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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驮着猫婆冲进暴雨之中,瞬间就被淋得湿透。她并非玄门中的修士武人,这豆大的雨滴打在身上,着实寒冷异常。她双腿修长,跑动起来倒也不慢,只是每跑一步便离吴相远得一分,更无获救的指望了。
风雨飘摇中,白露身不由己,被逼得东奔西走。她明知前方等着的定是死亡,却仍麻木的被驱使着。白露纵然可悲又可怜,但你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猫婆口中喝骂,指使着白露尽往偏僻的小巷逃窜,不一会儿穿过了彩虹村,眼前出现了一片田野。猫婆原以为此地荒郊野岭,是理想的避难之地。却没想到此刻却是人声鼎沸,围得不少人。
她伏在白露背上极目远眺,见到远处人影重重,正围着一个极高的瘦子打得热闹。
那瘦子穿着一套颇为体面的黑色西装裤,戴着一个黑色的礼帽,身手甚是了得,手长脚长的,和众人打得有来有往。
猫婆不顾白露娇喘连连,已经疲得很了,喝道:“赶紧靠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动作要轻!”
白露言听计从,猫着腰,托着猫婆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猫婆伸长了脖子,神色极为关切,一张丑陋的猫脸贴在白露脸上。
白露感觉到猫婆脸上树皮般皲裂的皮肤,这才终于有了不适之感,生怕这恐怖的猫脸会传染到自己的脸上。
两人离得越来越近,猫婆终于看清,围攻这瘦高个的众人中也有雪山派之人。她大喜之下发出一阵欢呼,连声催促白露上前,远远见到人群外围潇洒站着一人。
那人白衣胜雪,神色谦和,让人一见便心生亲近之意。正是雪山派的掌门,猫婆的大恩人花弄玄了。
花弄玄哪里会在意这老仆的处境?一双眼睛只是望着身边的凌泉。
原来两人冒雨飞奔,终于在彩虹村外追上了围捕瘦长影子的队伍。这一队人马当真是浩浩荡荡,不然也无法如此轻易追上。冲锋在前和瘦长影子贴身肉搏的,均是名动江湖的背佛者。粗略看来足有七八人。这些威猛大汉均赤膊着上身,露出雄壮的肌肉。他们身上原本背着的九尺莲花木箱,这时却均嫌累赘,东倒西歪的堆在田埂里。他们有的挥舞着巨锤,有的拿着锄头,甚至还有一人将一头耕牛扛在肩上指东打西。那牛甚是健壮,比常人都高得一头,此刻却被那背佛者拿在手上当武器使。这份神力当真是惊世骇俗,怪不得背佛者能在江湖上有如此大的名头。
凌泉看的咋舌不已,心下更是忧心忡忡,心想:“陈空重伤了他们中的吴相,这便如何是好?被这些高手盯上,哪还有命在?真希望这冤家已经离开弥山,从此安分守己隐姓埋名。”
凌泉虽是有此期盼,但她深知陈空和“安分守己”四字八竿子打不着,一颗芳心又愁又苦。
花弄玄仍是一副世外君子的派头,拿一柄油纸伞替凌泉挡着风雨,另一只手负在身后,低头在凌泉耳边呢喃道:“乐小姐,我说你不用如此惊慌焦急的。有我们雪山派和背佛者连手,对付一只夜游可以说是手到擒来。”他说话之时故意将嘴唇轻触凌泉耳垂,凌泉面红过耳,全身又酥又痒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这花弄玄素闻犀照大小姐是位不谙世事的美貌少女,早就留上了心。近日娑婆散人召开玄门大会,将犀照和阳炎这对仇敌尽数邀请到弥山一事,早已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花弄玄虽是雪山派之主,但雪山派却是小门小派,别说难以和阳炎犀照比肩,比之娑婆派也多有不如,充其量无非和少智玉率领的铁拳门,马耕地重建的玄宫门伯仲之间。因此他率门人也匆匆赶来弥山,口上说是替老友背佛者吴相报仇,实则盼着邂逅犀照大小姐乐凌泉,自信凭着他的才俊定能让凌泉倾倒。谁说攀上枝头当凤凰的只能是白露这类女子的专利?大丈夫若有“志气”和“抱负”,一样可以如花弄玄一般抱香腿,吃软饭。
花弄玄毕竟是一派之主,见识比娑婆派的肖火龙高得不知道多少。他深知假装不经意和女子有了肌肤接触,而女子没有明显抗拒的话,定是对他已有好感。此时若开始猴急鲁莽反惹女子厌憎,事倍功半。因此他只在凌泉耳垂触得几下,便满含抱歉的笑了笑,又将身体正了正。果然凌泉虽然面红耳赤,但仍觉得他是一位守礼的挚诚君子。
花弄玄浅笑道:“冲在最前和夜游肉搏的便是背佛者们。其他手持弓弩的汉子便是我雪山派侠士了。我们雪山派顾名思义,是一群生活在雪山之人,冬日里大雪封山,粮食断绝,只能射杀些飞禽走兽,因此人人练就了一套好箭法,我们这些人将弥山的娑婆派挑了都不成问题,更别说这夜游区区一只精怪了。”
花弄玄的豪言壮语虽是如此,凌泉却越瞧越是心惊。她在弥山初遇这瘦长影子,梦蝶剑法一出手,便将它杀得大败。第二次遇到时,却要靠倪小军和小茴相帮,才能将它击败。第三次见这瘦长影子,却是它主动前来复仇,它一次强过一次,第三次时凌泉已经远非敌手。拼着一死才将它重伤,幸而陈空和张尘赶到,才合力又将它杀死。然而如今第四次见到它,凌泉远远观望,见它变得几无敌手,当是真匪夷所思。
背佛者的拳脚虽然比之陈空张尘颇有不如,但此刻也足有八人之众,加之雪山派箭如骤雨在旁掠阵,却仍奈何不了它。
凌泉越瞧越是心惊,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她凝神向瘦长影子望去,只见它举起双臂,一手隔开一名背佛者袭来的锄头,另一只手在那人的小腹上重重一击,将那人打得腾空飞起。
凌泉见瘦长影子的左手远比右手为细,左手手掌更是如婴儿一般娇小。显然是那日被张尘砍断后,竟然又断臂重生。凌泉思潮起伏,心想:“这怪物难道是不死之身,可以自我愈合么?”
突然间天空亮起一道闪电,瘦长影子突然暴躁起来,它挥舞起细长的手臂,将背佛者们推翻好几个。接着又抬起无眼的面孔,仰头对着天空,仿佛在寻找什么。忽然间它又发出一阵嘶吼,似乎和雷声相合。它的面上光滑并无五官,不知从哪儿发出这般响声。
长啸过后,这瘦长影子仿佛受到了某种鼓舞,将细长的手臂抡得更是飞快。它身材极高,足有三米有余,背佛者们堪堪只到它小腹。它毫无章法的一轮乱打,竟让众人难以招架,那持耕牛的背佛者腾挪不便,被它一掌抡在背后。纵使他天生神力,筋骨强健,也是吐出一口血水来。
领头的背佛者,正是那日陈空在山道上遇到的吴禅德。他见持牛之人被击得重伤吐血,也自心惊。
持牛之人名叫吴仁,是这批背佛者中的顶尖人物,曾独败邪教十二长老。这几日,背佛者们在弥山和犀照多有冲突,靠着他这一身横练功夫,竟让犀照没有捞到半点好处。连乐塔开山裂碑的“墓掌”打在他身上也是浑若无事。
但此时吴仁被这瘦长影子顺手一击,竟被打得口吐鲜血跌倒在地,众人心中都诧异万分。难道这怪物的修为,已超过乐塔的高度了么?
吴禅德见变故斗生,立即奔到吴仁身旁,伸出粗壮的手臂将他一把护住。瘦长影子得势不饶人,又甩出长手击向吴仁,吴禅德大喝一声:“来得好!”运气于掌对上了瘦长影子挥来的手爪。
吴禅德霎时只感到脑中一阵空白,只感觉并非在和这怪物对掌,而是被飞驰的汽车撞了一击。他的手臂登时格拉一声,便软绵绵的垂了下来。
这怪物的力量已非人力之敌,今日莫说生擒此怪,能生离此处已是不易。
吴禅德一向果决,而且把同伴的性命瞧得比什么都重,此时一声大吼,道:“点子太硬,我们准备的仓促,护着吴仁,赶紧撤。他”顾不得先行接骨,任由双手垂荡,又挡在吴仁身前。
花弄玄见得此景,径自吓得呆了。他本以为这怪物和他家乡的夜游一样,几个壮劳力拿着扁担就能打死。哪里想到这东西力大无穷,竟会如此之强?早知如此何必答应吴禅德前来围缴?
他一时间心下茫然,若是下令撤走,那必将在凌泉面前失了面子。若是留下来厮拼,那更是万万不成的。心念几转间有了主意,腆着脸对凌泉道:“此战我们虽是必胜,但仍有凶险,不如我先护送你离开此地吧,若你有了闪失,我才心痛呢。”
凌泉手按刀鞘,颤抖道:“我,我们不成的,赶紧叫大家一起撤了!”花弄玄不禁脱口而出:“那怎么行,那我可多没面子!”
凌泉见他远远躲在众人之后,又只会顾着自己的风头,顿足怒道:“你要面子,那便自己上好了,面子是自己挣回来的!”她心想:“若是陈空在此,我们又怎会束手无策,节节败退?“”
吴禅德正护着吴仁,指挥着众人且打且退。已有不少人仓惶间被瘦长影子打得头破血流。雪山派发出的箭矢更是如中钢板,射在瘦长影子身上像是挠痒一般。
吴禅德骂道:“他奶奶的,这怪物可真是厉害!偏偏犀照和阳炎的狗崽子只顾互咬,不来相帮,我们这点人看来根本不济事了!”
凌泉一声清啸,娇斥道:“我犀照泽被苍生,光照千古。你这小光头,嘴里不干不净的胡说什么?”她说话间提上了真气,场上虽是鸡飞狗跳颇为嘈杂,但也人人听得清清楚楚。
吴禅德艺成以来自是人人敬佩,第一次被人呼做“小光头”,于是立刻向说话之人怒横一眼。他陡然见到凌泉在暗月骤雨中孤傲而立,衣裙漫飞,犹如夏池碧荷,美得不可方物,登时惊得呆了,暗道:“我是小光头,我,我,我是小光头,我本来就是光头嘛!”
凌泉见众人都望向自己,心想:“我们犀照的名头果然响彻玄门。”她提气对着瘦长影子娇声呼道:“你这狗贼,还记得我么?”她一向温文尔雅,这句粗话自然是从陈空那儿学来的,此时呼喝出来倒也威风凛凛。她还嫌不过瘾,甚至学着陈空挺胸插腰起来。
瘦长影子几次三番被凌泉打杀,实在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此时见她如此飞扬跋扈,当下舍了众人,如猛虎一般朝凌泉飞扑过来。
凌泉本就打算引开瘦长影子,让众人逃走,她娇呼道:“大家四散开来跑,若是能逃得性命,赶紧去找犀照的乐掌门。”她边说边迈开长腿,沿着田间小道,向密林深处飞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