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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发丝飘落,扫过她的眼睫,却只是沾染了一滴悲凉的湿意。
“靳姑娘?”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迟疑的探问,钺下意识的抬起手飞快的扫尽了脸上的湿意,一回头就了看见季连城那那一张惊疑不定的脸。
“你怎么来了?”
五仁阁的食材都还没有备好,自然不可能有点心供她摆排成线,可是季连城却自己溜了上来。
“我。。。我在外头看见姑娘一个人坐在这,虽然桌上没摆点心,可是这么早。。。而且我看姑娘脸色不太好,难道出了什么事。。。?”
居然连季连城都看出来了。
钺勉强牵起一抹笑意,却看得季连城更加胆战心惊。
难道真的出了什么事,否则她怎么笑的比哭还难看?
“我睡不着,所以才想出来坐坐。”
“所以。。。并没有出什么意外?”
季连城将信将疑的又问了一遍,直到钺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他才暗自舒了一口气。
“既然来了,不如就陪我坐上一会儿?掌柜的说,等会儿要把第一炉热腾新鲜的点心送上来呢。”
季连城原本想着既然没事那就不要打扰她了罢。
可是他抬眼看了看钺的脸色,再加上那热腾出锅的点心。
他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迟疑的点了点头。
“可以。。。多点上几份吗。。。我想。。。”
季连城刚坐下来,就低下头扭扭捏捏的说道。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头都快低到胸前了,脸上还泛着一丝可疑的嫣红。
是想要带给他的那些同伴吗?
“没问题,想要多少都可以。”
季连城听到钺这么干脆的就答应了,眼里闪过一丝欣喜,可是脸上却更加红了。
“可以。。。不要告诉平先生吗?”
“为什么?”
钺心里有些奇怪,不过几盘点心而已,为什么要特地求她不要告诉祁平呢?
季连城抓耳挠腮的犹豫了半天,才用很小的声音说道。
“先生说,点心是回报我替你办事的报酬,可是我今天并没有替你做什么,所以。。。”
钺一听就笑了,她原本以为这孩子自小混迹城里,多少也沾染了些江湖习气。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还保留着这么一颗赤诚单纯的心,祁平这个老师还真是教得不错。
“我当然会告诉平先生,不过今天的也是你帮我打听消息的报酬,所以就算告诉了平先生他也不会责怪你。”
季连城听到钺的前半句话,脸色一变又羞又恼,可是紧接着却又马上喜笑颜开了。
“姑娘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就算是我不知道的也会尽力去打听。”
钺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知道的,可是又不忍拂了他的好意,而且原本就是她自己请他留下来陪她的。
二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所幸没过多久那传说中的第一炉出锅的热腾新鲜的点心就送了上来。
季连城还是像平时那般,伙计来的时候就变成孩子躲在门后,等伙计一走他就马上一门心思的扑到了点心上面。
季连城一直兴高采烈的说着城里的趣事,可是她自己却一直心不在焉的看着城门的方向。
其实她根本就没有什么闲聊的心情,只是方才那一瞬间,她竟然无比渴望能有一个人陪在身边。
哪怕不是她最想要见到的那一个人,也好过她独自一人彻底湮没在那一汪名为孤独的深海之中。
所以季连城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叽叽喳喳的说着笑着的声音竟然前所未有的悦耳起来。
直到那一双张扬肆意的眼睛突然准确无误的抓住了她的视线。
她突然再也听不到季连城的声音了,整个世界一片寂静,只剩下那一双纠缠着她的眼睛。
那是他。
尽管他的面容已经全然改变,和他往日的模样毫无相似之处,简直就像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路人。
可是她仍然一眼就认出了他。
除了他以外,再没有人会拥有这样一双张扬肆意辉耀如烈日的眼睛。
刑也看见了她。
他甚至早已看到了她身旁径自说笑神采飞扬的少年。
是叫季连城吧?
听说倒是个不错的小子。
不过这种毛都没长全的小子自然是不可能对他产生什么威胁的。
不如说,他所担心的,自始至终只有那一个人而已。
不过她的出现倒真是叫他有些意外。
他是否可以认为,虽然他这一趟并没能顺利的把她带走。
可是他在她的心里,终究还是扎下了根。
而且这根,恐怕远比她所察觉到的要深得多。
可是心里温柔如水嘴上却冷硬如刀的,不正是那个就连失忆也无法把她从他心里剔除干净,恨不得随身携带妥帖珍藏的女人吗?
他心里的情意翻涌如潮,面上却淡然无比的收回了视线。
徒留下一个平静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拥挤熙攘的人群之中。
就这么结束了吗?
钺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最终彻底消失在那一道门洞之内。
就这么结束了吧。
他的温度和气息犹在指尖,人却已经远在天涯。
他的出现犹如这一季炎夏里最美的幻梦,突如其来的结束却平静的仿佛一阵微风拂过,连那水面都未曾激起一丝涟漪。
他们之间终会重逢。
这是她无法逃离的命运。
可是那缥缈的命运尚且远在天边遥不可及。
眼前却是这一场匆匆一瞥的别离,只剩下满地未完待续的残意。
可是她却忘了。
命运的转轮既然已经重新开始转动,又哪里还会远呢?
刑一走,钺整个人就垮了下来。
那种感觉不是哀怨的悲戚,反而类似尘埃落定。
知道他要走的时候,既是忧愁伤心又无可避免的气恼着,一颗心就仿佛吊在空中上上下下的无法落地。
也许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期许。
可是直到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了。
那颗心才终于落了地,虽然这并不是她想要看到的结果。
这样也好。
起码再不必徒劳期盼。
所以当刑的背影彻底消失之后,久违的困意突然铺天盖地的袭来,几乎瞬间就吞噬了她所有的意识。
“靳姑娘?靳姑娘?!”
不过这可把季连城给吓坏了。
眼见着原本尚自清醒只是有些萎靡不振的钺,竟突然就这么毫无预兆的闭上了眼睛,脑袋也马上垂到了胸前。
难道是中了什么要命的剧毒,潜伏期一过突然毒发瞬间毙命?
这可把他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几乎失声惊叫了起来。
他满头大汗的摇着钺的肩膀,连平先生教他的那些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都顾不得了。
钺终于在他剧烈的摇晃中暂时恢复了清醒,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对不起。。。实在太累了。。。两天没睡,吓坏你了。”
只见季连城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他怔了一瞬,然后像被水烫了一般马上松开了她的肩膀。
“。。。那就好。。。既然这样,那姑娘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
钺这个乌龙虽然实在让人有些哭笑不得,可是总归她没事就好。
季连城的表情虽然扭曲的厉害,可是最后还是挣扎着从牙缝里挤出了那么一句话。
钺一看他又青又白的脸色,自然明白她刚才可把他给吓坏了。一边连声道歉一边又点了一大堆点心送给他,然后才和他前后脚离开了五仁阁。
她一回到乜舞楼就睡着了。
这一觉可真是睡得天昏地暗,比之肖未当初清理暗道那几天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日头依然是还在头顶上。
她以为不过只是睡了几个时辰而已。
可是她突然发现那日头不仅没有向西落的趋势,反而还向东下去了几步。
太阳还可以倒过来起落吗?
当然不行。
“咕噜噜”。
她的肚子也不争气的响了起来,而且还非常大声,简直就像一道闷雷炸响在她的耳边。
她猛地坐了起来,紧接着就听见一连串急促的敲门声也适时地响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她草草的抓了抓头发,一个飞身冲过去打开了门,却见一个面无表情的黑衣人正站在门外。
他看见钺衣衫不整明显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表情没有丝毫动摇,眼睛里却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轻蔑,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都什么时候,这个女人还有心思在这睡大觉,而且一睡还睡了这么久。
“靳姑娘这一觉睡得倒是真香。”
钺的脸色露出一丝错愕,她又没有出去乱走,也没有故意玩失踪,怎么连在屋里睡觉都不让了?
“怎么?你们少主就连我仅剩的这么点儿自由都要剥夺么?”
“姑娘大可以继续睡,反正过了今天,这么一睡就是两天的机会可就不会再有了。”
两天?
她这一觉居然睡了两天?!
“你是说我这一觉睡了两天?!昨天一整天,再加上前天的一天一夜我都在睡?”
“怎么?姑娘睡了多久连自己也不知道吗?”
不仅不知道,而且是压根一点儿也没有想到。
当她看见东落的太阳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最多不过是睡了一天一夜而已。
可是原来,她不是睡了几个时辰,也不是睡了一天。
她已经完整的错过了一个日升日落。
那黑衣人诧异的看着她一脸的震惊,这个女人究竟是心机太深还是脑子有问题?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他该管的事情。
所以那短暂的震惊过后,他又恢复了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冷冷的丢下一句话,然后自顾自的离开了。
“少主要我转告姑娘,明日一早启程,北门相见,还请姑娘做好准备。”
启程?去哪?
最初的怔愣过后,那早已隐藏在她脑海深处,蠢蠢欲动的两个字,却猛地跳出来轰然炸响在她的脑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