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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敬过三轮,童晓才笑盈盈地进来。她穿着高档的红色绣花时装,头挽一个漂亮干练的发髺,自信满满,颇有一种成功女性的派头。

    目光在餐桌上转了一圈,她嚷道:“呀呀呀,怎么没有大龙虾?”

    王晓燕道:“这农家旅舍,有的是蔬菜、螺丝、豆腐、石斑鱼,哪来的大龙虾?”

    “抠门,”童晓瞟了王晓燕一眼,转向王小刚,“当副总啦,小刚,不要学你姐样。野猪肚总有的吧?”

    王小刚起身去问陈金喜。

    张志兵问童晓:“刚才谁的电话,这么长?”

    “荣维嫣。”

    “说什么呢?”

    “她说今天下午与老宋一起喝咖啡,老宋给她讲家史。”

    “就是做资金掮客生意的那个老宋?”

    王晓燕一听资金掮客,顿然警觉:

    “晓晓,与资金掮客接触,你可要小心喽。银监部门三令五申,银行员工不能参与民间借贷;制度规定,参与民间借贷,一律作开除处理。高压线碰不得。”

    童晓正沉浸在兴奋喜悦状态,王晓燕冷水一泼,骤然一惊,沉默片刻,反驳道:

    “老宋说,银行贷款难,而企业经营,贷款转贷,个体工商户资金周转,大众的投资需求...等等等等,催旺了民间借贷的熊熊火焰。民间借贷,自古存在,几千年了。老宋说,银行有些规定,未必是对的;不许别人点灯,自己反倒是放火的味道。”

    张志兵帮腔道:“银行的许多行长,不送礼,贷款不贷啊。他不贷,就不允许别人从民间去借了?再说啦,民间借贷利息越推越高,谁愿意呢?”

    王晓燕眉头一蹙:“我是行长,我可不收客户的礼。”

    童晓讥道:“你是另类,刀枪不入的神,不食人间烟火。”

    王晓燕正色道:“晓晓,希望你远离高利贷,那是一杯鸩酒。”

    童晓正着手大干一番,哪里听得进王晓燕的劝告,头一歪,决然道:

    “大不了辞了银行这份工作,任务这么重,紧箍咒这么多!”

    王晓燕担心童晓脚步不踏实,有朝一日栽跟斗,童晓还以为她嫉妒。

    王晓燕这边在告诫弟弟一步一个脚印,童晓那边滔滔不绝讲老宋的家史和创业神话。

    童晓喝着酸牛奶道:

    老宋是个能人啊,不是行长的行长,在东川的名气可大了。大家叫他老宋,其实才四十五、六岁,以前是图书馆的员工,现在不干啦。他很爱笑,斯文白净,像书生,却比书生更容易亲近。

    老宋祖籍大西南彝族。父亲小时候,全家人死于一场瘟疫,父亲从小是个孤儿。彝族的风俗,对死者实行火葬,死后放在柴堆上,焚烧成灰,灵魂晋天。

    有一年,一场的巨大瘟疫,村里死了很多人,活着的人对死难的人无力一一梵烧,便把几十具尸体放在一个大柴堆中。那火焰燃烧了几天几夜......

    大火熄灭之后,五岁的父亲跟随乡人外出要饭,从此不曾回过家门。

    老宋的父亲跟五个大人一直往东走,穿着一双破鞋,不久那鞋子没了底;肩上挂一条大人的裤子,很快被狗扯成了布片;衣服有两件,是路边的死人身上扒来的,没有袖子。

    那年冬天,雪好大,几个人住在破庙里,无法出门要饭。幸好一个人还有一个饭团,另一个人还有半个锅巴,也许庙里的神还可怜他们,角落里还藏着一个老鼠。

    凭着这三样东西,大家没有饿死。

    大人们用那老鼠皮做了一只鞋,叫他父亲穿在溃烂的右脚上,又用神像后老鼠咬落的一小匹披幡裹了他父亲的左脚;靠着这两样东西,保住了两只脚。

    老宋的父亲跟着大人走了三年,一路上,5个大人中病死了三个。

    走到JX时,老宋的父亲突然生病了,躺在林子边的神庙里,没有跟大人一起出去讨饭。

    夜晚,他饿坏了,急切盼着大人们回来,可是回来的是两只绿眼睛,慢慢靠近他。他挈起打狗棍呼地抡过去,打在野狼的头上。

    野狼跑了,但过了一会,两只绿眼睛变成了四只,他只能死命跑,跑到庙后面的大树下,猴子似地上了树。那晚,老宋的父亲一直在树上呆着,直到两个大人回来。

    后来到达贫穷的东川,另外两个也得了病,因为无钱治,也死了。

    长大后,老宋的父亲是个伟岸的小伙子,成了泥匠,入赘东川一户姓宋的人家,老婆是个瘸子,心很好,就是老宋的母亲。

    成了家,老婆说,我们东川人穷啊,大家农忙时节在地里,空闲之际挑起货郎担,走南闯北,鸡毛换糖,养家糊口,你也跟村里人出去吧。

    老宋小时候很苦,一日吃两餐,还是玉米糊糊和番薯多,衣服从来没有新的,大腿屁股见阳光,鞋头顶出三个洞,瘦得皮包骨头,面黄肌瘦。

    长大后念过几年书,托关系进了图书馆。资本市场成立之初,他是第一代股民,凤凰化工和深发展股票上赚过大钱,一口气在商贸城买下十几个摊位,从此一脚踏上投资理财和资本运作之路。

    后来融资生意越做越大,辞了图书馆的工作,专做“资金生意”,一直信誉良好,东川那些老板们都愿意将手中的闲钱放到他那里去放贷。谁需要借给谁,赚取中间的利差,相当于一个不合法的银行。

    老宋不像一般口袋里稍有一点钱,就趾高气扬自以为是的人,总是很谦和,讲信用,出手大方。家里买了一栋别墅,一辆宝马,除此以外,不戴黄金宝饰,不搞铺张浪费,没有嗜好,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没二奶。

    同事荣维嫣十分崇拜他,常把老宋说的一句话挂在嘴边:要想成功,就要和成功的人在一起。

    听童晓讲到这,王小刚戏谑道:“晓晓姐,你跟我们在一起,我们也是成功的人吗?”

    “小刚,你不是成功人士,谁还是成功人士?你比我小,就当副总经理了,还会演电影,女朋友又是....”

    童晓觉察到自己差一点失言,这话说出去,有点暗示王小刚的副总经理位置是仗着赵小蕊的。她瞟了一眼王晓燕和赵韵芝,舌头在口腔里打转转,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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