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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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悄悄缀在他们后头。当天晚上，趁他们睡下了，我就悄悄潜了进去，准备将他们手脚筋脉全部挑断，然后再交给警察处理。”

    “但谁知我刚一近身，有个人就从床上跳起来，朝我扔了一团粉末。那粉末黏在身上，立即就燃烧起来。”

    我吃了一惊：“这人能发现你？”

    老竹竿叹了口气。

    “是我大意了。没想到这群匪徒里居然有个西山于家的人。于家人天生阴阳眼，可以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我很早就被那人发现，但迟迟不动手，只等我自动送上门。”

    我不由紧张，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老竹竿说：“这于家人洒到我身上的是他们于家一种特质的药粉，叫做五阳散，能驱鬼辟邪。对我的伤害倒不大，只是……”

    老竹竿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了下来，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一直以来，老竹竿在我心中的印象都是那种十分镇定的老头，很难见到他也会惊惧。

    “只是我当年被宗望村那只九头怪物伤到，从此就得了怪病。我当时竭尽所能，用了各种办法，终于稳住了病情。虽然变得不人不鬼，但总算没有出现更大的问题。”

    “但这次小娃和她娘被害，我一见到这群匪徒就愤恨无比，情绪大乱，有种嗜血杀人的冲动。再加上被五阳散扔到。一直被我强行压下的怪病终于爆发。”

    “我完全无法自控，变成了恐怖的杀人恶魔，把五个匪徒一一诛杀！”老竹竿的声音微微发颤，显然想到了当初他发狂杀人的情形。

    老头是阴阳先生，在多年前那种乱世里，人也是杀过的。但从来没用过如此残酷冷血的手段。那五个匪徒横死的场面，我亲眼见过，简直就是修罗场。

    “杀了这五人之后，我就更无法自控，甚至连最后一抹神志都失去。直到在警局被那个女警的护身符击中，我清醒了片刻。”

    我愣了一下，我本以为当初让老竹竿清醒片刻的是老吴的灭灵钉，没想到竟是因为关晓丹手里的七言。

    “福宁路，江城警局，嘉南花园。”老竹竿拧眉道，“你有没发现什么规律？”

    我心里一动，拿出手机打开地图，把三个地方标了出来。

    从地图上看，这三个地方分别在江城的三个角上，连起来正好是个三角形。

    “这究竟……”我像是想到什么，但临到嘴边，就是想不出来。

    “有人精心布了这个局！”老竹竿沉声道。

    福宁路下尸骨堆积如山的下水道，江城警局一夜之间血流成河，嘉南花园开出地狱火莲，焦尸遍地。这三个地方凝聚大量死气，成三角相互对峙。有人在整个江城大地上，以千百条人命为引，布下了某种阵法。

    我身子微微发颤，我实在难以想象，到底什么人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事。这么说起来，福宁路下水道那只猪头人身的妖怪也可能是被人故意养在那里的？

    当初我如果能早点识破其中的玄机，嘉南花园的惨剧或许就能避免，小许……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老竹竿说他也不认识这究竟是种什么阵法，但从它的格局上来看，这阵法的目的应该是在三角的中心位置。

    我在图上画了几条线，看看在三角中心位置都是些什么地方。

    待交叉线画出来后，我顿时就愣住了。这个位置，看着十分眼熟，正好就是我现在所在的地方。老沙送我的这栋别墅，就在这片区域内。

    “难道说……”我忽然有个匪夷所思的猜想。

    老竹竿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你找到的那片废墟，可能就是那人的目标。”

    我骇然。

    “目前看起来，这人费尽周章，应该还是没能找到这里。”老竹竿神情一肃，叮嘱道，“以后废墟的事只有你自己知道，绝对不要说出去。”

    我点头应了，突然心里一动，脱口问道：“当时跟小胖在一起的男人长什么样？”

    老竹竿回忆道：“很年轻，看起来跟你差不多年纪，长得很好。”顿了一下，又道，“双眉正中心有道竖的伤疤。”

    我心里一跳，立即想到那天寇静跟我提起过的那个男人。当日就是他从福宁路带走了寇静，把她变成了嗜血杀人的厉鬼。而那个男人，同样都是很年轻，好看，而且眉间有道伤痕。

    “你怀疑这一切跟这男人有关？”

    老竹竿点头，说道：“那人说了一句话。”

    “他说‘是那个地方的气味’。现在想起来，有可能是看出了我身上来自宗望村那只九头怪物的气味。”

    听老竹竿这般分析，我心里恍然。这人见到老竹竿，一眼就看出了他身上的隐疾，然后就利用匪徒害掉母子俩，把老竹竿身上一直压着的戾气激发出来。从逻辑上看，是完全成立的。

    如果这是真的，那这人城府绝对的可怕。他一直隐藏在幕后，只是随意地操控一些人物，就可以完全地把整个江城搅得天翻地覆。

    老竹竿告诫我，一旦遇上那人就得立即逃得远远的，千万别去招惹。我默然。

    老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又告诉我他他有个箱子放在他现在的住处，让我记得去取。那里面装着他当阴阳先生毕生的心得，让我用功研习。

    我点头应了。

    他又跟我叮嘱了一番，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把你的灵龙镇煞钉拿出来，用我教过你的阴阳诀，刺进我这里。”老竹竿解开衣衫，露出干瘦的身板。干枯的手指戳了戳心窝位置。他的声音很是淡然，就像说的是别人的生死。

    “你这老鬼是不是神经了！”我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他鼻子大骂。

    老竹竿一双浑浊的老眼充满无奈：“我随时都会戾气爆发变成嗜血残忍的怪物，到时候就再也醒不过来。”

    “更何况，我杀了这么多无辜的人，这罪孽我一辈子都无法洗清。”老家伙说着，连嘴唇都在不停颤抖。

    他当了一辈子的阴阳先生，做的都是除鬼驱妖的事，哪里能忍受自己如今手上沾满无辜者的鲜血。

    “带我出去走走吧。”老竹竿微微一笑，伸了个懒腰站起来。

    我没再说什么，起身默默出去了。在外头独自坐了好久，才又回来，带上老竹竿出了别墅。

    我们又回到福宁路。只是那片地方如今已经面目全非了，看过去一片繁忙的工地，相信不久之后就有一片崭新的高楼拔地而起。

    我笑着一路指指点点，说哪里是夏家，哪里又是以前老竹竿家。那个曾经被猪妖当成巢穴积满了尸骨的下水道也早就被拆掉了。

    入夜的时候，我们又搭出租车去了趟市医院。开车的师傅是个老司机，每个座位上都贴好了符纸。不过如今对我们而言，符纸并没有什么作用了。

    乘客是个漂亮姑娘，身材正点，老竹竿看得目不转睛，连声称赞。

    “放开这个姑娘，让我来！”我抢在老竹竿前面，在姑娘身上上狠狠摸了一把。吓得那女孩子尖叫连连。出租师傅吃了一吓，差点把车开到沟里去。

    在医院病房里蹲了大半夜，这次却是倒霉，连一个咽气的都没有。

    午夜两点，我和老竹竿游荡在人烟稀少的街头。老头子絮絮叨叨地叮嘱着我，恨不得把他那么些年当阴阳先生的经验一股脑地都塞给我。

    在天快亮的时候，我们终于回到了实验室。老竹竿解开衣服，用干枯的手指敲打着心窝处，嘴角露出微笑。

    我看着他，一言不发。执灵龙镇煞钉在手，手却在微微发颤。

    “来吧。”老竹竿朝自己心口位置笔画了一下，“就朝这里，很快的。”

    诸多片段在我脑海中闪电般掠过。我默念起阴阳诀，灵龙镇煞钉受到灵力激发，法纹随之点亮，发出嗡嗡之声。

    “来。”老竹竿含笑闭上双眼。

    我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死老货！”执钉在手，笔直地朝他心口刺去！

    与此同时，左手五指合拢成拈花状，飞快地往前一送，赶在玲珑钉之前以飞花指将一道符贴到了老竹竿心窝。

    身子一侧，灵龙镇煞钉已经被我收回。秘银旗一展，瞬间把老家伙卷入了魂瓶，重新封镇。

    他妈的，老家伙你罪孽深重，那我这当徒弟的，做一辈子阴阳先生替你赎罪就是，废什么话！

    我把魂瓶塞好，封入手镯中。那道定魂符，是我好不容易从老沙留给我的那一堆东西里翻出来的。这道符是老沙亲手所写，我就不信封不住那什么九头鬼的戾气。

    我现在虽然没这本事，但不代表我以后没有。终有一天，我会把老家伙体内那道戾气彻底干掉。

    之后我去了一趟老竹竿现在的住处，按照他说的在他床底下找到了一口红木大箱子。里面最多的是一些书籍和手抄的笔记。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物件。零零碎碎的很多，一时也看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