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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空二话不说便冲上前去,他对这马耕地可是恨入骨髓,心情激荡间忘了自身安危,被那小鬼跳起一脚踢倒在地。
那小鬼已是虚弱不堪,身上黑气仅存寥寥,露出青色的皮肤,便如一具童尸一般。
陈空在泥泞中挣扎而起,他大战至此,身上所受创伤不计其数,虽仗着一腔怒火追到马耕地,但此时已经疲累不堪。他
心想:“若是张尘在此,又怎会这般一筹莫展。“”
“陈哥,你拿你那把阎什么必杀神剑砍他不就行了。”身后清亮的声音响起,原来是任风到了。陈空回头朝他笑了笑,脸上神情颇为欣喜,对任风道:“你怎么来了?愁云放你走了么?很好,你还想得到来找我,有种!等我这里事情了解,我们好好结交一番。”
任风听得神往,用力点了点头。他见陈空如强弩之末,又不由得暗暗担心。
陈空又道:“之前愁云用那阎浮提短刀将它黑气灭尽,又对他狠打一击五行掌中的推掌,这小鬼早已奄奄一息。若是我再用那阎浮提短刀,这小鬼定然抵受不住,难免魂飞魄散,永不入善道。”
任风不解道:“那不是很好嘛?”陈空正色道:“小兄弟,你想想,这小鬼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们一口一个阴鬼叫着,它和马耕地到底谁是恶鬼?它不过曾是个可怜的倒霉孩子罢了。若说现在这可怖模样,也是人类让他如此,无非人类贪欲所至。我又有什么脸面,对它义正言辞做出所谓降妖除魔之事?”
那小鬼楞楞看着陈空,赤红的双目下竟有一道水珠,不知是大雨落在眼眶中,还是这恐怖之极的厉鬼也会伤心哭泣!
那马耕地突然哈哈大笑,道:“我们看小说和电视,总会发现恶人死在话多之时,果不其然,陈和尚满口假仁假义之时,老朽结了一个大阵,这就让你毙命于此”
任风急忙向他瞧去,只见地上画满了大大小小的符文。马耕地站在中间,阴沉着脸,掏出一个葫芦喝了一大口,尽数喷在那小鬼身上,霎时黑气大涨,黑色焰火汹涌而出。
陈空怒道:“这老狗此举是将小鬼的能量尽数用在一时,若不阻止恐怕这小鬼便要……”
话音未落,小鬼突然窜到陈空身前,刹那之间,陈空的胸口已被那小鬼划出长长一道血痕,若不是陈空退的飞快,几乎要被开膛破肚。
陈空怒道:“老子的新衣服”。
那小鬼痛苦之极,不断嚎叫着,趴在地上蓄力片刻,竟然奋起一扑向马耕地扑去。
马耕地却只将红线一紧,便将小鬼摔倒在地,大叫:“孽畜!”
这小鬼竟也颇重情义,帮着陈空倒戈马耕地,不过他受到马耕地的邪法束缚,终究还是无所建树。
陈空又是感动,又是彷徨无计,危急间又想起好友张尘来。突然间灵光一闪,想起了制伽罗王之事,当下心念陡转,忍痛扑上。
小鬼仍被马耕地作法逼迫,此时身不由己,只得向着陈空高高跳起,接着一爪刺出,那尖锐的指甲将陈空的肩膀插出五个大洞,陈空痛得身形一顿,之后仍向马耕地冲去。
小鬼趁机跳在了陈空的肩膀上,稳住身体,伸出手爪,将陈空撕的伤痕累累。
落不尽暴雨,吹不散长恨。
那小鬼边痛击边大吼,叫声已不是之前那般如野兽嘶吼,几像人声“我停不了啊,停不了啊”。
陈空的血混在雨水之中,将崖边草地染的鲜红,任风何时见过如此惨烈之事,看得那是胆战心惊,想赶上前去帮忙,双脚却像灌了铅似的,迈不出一步。
暴雨中陈空却仍不管不顾,只向马耕地冲去,势如疯魔。
马耕地被他这气势所迫,终于开始惊惶起来,他将咒诀喃喃念叨得飞快,犹如饶舌歌手一般顺溜,催动着小鬼一下接着一下猛击陈空。
电光火石间,陈空一把抓住马耕地的右臂,纵声长啸。一时,天边天雷交错,隆隆作响似在遥相呼应。
自古以来,这天雷便是民间相传,惩治恶人的手段,但如今科学昌明,连三岁小儿也知这无非是自然现象。况且社会污浊,贪官污吏,恶人歹徒无不逍遥法外。那里有什么天罚之雷了?
但,任风直到此刻才知,即便这天诛之雷有未及之处,也会有豪杰侠士替天行道。
任风热泪盈眶间,看见陈空一声怒吼,硬生生将马耕地的右臂齐肩撕了下来!
马耕地一脸不可思议,嚎叫着倒在了地上。
陈空仰天长啸,暴雨落下,打湿他的怒眉长发。任风感到一阵晕眩,不知是陈空的长啸震得他耳膜发涨,还是他藏在骨子里的血性终于被陈空激了出来。他感到热血沸腾,忍不住也纵声大叫。
陈空将断臂扔在地上,对那小鬼微笑道:“小朋友,你自由了,懂自由是什么意思嘛”
那小鬼凝视陈空半晌,点了点头,向林中跑去,那红线仍未解开,小鬼便拖着马耕地的断臂飞奔,看上去极为好笑。
陈空回头对任风道:“这红线不能解开,解开这小鬼便会消散,只有砍下束主的手,他们才能自由。我想当年制伽罗王砍尽玄宫门徒右手,便是为此。他之后又将他们的右手封在山壁里,我猜是怕这些阴童跑出去为非作歹。现在我们若去那百掌骨壁看看,那些阴童肯定还在那里。”说着抬头看了看天,任由暴雨袭面,又道:“先贤神威真让人艳羡,那制伽罗王一己之力,扫荡群魔,我却连一个杂碎都差点对付不了,我得去问问张尘,他和这制伽罗王有什么关系。”
说话间,草丛中突然冲出一位性感丽人,衣衫尽湿,却是如烟。
她不顾地上血水肮脏,一把跪倒在地,对陈空道:“多谢大师救我孩子。”陈空连忙让任风扶她站起,如烟哭诉道那小鬼原来便是她和马耕地的孩子。
暴雨将如烟的浓妆尽都洗去,露出本来面目,那张俏脸比浓妆之时清丽得几分。她的衣衫短裙被雨湿透,紧紧贴在她酥胸翘臀之上。任风扶着她,肌肤相触,香泽微闻,却没有半分淫念,此时哪有什么名媛如烟?有的只是一位伤心的母亲罢了。
陈空突然晃了一晃,终于再也支持不住,跌倒在泥地里。任风和如烟抢上前去将他扶住,但见陈空伤痕累累几可见骨,看来凶多吉少。
此时陈空竟笑了起来,道:“可惜这时候竟没缘法,让人帮我颂地藏经,大概我这种人原本也难登极乐。”
陈空接着看向任风道:“小兄弟,我那阎浮提短刀……”
任风突然惊喜莫名,小说主角总是在高手临终前得到他的神兵利器,武功秘籍,再继承志向,替他报仇雪恨,扬名天下,瞧这套路,陈空定是要将阎浮提短刀相赐了。
谁知陈空继续说道:“我这阎浮提短刀……帅吧?”任风几乎要口吐鲜血,这贼和尚便是在临终之前仍不忘炫耀。
“那自然”沉闷的声音从树林深处冷冷传来,一个高大的人影将树推得七零八落。
那人缓缓走了出来,头戴木雕面具,倒提黄金巨棍,赫然便是斯建陀提破。他直视着陈空,又道:“此番待汝先诛此贼,吾才伺机而动,未曾想……”
陈空见斯建陀提破追来,便知今日无幸,口中念道:“是故地藏菩萨俱大慈悲,救拔罪苦众生,生人天中,令受妙乐。是诸罪众,知业道苦,脱得出离,永不再历。如迷路人,误入险道,遇善知识引接令出,永不复入。逢见他人,复劝莫入。”他边念边退到悬崖边缘,向悬崖外张望一番,忽然笑了笑,挥了挥手,道:“来了!”一个鷂子翻身,从悬崖坠了下去。
陈空宁愿自杀成仁,也不愿命丧敌手!
那斯建陀提破却还在道:“未曾想汝亦是同道好汉。”话还没说完,突然见到陈空跳崖,不由得大惊失色,也忘了不古不白的说辞,大叫:“啊哟我操!兄弟怎么掉下去了!快救人!”
说着飞快冲向悬崖,原来这斯建陀提破在暗处观察多时,竟也被陈空的气魄折服。此刻只想和他治伤结交,哪有丝毫作对之意?见他生了误会,宁折不弯,不由得又是敬佩又是愧疚。
那斯建陀提破边跑边大叫:“空行之术!”任风听得分明,不由得惊佩交集,这空行术乃是玄门失传已久的秘术,相传是藏传佛教中地位极是尊荣的空行母的慈悲法门,施术者物我两忘,明心见性便能承佛威神力,在空中任意行走。
任风见那斯建陀提破从悬崖边一跃而起,果然如传说所描绘一般,稳稳站在半空之中。这虚空之处如有透明的楼梯一般,支撑着斯建陀提破又迈出一步。
任风惊得呆了,这斯建陀提破果然身负绝世神通。但听斯建陀提破道:“心能转物,即同如来。若能进入禅我境界,何处不是道路,何处不是楼梯?”
任风开始寻思这番话蕴含的至理时,却听“啊哟”一声,那斯建陀提破一脚踏空向下摔去。
原来他是个半吊子,不知他用什么办法成功了第一下。任风跑到悬崖边,看见下面赫然便是一条河流,水流湍急,斯建陀提早已和陈空一般踪影全无。
如烟不敢径自跳下,把一双高跟鞋提在手上,露出白藕般的美足,从树林中向下朝着河流跑去。
任风见马耕地倒在泥泞中昏迷不醒,断臂处血流如注,说不出的厌恶。便也缓缓向河流走去。任风心想,纵然陈空生死未卜,但若寻得斯建陀提破,学得一招半式,那也受用无穷。今天所遭遇真是前所未有之奇,这更说明自己正是不凡之人。之后自己寻得斯门秘籍,练成绝世法术,获得佳人垂青,打败辱白露如烟之人,再把当时顶尖的四大门派:空门,御宇,阳炎,犀照都挑了,成为玄门柱石,天下第一指日可待!这不正是一本极好的小说剧情嘛!
正想得欣喜间,突然心脏一凉,一把长剑透胸而过。任风见那剑刃薄如蝉翼,几乎又喜又惊,只觉不可思议。
回头望去,果然便是自己的恩师娑婆散人提着蝉鸣剑。只是那剑正从背后刺入自己的心脏,而恩师娑婆散人又哪有半分平时的和蔼慈祥?
娑婆散人和平时一般仍是用布蒙着脸面,穿一袭蓝色长衫,露出的两只眼睛却格外狠戾。任风全身发软,只想就此倒下,浑身冷汗淋漓,裤裆也是冰冷一片。身体快速变得寒冷,呼吸渐渐不支。
任风只想再问问恩师,自己是否还是他最喜爱的弟子。
娑婆散人拔出蝉鸣剑,一脚将任风的尸体踢下悬崖。
那作修士打扮,却看不出是僧是道,宽大的袍子随风而起,相貌也颇为俊雅,隐然有出尘之态的少年,便葬身在他从小嬉戏的河流里。
这涓涓的流水不知去向何方。
生死不明的陈空,永远高大正确的斯建陀提破,人尽可夫的如烟都包裹在这长河里浮沉。任风最后才知道,娑婆世界无人是主角,无非是因缘合和,业力流转。
恍惚间听到有人念道:“人在爱欲中,独来独往,独生独死,苦乐自当,无有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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