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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后厢浓烟滚滚,赤红的火苗直窜九天,被熏黑的琉璃瓦噼里啪啦裂开,烧毁的梁柱纵横交错的斜掉下来,挡住了前来救火的兵将和小厮们的路。
因为火势凶猛,在前院客厅中谈笑风声的冷仲等人早已被惊动,众人都踏出府院,查问情况。但是碍于慌张的丫鬟和小厮们说不清楚,所以百官都面露忧色的前赴后厢探视情况,却不想刚到后厢宅门前,就被匆匆迎上前的老管家给拦住。
“各位大人莫慌,只是本府后厢小厮撞翻了桐油,又赶巧掉了火折子。里面乌烟瘴气,各位大人还是前往客厅小坐,王爷稍后作陪”老管家面色恭维温吞,虽然只有一人,却将众多官员堵在宅门前,不能上前一步。
冷仲眉宇微黜,他看了一眼宅门内冲天的火势,心头疑虑不定,但却碍于老管家故意阻拦,所以只能点了点头,道:“既如此,那老臣与各位大人就不在这儿了,免得给您老人家添乱。”
“老丞相言重了,您请”老管家身后的火势愈发凶猛,但是他却没有半点焦急之色,很是从容的应付冷仲等人。
冷仲睇着那老管家片刻,睿智深沉的眼底划过冷意,随后便与百官回到前院。
后厢耳房内,云倾在灼热的大火中翻箱倒柜,因为身材娇小,三岁小娃儿的手脚总是不伶俐,所以不免打翻了缸坛,捧倒了药筛。不过,当她笨拙却轻快的爬到药橱柜上时,却找到了一个精致的瓷瓶,只见上面用红纸禁封,用小楷体写着三个清晰可辨的字:禁药。
云倾撕开封纸,拔出瓶塞,突然,只闻一股十分怪异,却极其相似于凌烨云身上药香气息的味道溢出。云倾怔了一下,眯起眼睛朝里面一看,面色顿时苍白起来。
这根本不是药,而是一条条一般人指甲长的黑色小虫,且那些虫子还正在慢慢的蠕动,看起来很是恶心。
这究竟是怎么东西?云倾将瓶塞按回去,轻巧的跃下,想趁着火势还没有蔓延到伤及她的时候寻找一些关于这鬼玩意的书籍资料,但是她爬到书柜上方,要去取一本名为‘神农藏卷’的时候,屋顶上突然哗哗哗的落下十几片熏黑分裂的琉璃金瓦。
云倾心头一惊,抬头朝上一看,只见一身月白长衣的孙恒初站在屋檐上被揭开的小洞里,正朝里面张望,英俊的小脸上满是焦急和担忧。
孙恒初看到了云倾,他纵身一跃,落在书架上,伸出手道:“婉儿乖,快跟初哥哥走,这里快塌了”
云倾望了一眼四周,这个后厢的确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可是现在走就等于前功尽弃。呼,一根着着熊熊大火的顶梁木啪的落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将珠帘和幔帐一并引燃,赤色的火苗如灵蛇上窜,艳红的信子已经逼向云倾。
孙恒初见这场景,心口一震,当下跃身将云倾抱起,如上天梯一般的奔上书柜顶层,跃出屋檐的破洞顶上,迅速离开。
后厢院落前,凌烨云眉宇紧黜,拳头握紧,看着那帮兵将和小厮浇水灭火,但是每次想要冲进房内,却又被那些掉下来的横七竖八的圆木阻拦,眼底满是阴霾。
“王爷,王爷……”一名小厮气喘吁吁的跑来。
“人找到了?”凌烨云冷厉的问道。
“还……还没有”那小厮吓得有些吞吐。
“混账,那你来禀报什么?”凌烨云眼底怒哮翻滚,狠瞪向那名前来禀报的小厮。
那小厮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胆寒于这位少年王爷的震慑,匍匐在地上的双手不住颤抖,吞吐道:“小……小的来禀报……禀报王爷,刚才有个说是冷丞相府上,小皇后的书童的少年硬闯进了后厢,小……小的拦不住,也不知道他现在跑哪去了,所以,所以……”
“书童?”凌烨云眼底一沉,突然想起来之前在鱼池岸边见到的那位俊朗少年,他剑眉微挑,斟酌片刻,冷道:“随他去,或许他能找到婉儿”
啊?那小厮惊诧的抬起头,神色错愕。他……他没有听错吧,王爷竟说‘随他去’,若是平日里有人敢闯进后厢,下场就只有一个,便是割舌挖目,不能饶恕者,当场杖毙,可是,可是那个少年怎么就……
“还愣着做什么?等赏呢?”凌烨云暴躁的道,若非此刻情势危机,他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个反应迟钝的奴才。
“啊……是……是”那小厮吓得魂飞破散,跌跌撞撞的爬起来,转身就跑走了。
后院洗衣房内,原本一身月白长衫的孙恒初,已是满身烟灰,就连俊俏的脸上如抹了锅底的黑灰一样,看不出肤色。而云倾也好不了多少,一身大红锦衣已经看不出花纹,稚嫩可人的小脸上烟灰点点,她用小手揉了揉眼睛,顿时一只眼,变成了熊猫。
孙恒初见云倾这滑稽的模样,不禁噗嗤一声,但习惯严肃的他还是憋住了笑意,赶紧拿起葫芦瓢,舀起大缸里的水,蹲下身子要为他梳洗。
云倾捧起水,朝瓢内一照,先是一怔,随后咯咯咯的笑起来。
孙恒初也笑了,他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却不想云倾竟抬起黑不溜秋的小手,在他的脸上抹了几把,给他原本就黝黑的脸上一边添了三根胡子,鼻尖上涂成圆的,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只不乖的野猫。
院落外,那些忙于寻找云倾的小厮和家将们听到了孩童的笑声,都涌到洗衣房来,但是他们十万火急的破门而入时,却都被眼前这一幕匪夷所思的场景给震呆了。随后,一阵爆笑声从后院传出,几乎没掀翻屋顶。
半个时辰后——
前院的客厅内,冷仲面色凝重的正襟危坐,看着脸上划着猫咪胡须,一身灰白不辨的孙恒初牵着顶一只熊猫眼,滑稽无比的云倾走进厅内。他二人一个不发一言,一个嘟着小嘴,滴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冷仲。
客厅内的官员和贵妇人们看到这样的场景,都捂着肚子憋笑,面色几乎忍道抽筋,因为谁也没有胆子敢在冷丞相面前表现失仪,更何况,这个令人喷饭的小娃儿据说还是当今尚未册封的小皇后。
“哈哈哈……”客厅外,一道温润朗笑传来,众人都齐齐望去,只见一名身材瘦弱的玉面少年抬步跨进,他身着明黄蟒袍,发束紫金玉冠,看似不甚怯虚,却俊美不凡。
“寿王爷”冷仲见凌烨云走进客厅,赶忙起身相迎,作辑道:“老臣冷仲,参见寿王,寿王爷万寿千秋之贺,臣特率领朝廷文武百官前来告贺”
“老丞相免礼”凌烨云神色温和,他上前搀扶起冷仲,笑道:“小王年幼,不过授冠之礼罢了,没想到老丞相竟然亲自前来告贺,老丞相没有怪责小王失迎款招之仪,小王已是受之有愧。”
“王爷言重了,老臣惶恐”冷仲恭敬的又作一缉,随即斜睇了一眼满身狼狈的孙恒初和云倾,不由得叹息一声,开口求情道:“王爷仁德,今日小女和书童在府上放肆,擅闯后厢禁地,实在是……”
冷仲说道小皇后的事情时,大厅内的众人都屏息而待,眼巴巴的看着这位少年王爷如何处置这顽劣的小皇后,甚至有些不能攀附上皇室宗亲的贵妇人们都掩唇偷笑起来,个个露出一副看好看戏的神态观望着。
“相爷多虑了”凌烨云笑着打断冷仲的话。
大厅内的众人都呆了,而刚才那些幸灾乐祸等待看笑话的贵妇们面容也僵住,之前的笑意和错愕都僵在一处,分不清是什么表情。
凌烨云是何等人物,他岂会不知众人的心思。他俊容笑意更浓,转身走到孙恒初前,在他微鄂的神色中将云倾抱起,对冷仲笑道:“老丞相好福气,竟能生出如此可人灵巧的千金,实在是让小王羡慕”
冷仲对凌烨云的反应也有些措手不及,他怔了一下,随即道:“王爷的意思是?”
“哈哈哈,小王的后厢不过是那些不成器的小厮们不小心打翻了桐油导致走火,老丞相又何必将罪责推到婉儿身上呢?再者,小王与婉儿很是投缘,若今日之事当真是婉儿调皮所为,那也就当小王为博婉儿一笑的见面礼吧,不过是一间宅院,只要婉儿平安,一切都好”凌烨云谦逊儒雅的笑着说道,言语神色之中,丝毫没有介怀之意。
这次,不光是冷仲和满厅官员,甚至连王府内的家丁和丫鬟们都傻了。他们严苛冷峻的王爷何时如此好说话了?
“这……这……老臣实在受之惶恐”冷仲几乎无言以对,只能应承着说道。
然,云倾却在众人都各自揣度之时,突然捧起了凌烨云的俊朗的小脸,满是童真稚气的道:“云哥哥,婉儿画画……”,随即,便在他的脸上画了几道和孙恒初脸上一样的黑胡须。
“啊……”冷仲这下真的傻了,可想上前阻止却已来不及。
凌烨云也是一怔,但在看到云倾那可人却又滑稽的小脸时,不禁爽朗的大笑起来,他爱怜的抚着云倾的头,笑道:“只要婉儿喜欢,什么都可以,哈哈哈……”
云倾殷红的唇角翘起,也咯咯的笑起来,她张开满手黑脏的手就搂住了凌烨云的脖子,趴在他的肩头上,乌溜的眼底划过一丝精锐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