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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颠簸,启明星在淡蓝色的天际浮现之时,宇文嫣带着一众宫女已经到了佛图寺。
她带着众人刚进了寺庙的大门,就有一众官兵重重围住了寺庙。
“这是做什么?”宇文嫣让子莫先行进入,自己则挡在外头应付那群尾随而至的官兵。
“启禀夫人,宇文大人听说夫人您今日带了宫女来为老夫人祈福,便是不放心诸位的安全,要属下们贴身保护!来人,把这里好好保护起来,不可放一只苍蝇进去,没有我的命令,也不可放任何人出来!”那兵头也不客气,似是没瞧见宇文嫣的脸色,遣重兵守住了寺庙。
“你。。。。。。!如此大不敬,我可是要。。。。。”
“夫人,如今北周与齐国在边境正两军对垒,一触即发,佛图寺离周齐两国的相接之地只有几十里,大冢宰也是担心夫人和一众宫人的安危,冒犯之处,请夫人见谅。”兵头拱手低头说道。
哼。。。。。。宇文嫣知道是宇文护怀疑她了,也不再多做纠缠。她走入佛堂之中,跪于金漆佛像之前,恭敬跪拜后接过签筒,默默祈求着什么,然后求了一支签出来。
“替我去把签文解了。”宇文嫣将那支签交给了子莫,轻声说道,“后院北边有道小门,虽崎岖偏僻了些,可能翻过这座小山,然后一直朝东边行进,就是边地了。”
“。。。。。。多谢!”子莫接过签文,说道。
“保重!”宇文嫣指派了几个宫女将贡品呈献于佛前贡台上,趁机遮挡住了子莫离去的身影,正在往里张望的官兵被混淆了视听。
穿过三重佛殿,子莫终于找到了北边的小门。
后院没什么人,只有一个老和尚在趁着晨曦的微亮,打着水井里的水。
长须寿眉,鸡皮鹤发,井边还放着一把笤帚,也不知道偌大的北周国师道场,为何清晨只有一个如此年长的老和尚独自在打扫寺庙。
萧子莫知道自个儿此刻不该有片刻逗留,可刚越过了那个老和尚,就听一声闷响,好不容易被提到了井口的水桶突然如同断了线般直直往下坠去,被呼哧呼哧摇着的辘轳挣脱了老和尚的手,飞快转动着往相反的方向越滚越快!
“小心!”子莫也没多想,顺势一把上前单手便固定住了那水井上的辘轳把手,然后见老和尚两手都是拉水桶时候起的红印,便摇动着辘轳把手,把那桶水给打了起来。
“哦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多谢施主。”老和尚双手合十,谢道。那和尚年纪很大,可一双眼睛在长寿眉下熠熠闪光,很有精气神儿。
“不谢,在下只是借道,还望不要打搅了大师。”子莫说完,帮老和尚把那桶水倒入了一旁的大缸里,转身就要走。
“猛虎下平阳,牛马受灾殃。”和尚在子莫身后念道。
“什么?”子莫回头。
“你手上的签文说的便是施主你能逢凶化吉之意。”老和尚长须舞动,似要乘风归去。
子莫拿起那签文一看,不禁大吃一惊,一字不差。
“多谢大师指点!有缘再来这佛寺聆听大师指点!”子莫惊叹于老和尚的未卜先知,可周围嘈杂声渐起,看来不能再多逗留,拱手道别后,便出了那道小门。
老和尚看着子莫离开,过去又用一把大大的铜锁把门给锁上了。
兰陵王高长恭。。。。。。我们日后还会有缘再见的。
佛图澄拿起笤帚继续清扫着后院的一片片落叶,任凭官兵把他的道场围得水泄不通,他一天的晨课还是从打扫开始。
“师父师父,大冢宰派来的人说要见您。已经闯到前殿了。”一个小和尚跌跌撞撞,袈裟都歪在了一旁。
“老衲说过十年之内不出这佛图寺一步的,凡尘俗世于我何干?不见不见,若是硬要闯进来,便说我在入定打坐,他们有兴趣陪着我这个老和尚不吃不喝呆一天的就放他们进来吧。”
“师父,我已经说了,可来人说和小师弟有关,说一定要和您当面商讨。”
“邕儿?。。。。。。他是出了事了?”佛图澄听了才把笤帚放在了一边。
“是,似乎宫中出了变故,小师弟。。。。。。我偷偷听说小师弟他要登基成皇帝了!”那个小沙弥说得唾沫星子乱飞了。
“如此之快!这。。。。。。”佛图澄想到了先前离开的高长恭,心想此事必定与他有关,双子战星汇聚,便会影响彼此的命数,纵然他被封为神僧,能窥探天意,可也无法参透这其中的玄机。宇文邕是真命之主,这是他一早便卜算到的,可参不透为何还会有北齐高长恭这颗异星降世,犹如妖星横扫天野,然后与宇文邕的命主之星遥遥相望。他本也觉得早日除了高长恭才是对天下苍生,对国家社稷有利之事,但似乎高长恭命数之大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方才他是有心试他,命主之星明明是个异端祸星,可高长恭却又如此心善仁厚,真是不同寻常,让人寻思不透。福兮?祸兮?佛图澄越是到了臻入化境的地步,越是明白凡事不可强求,他打开了小路放那高长恭离开,便是想看看到底这是何种天机。
萧子莫顺着山路,在密密的丛林间行路。
一声骨哨的声响,子莫陡然记起草原之上的经历。
果然,悉悉索索的声响,好像有东西贴着茂盛的植物在伺机而出。
“姑娘!你别动!”子莫刚想拔出匕首,就听后头有人一声大喊,然后脑门后被带起了一阵风来,凉意过后,是一只狼受了攻击后呜呜叫着又逃入了密林里。
子莫转过身,看到那搭弓射箭的男子眼睛发直。这是个猎户,背后的背篓里还装着受伤的小动物。
“多谢这位大哥。”子莫说话声音很轻,尽量简短着,毕竟是男儿身,再怎么能在容貌上装扮,可音色上还是与女子不同。
“不。。。。。。我是举手之劳!我。。。。。。我叫阿勇,我就住那边的村子里的!这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居然出现了狼群,姑娘你可一定要注意安全啊,怎么这么早就独自在这山里呢!!你要去哪里?孤身一人没有伴儿吗?”阿勇语无伦次,他平时就知道打猎,大概在山里几个月得时间还没刚才一会儿说的话多。
他远远以为是看到了山中的妖精,可等那女子一转头,他便惊出了一脑门的汗,这哪里是什么魑魅魍魉,这是天上的仙子还差不多!
“我去肆同镇,投奔亲人。”子莫轻轻回答,肆同镇是与北齐晋阳距离最近的周国边地了,她说完看了眼那猎人,不知道有没有惹人怀疑。
“啊!我家也在肆同附近,我陪姑娘去吧。”猎人自告奋勇。
萧子莫觉得萍水相分,牵连了这个人便是罪过了,可她一想到这一路定会有通缉她的告示,若是一个人孤身上路定会引人注意,于是点了点头。
阿勇欣喜若狂,猎也不打了,领着子莫下了山,进了官道,突闻背后马蹄阵阵,萧子莫异常警觉,这马蹄声沉重且异常有规律,不像是什么寻常的商队赶路,倒更像是训练有序的骑兵行进。
她一把推开那猎人,让他躲入路边的草丛中,自个儿则飞身跃上了路边的大树,将身形隐蔽在枝繁叶茂的树冠里。壮实的马匹用铁蹄敲打着路面行进的声响都在一下下鼓动着子莫的心,这马,定是好马!天刚微亮,山雾缭绕。如同仙境般只能隐约看到数丈外的模糊影子,这种四下无人的荒僻之地,不打个家劫个舍萧子莫都觉得对不住自己。
去肆同镇若是用这强壮的军马大概夜色降临之时便可到达。子莫心里一横,她便是要抢马!她一想到晋阳那边十万火急,宇文毓死前还要把休战的和约给她,便也是想着少些战火纷争,可以少些枉死的百姓,就觉得她能早一些赶回晋阳就能挽回些如今的危机!
那几匹马虽然卸掉了战时的铠甲,可是膘肥体壮,只看个轮廓便知是训练有素的战马。不出一会工夫,马蹄声越来越近,雾霭升腾,越来越着靠近了子莫藏身的地方。
阿勇都不知道那姑娘躲到哪里去了,竟一下子好像消失了一样。这座山头四季皆有浓重的山雾,老人常说这是座灵气凝结的山脉,便是连佛图澄都把自个儿的道场建在了这个山头上。方才他看到山野间的白衣姑娘,别提多惊讶了,只是后来看到有狼群要袭击她,才会出手相救的!阿勇习惯了捕猎动物,此时也是藏得很好,偷偷扒开了一些草叶打量着,一阵风吹过,微微吹散了一些周围的霭霭山雾,阿勇又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娘亲啊,他今天这是走了什么运了!方才遇上一个恍如天仙下凡的女子,而如今那驾着大马奔驰而来的最前头的那个男子居然美得也不像个人啊!
这叫什么?!对了对了,他老家隔壁的老秀才便经常说的什么天人之姿!什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什么玉树凌风仪表堂堂,什么倾城绝艳,举世无双!雾气被风吹着变换着形状,慢慢又在那队马队周围凝结了一些,彪壮健马,仿佛腾云驾雾,上面坐着一个即便明知是男子也让人看得目不转睛的人物,阿勇掐了一下自个儿的胳膊,他莫非今日是撞了邪了!!
猎人的脑子里正在往外蹦跶着一些他平日里写都写不出来的词儿,而一个白影突然从天儿降!萧子莫的举动把方才扬起陶醉之情的阿勇吓得魂儿都散到了九天之外!那位姑娘是要做什么!!
阿勇也顾不得许多,一个健步冲上前去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萧子莫举着匕首倾轧而下,打算一招打下那马背上的人抢了最好的那匹马儿便走,可那马上之人身手也了得,受了突袭在马背上向后一仰躲开了子莫的袭击。
“大人!”马队中的其他人勒转马身将那受袭之马匹围在了中央,阿勇不知死活冲了过来,被一击倒地。
战马受了惊,在原地打转着马蹄子带起尘土滚滚。山雾将整个大道仿佛淹没在了一片云山之中,子莫与那人过着招,可却没能细细看到那人的面目。
听到侧旁有阿勇的呼救倒地之声,子莫飞身足尖点过马鞍打算先救阿勇,可谁知手腕被马上那人擒住,然后重重拉了回去,不偏不倚就胯坐在了马背之上,她想着哪个不要命的敢这般近身袭击她,正要全力反击,可有张脸倏然靠近在了几乎顶上她鼻尖的距离,子莫僵了一下,瞪着眼睛差点失了平衡摔下马去,那人反应迅疾,伸出手懒着子莫的腰肢从后面托着她,于是萧子莫打劫不成还面对面被那人抱了个满怀。。。。。。
“高大人,你趁着天未亮雾气浓重便行打劫之事,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慕容冲讪笑着,用鼻子顶了顶她的鼻尖。
萧子莫哭笑不得,幸好周围的雾气够重,才把她的窘状给遮掩了许多。
“慕容冲。。。。。。你怎么在这里?”
晨光初露,照得山雾氤氲间那张本就惊艳决绝的脸孔更加如梦似幻,子莫着一身素白女装,柳眉丹唇,美眸如同宝石般灼灼生辉。她自个儿根本没觉得有什么,可慕容冲看得便是如坠了梦境一样。他不觉伸手抚着子莫的脸,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沉声说道:“我来接我的娘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