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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的四季总是很分明!我能察觉得到春天的温热之气在大地底下蠢蠢欲动的微弱声响,正如我发现自己身体出现的变化一样。那是一种在严冬里日夜无休的酝酿和一丁一点的积累之后到了时间就准备要破土而出的力量,不可阻挡,攸关万物;就像母亲常说的,时节到了花自然是要开的,树自然也是要绿的!
我的身高在迅猛的生长,衣裤上不时会留下一些干透的小块斑,起初嬷嬷发现提醒我时我谎称是在山上牧牛时坐在地上压上了不干净的东西留下的。但是这似乎很好揭穿,她随后用很平淡的口气对我说,你就要长成姑娘了,以后要自己注意,经常清洗,这没什么害臊的!
起初我红着脸否认,那次又被她提醒几次后,我也慢慢回到她第一次提醒我时的那种状态,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这只是我、我们生活中的一件小事。
最近夫人对我越来越好:有时会在我的饭碗里多加一块肉,有时会给我一个大大的水蜜桃,有时间了会给我画上和她一样的妆容、梳一样的发髻、穿上她的衣裳。在帮我擦粉时会告诉我哪些胭脂是在长安买的,哪些是西域带来的。
我第一次看见罗马人穿的皮鞋是那样的华贵,那上面着上的红漆泛着光彩,令人舍不得穿上。还有那缠绕在我脖子上的丝巾,柔软而光滑,夫人说这是波斯贵妇人最喜爱的款式。
每次穿戴好后她总喜欢对着我上下打量许久,我感到很不自在。似乎夫人很陶醉于把我当作她养的小猫小狗一样,按照她的喜好从头到脚改造一番;那只慵懒的躺在丝绸定制的窝里若无其事东张西望的猫让我有这种感觉。她一边操弄一边看我的眼神,就像在观察她养在花盆里的蔷薇什么时候才会开出一朵花一样,满是期待。好几次我都想问她为什么为我这样一个下人穿戴她的那些名贵物品,但我始终不曾开过口。
每次穿戴完毕她都会夸赞一番,身边的侍女纷纷附和,但我并不是特别理解那些话的意义,对我来说,能够吃饱饭,回到家乡和家人在一起,就是我最大的幸运。
当然除了夫人,就连集市上的陌生人也开始注意起我来:老爷经常在他家定鱼的大叔、还有送豆腐的老张、出入老爷家的不认识的富人......他们用一种算是友善但是有别于正常目视对方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有我的地方,或是在有我的周边游离几下之后又回到我身上,开始时我发现了会回望过去微笑以示礼貌,奇怪的是每到这时,有些人会立刻躲闪,而更多的人会用一种让我感到害怕的浅笑继续看着我,我不由自主的排斥那种笑意。
所以后来即使发现有人又在盯着我看,我也不敢再顺着看过去了,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悄悄走开。
这样的情况多了,我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贫穷穿的太寒酸,从而引来这么多人的新奇目光,他们一定在背后偷偷的取笑我吧!这让我感到自卑。但又想:这身衣服我以前也是一直穿着的,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还是我以前不注意呢?
那时起,夫人让我干活儿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我很不适应,侍女阿红说我是土包子习惯做苦力了所以才会这样。
以前夫人从不带我出街,最近却常常让我陪她出去,她出席很多贵夫人的宴会时也要带上我。同样,让我受不了的还有那些慈眉善目衣着华丽的妇人,她们也喜欢上下打量我然后问夫人有关我的情况。每到这时我就更自卑了,我恐怕一辈子也穿不起她们身上的那些名贵衣物。我只得将头压得更低,找个时机默默走开。
在她们的处所,我第一次见识到除了那杂乱喧嚣遍地都是商品的集市之外,在洁净而明亮的阁楼里穿着耀眼的华服、带着暧昧笑容轻声呢喃的场所也会让人沉醉。这对于我来说就像小时候祖母第一次带我去集市采购时的那种恍若看到一个游乐世界的新奇。有区别的是这里要讲究得多:那随着音乐吟唱的歌姬、那被鲜花装点的房间、还有那挥发在空气中的阵阵葡萄酒香......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你,这一切都是具备了财富与身份的人才能够进入的场所。
也不知道过去了几天,我开始想念山上的时光。我喜欢劳累时血液极速流淌的声音,坐下来待那馥郁的和风吹来,然后高歌一曲。
晚上躺下时,我把我近来的困扰告诉嬷嬷。在这里我也只能告诉她了。
她起先自顾自的忙这忙那,一声不哼的缝缝补补。看她不回答,我以为她不想听我说这些事,正想睡去时,她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问我:
“娜啊!你父亲送你过来的时候听没听他说你要在这干几年活儿啊?”
我连忙回答:“四年!”
“四年!那就是说今年年底你就可以回去了!”说着她缓缓起身,拿着手上正在缝补的衣物站起来走了几步然后打开房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外环视。然后又关上回来拉低嗓子继续说,“记住,你不要等到年底,你在这干到秋季,你父亲过来领完秋季工钱后你就找个时机,拿上自己的衣服从山里跑回家去,知道吗?”
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我感到害怕,我急忙问:“嬷嬷,怎么了?”
只听见“噗”的一声,房里的油灯被她吹熄了。在漆黑中她接着说:“孩子,嬷嬷见过从这被送走的孩子不少,但像你这样标致的小可怜儿还真没几个,你知道夫人是干什么的吗?她那些贵重的物品都是哪来的?是长安平康坊的老婆子们送的,她专门为那些老婆子收罗这儿附近长得标识的小女娃,等到了年纪,就送去那儿调教伺候达官贵人,为她们赚钱。嬷嬷本不想管你这档子事,但是看你经常采果子给我吃,又懂事,我于心不忍......”
听她说完,我的心脏好像快要跳出胸膛一样,噗通噗通的狂跳不停,我紧紧的抓住她的衣襟,生怕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冲进来把我一把抓走。
容嬷嬷所说的话让我想到村里的柳姐,她就在长安平康坊,在村民口中她是一个很低贱的女人,不受任何人欢迎。
“孩子,你知道自己长得多么无与伦比吗?现在这小城里的人都在议论说,你以后肯定会轰动长安,冠绝亚洲。哎!女人吶!长得太好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嬷嬷!我怕!......”
说着我就要哭出声来,嬷嬷一把捂住我的嘴巴:“别出声!记住明天当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该干嘛干嘛,知道吗?别让老爷夫人看出来,也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刚才说的话,到时候悄悄溜掉她们也拿你没办法。对了,夫人知道你家住哪了没有?”
我压着声音哭着说:“我父亲带我到这来的,我不知道她们知不知道我家住在哪!”
“哎!估计都知道了,除了家里你有地方可以去吗?”
“没有!”......
嬷嬷的话,解开了我对这段时间夫人的突然殷勤和人们投来奇怪目光的郁结,我既害怕又无助,那一夜,是那样的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