍不住皱了皱眉——真疼啊。
她费力的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黑暗渐渐消弭之时,不由在面巾下挑了挑嘴角,冷不防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噗——呵……咳咳……”
她半跪在地上,看着眼前熟悉的竹塌,熟悉的阁楼,终究忍不住轻笑出来,却换来一声声猛烈的咳嗽。
“砰!”
一声巨响,大门被一脚踢开,宽大的衣袖将她包围,身后传来温暖的体温,头顶的声音中竟似是带着一丝惊慌:“阿月!阿月?!”
她抬眼,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没有素来戏谑的笑意,没有一贯高高在上的神态,那双眼睛似乎比平日更红,却有些慌乱。
“西羽!西羽在哪里?!”
她感觉有些晕,身体的力气在一点点流失,闭上眼睛的时候,心道——这一定是错觉,那个人,怎么可能真的担心她?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又回到了她那个小木屋。她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双幽深的红眸,不由让她想到他们初遇时的那个夜晚。
他见她醒了,似乎很高兴,笑了一下,端过一碗药,道:“喝了。”
她从善如流,伸手想接过药碗,却不料他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俯身凑近了些,逼视着她的眼睛,双眸似是一汪红色的血水,恶狠狠道:“阿月,你可真狠心。”
水镜月皱眉,后退靠了靠,使劲儿想要抽出自己的手腕,咬着牙跟他对峙,“关你什么事?”
他却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在她耳边低低地笑出声来,道:“你的命是我救的,怎么不关我的事?”
他那抱得有些紧,撞到了她的伤口,她皱了皱眉,忍住了没哼出声。
良久,他终于放开了她,端着药碗,舀起一调羹药送到她嘴边。
她想了想,张嘴,喝了,又道:“我可以自己喝。”
——药有些苦,她不喜欢一口一口慢慢喝,宁愿一口闷。
他却执意要喂她,挑着嘴角对她笑了,笑容有些苦涩,幽幽的眼神有些无奈,道:“阿月,我输了,我这就放你走。别再伤害自己了,我会心疼的。”
“咳咳咳……”她虽不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些话,却仍旧被他的神情给吓到了,一边咳嗽,一边斜着眼睛瞄他——这人,改用苦肉计了?
巫谷主素来说一不二,水镜月伤好之后,他亲自送她出了谷,还帮她解开了封印内力的穴道。
那日,他站在那写着“巫医谷”三个血字的骨山旁,看着她跟百鬼众魅依依惜别,在朝阳之中笑得灿烂,微挑的红眸仿若带着不可一世的自傲,道:“阿月,相信我,终有一天,你会回来的——你那间屋子,我会一直替你留着。”
她不知可否的耸了耸肩,潇洒的转身,离去,心道自己应该再也不会回到这片山谷了。
那时,十三岁的水镜月从未想过她为何会讨厌自己的救命恩人,从未读懂他嘴角的笑容是什么含义,也从来不知道那双幽深的红眸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而今,十八岁的水镜月看着那张几乎没有变化的一张脸,听着他说着似曾相识的话语,觉得自己似乎有一点懂他了,却又似乎仍旧看不清——
这个人,就像身旁那迷雾朦胧中的红莲……
若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