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华灯初上，夜未央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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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高考结束，有人欢喜人有愁。
张峰和他喜欢的那个女孩都考的很好，他们又走到了一起。
我、大斌、小伟马马虎虎。
魏雨考的一般。
喽罗丙落榜。他立下大功（妙计除虫）却也犯下大过（出卖主公），功过相抵，鱼翅席取消。
赵刚考上了，但是家里没钱供，只好放弃学业，去社会上打工。
李虫子超常发挥，考出了他这辈子的最高分，但是即使这样……还是比清华大学的录取线低了600多分。这位混子把地图从学校切换到社会，接着混。
于斌考的特别惨，他妈都快气疯了，他爸气的住院了。于斌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是全家人的骄傲，如今高考成绩烂成这样，他父母实在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2
无聊的高三生活终于结束了，我们这些脱缰的野马，彻底自由了。
我们三个天天聚在一起，食则同席，寝则同床，玩则同网。
张峰这个鸟人，有了妞，天天约会，整个暑假也没和我们打过几次魔兽。
大斌和小伟天天打副本，而我，迷上了拆附魔材料。
3
纳格兰应该是整个外域风景最美丽的地方了，这里有个中立领地，叫做哈兰。
哈兰被部落占领后，每过20分钟左右，那个女血精灵商人就会刷新六个价格极低的绿武器，而这些绿武器有极大的几率拆出强效位面精华。
而当时的强效位面精华需求量实在太大，价位一直维持在巅峰值。
所以拆这六把绿武器，在当时算的上一级商业机密。
当然，国服玩家是天底下最聪明的玩家，这样的商业机密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有两位奸商经常暗中来这守点。
但是这两位一根筋的家伙不知变通，没我抢的快，每次都是我抢到四把武器，他们一人抢到一把武器。
后来这俩人气的不来了。
4
我算好时间，每当女血精灵商人快刷新六把武器时，我就一直点她，并且故意骑虚空龙这种比死猪还肥的坐骑，尽最大可能挡住其它玩家的视线。
六把武器刚一刷新，我马上把飞刀和剑各买一把！然后立刻再卖回去！紧接着再各买一把，然后再卖回去！
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这里涉及一个游戏规则的问题。
女商人卖的东西，具有唯一属性。买了一件后，系统就不允许你再买第二件。
所以你要做的就是把飞刀和剑卖回去后，立刻再买飞刀和剑，再卖回去，然后再买飞刀和剑。
这时，你就慢慢拆吧，拆完两个，再去找女商人买回刚才所卖的那些武器接着拆（每次各买回一个），拆完再买，包你爽翻天！
千万不要在有人跟你抢的情况下，你买完一个就立刻拆！
那两位奸商走了后，又有个大牛战士跟我抢，他买完一个就拆，这时另外五件已经全是我的了。
连续好几次都这样，大牛战士以为我用外挂，气的举报我。
他白等了好几个小时才把GM等来，九城的GM相信很多玩家都领教过，我就不细说了，只说结果--最后大牛在GM那受了一肚子气，一怒之下对我放了个屁，然后下线了。
5
我这个可怜的亡灵法师号，在主宰之剑玩游戏那段时间，被无数玩家放过屁，有些鸟人放完屁还对着我上坐骑，扬起的烟尘喷我一脸。
我含着热泪，被动的接受着这些SB的“汽车尾气”。
我很想对主宰之剑的玩家们饱含深情的说一句话：
“你觉得我挺讨厌的，我自己觉得我挺好的。”
6
70级时代，我在国服做这笔生意，虽然有人和我竞争，但我还是赚疯了。
80级时代，我在台服还做这笔生意，那时已经没人和我竞争了。
7
魔兽这游戏的魅力实在太大了。
光拆一个附魔材料，都能让我心甘情愿的拆一下午。
估计武器快刷新了就上法师号拆，拆完就换盗贼小号去拍卖行倒货。
这么机械性，重复性的一件事，都能让我沉迷成这样，更何况那些永远打不完的经典副本和那些永远刷不腻的热血战场？
魔兽就是这么的好玩，十多年来让无数玩家如饮甘霖，沉醉其中不能自拨。
8
每次爽到极限的时候，肯定会有不开心的事发生。
也许这就是《淮南子·道应训》中所讲的乐极生悲吧。
盗号的大仙终于光顾了我。
金币洗劫一空，副本装备全扒，战场装备无法卖钱，就给我摧毁了。
9
我找网管理论，指责他们没有尽到职责。
当时这个网吧共有两个网管，一位名叫高尚，这位素质低下的家伙屁都不会，每次你有事喊他，他要么让你重启一下，要么让你换台机子。
另一位名叫曹磊，他出身农村，为人质朴，工作也认真，无论谁有问题，他都很耐心的帮忙解决。
那位名叫高尚的网管因为是老板的亲戚，所以狂的没边，对谁都不屑一顾。我去指责他们没有做好电脑的防护措施，他六字真言脱口而出：“爱玩玩，不玩滚。”
而那位名叫曹磊的网管，则非常认真的向我道歉，说那个“机器狗”木马太厉害了，目前没有太好的办法去克制它，但是请放心，他一定会把感染木马的机子全部革一遍，然后再重装WOW。
高尚的年龄比我大九岁，我从来都是很轻蔑的喊他小高。
曹磊的年龄比我大五天，我从来都是很尊敬的叫他曹哥。
10
到了2016年，小高还是一名底层网管。
到了2016年，曹哥身价千万，买下了这个网吧。
11
我在游戏中等了好几个小时，总算把GM等来了。
我好话说了一箩筐，请这位大爷行行好，帮我恢复金币和装备。
GM放了一堆废屁，然后冷冰冰的说，金币恢复不了，副本装备恢复不了，但是战场装备可以给你恢复。
尼玛！
老子的战场装备一共才两件！
12
跟大斌，小伟要钱从拍卖行拖了几件蓝绿紫。
让他们带我从卡拉赞从头混起。
这次混了三件紫装。
出了副本，我传回沙塔斯，直飞哈兰，靠！让联盟给占了，想拆绿武器的话，还得找人把哈兰打回来！
我刚要以部落的荣耀为名煽动一场战争，来满足我继续经商的美好愿望，魏雨突然来到我们身边，说：“同学们，你们好啊，我也想玩魔兽，你们能不能教教我？”
我们三个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俩没说话，我淡淡的回了句：“好啊，你玩吧，你有不懂的就问我们。”
我的态度不算热情，也不算冷漠。
我并没有直接邀请他来主宰之剑，我当时心里这么想的：主宰之剑又不是我们家开的，你爱来，我管不着，你不来，我也不刻意邀请。
对他这种人，我保持不卑不亢的态度。
起过大冲突的人，再怎么和好，也不可能完全心无芥蒂，就像一根割断的绳子，再怎么系上，还是会有个结。
面子上大家过的去就行了，但我永远不可能把他当成知心朋友来对待。
13
魏雨选了个别的服务器，名字我记不清了。
遇到不懂的，我们就教下他。
之后魏雨天天来网吧和我们坐在一起打魔兽。
但是每次吃饭时，我们从不和他一起，无论他怎么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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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三天，老伙计李虫子带着两个狗腿子来了。这次跟在李师傅身后的，没有于斌，估计于同学被他爸妈关了禁闭。
我并不介意老天爷总让我和李师傅相遇。
没办法，暑假大好时光，大家都闲的蛋疼，不来网吧玩游戏还能干什么？
李师傅发现敌我双方的实力旗鼓相当，没挑衅，没骂街，瞪了我们一眼后，就各玩各的。
一连六天相安无事。
15
和李师傅小别重逢的第七天，这个网吧注定要发生点什么值得纪念的光辉事迹。
李师傅在玩劲舞团的时候和另一个男玩家抢鸡，一开始他们只是戴着耳机互骂。
但是后来，竟然发展到了立棍的程度！
李师傅的大骂声传遍了整个网吧：“CNM！今天老子非宰了你不可！老子在XX网吧XX号坐位等着你，你要是不来，你全家让车撞死！”
李师傅太任性了，竟然把自己的坐标告诉了对方！
他还以为对方不敢来！
骂战结束，李师傅得意的看了我们一眼，那意思是：老子依然给力！依然牛B！
35分钟后，几个装备了鸭舌帽和黑墨镜的健壮男人闯进了网吧，他们来到李师傅的坐位后，看了看正在全神贯注跳舞的李师傅，核实了他的ID，然后迅速从裤裆里摸出铁棍……
干完活，这些熟手迅速撤离网吧，跳上一辆没有牌子的屎黄色面色车，绝尘而去。
就如同那些潇洒飘逸的大侠，为我们创造出猥琐动人的传说，却又消逝在我们这个凡尘。
只留下浑身是伤，虽败犹荣的英雄李。
他那被打裂了的眼角往下渗着血，把眼睛都给糊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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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师傅那呲牙咧嘴的痛苦表情，比猪粪还丑。
他艰难的扭动着身子半坐起来，这时我们才发现他肚子上被人抹了一刀。
这些熟手也太专业了。
他们把李师傅围在中间打，那完美的站位刚好遮挡住其它人的目光，抹完这刀，又趋势像翻王八一样把李师傅翻了个方位，遮住受伤部位。
而这刀的深浅度掌握的刚刚好，不足以让人致命，但是那血却不少流，画风精美。
这刀工也太尼玛强悍了吧？
难道这位大哥当上职业打手之前是杀猪的？
17
李师傅的两个小弟第一时间跑了。
两个小弟做出这等壮举，我并不意外。
毕竟命只有一条，而义气连一分钱都不值。
18
李师傅伤的实在太重，已经失去了自理能力，他气若游丝，像条狗一样向网管求助。
这天曹磊正巧有事外出，只剩下高尚这位冷血鬼。
高尚不但不管，还威胁李师傅赶紧滚，别在这影响网吧生意。
李师傅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向坐在我们边上的魏雨苦苦哀求，但是魏雨不愿意趟这浑水，对可怜巴巴的李师傅视若罔闻。
李师傅摆事实讲道理，请他看在这三年来他们交情不错的份上，把他送到医院。
魏师傅把那些美好的过往全当放屁，继续操作着他的血精灵盗贼，到处偷钱。
19
我问魏雨：“你们联手打过我们，按说这交情还是有的，你不帮他一把？”
魏雨大声说：“我凭什么要帮他？他和姓黄的高高在上惯了，哪会把我放在眼里？我和他们不过就是互相利用罢了。”
我接着问道：“那你看到他这副要死的德性，一点也不同情他？”
魏雨放声大笑：“哈哈！看着所谓的老大落到这步田地，我这局外人心里真舒坦啊！装B货，不过就是这么个下场！”
20
品味着魏雨的话，我想了很多。
当混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你高高在上，到处欺负人的时候，自认为很牛B。
但是被你欺负的人（比如赵刚），时时刻刻都想把你碎尸。
经常和你打架的人（比如我和大斌），见你落难，立刻高兴的像中了500万大奖。
而和你没有正面冲突并且还和你交情不错的人（比如魏雨），因为嫉妒你比他混的好，当你倒霉时，第一个幸灾乐祸的就是他。
所以你看看，你装B时虽然没人说话，但是周围那些看客没有一个是真心服你的。
21
小伟站起来，朝李虫子走去。
“你干什么？”我问。
“同学一场，看他伤成这样？不管他？”小伟说。
“你TMD脑袋是不是让驴踢了？”我站起身，骂道。
小伟看了我一眼，平静的说：“没有。”
大斌也站起来，问道：“小伟，为什么不让这婊子养的死在这呢！他伤的这么重，再过几个钟头，非死不可！”
“他和咱们，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小伟把“同学”二字说的特别重。
“你忘了他当初怎么欺负咱们了？”我吼道。
小伟没说话，而是自顾自前去搀扶李虫子。
我指着小伟的脸，嚷道：“今天你要是敢救他，你我多年交情，一刀两断！”
小伟停下，站了两秒，然后说：“你还记得咱俩上初三那年，坐人力车去上学吗？那是夏天里最热的一天，大概得有40度吧……那个车夫身上的汗，就跟下雨一样……路过一个大斜坡，你心疼车夫，就让我和你一起跳下车，帮车夫推……你还记得吗？”
“你想说什么？”我问。
小伟苦笑一声，摇摇头，说：“你曾经也善良过，但是我真没想到，有朝一日你竟然会变成这样。”
我冷笑道：“我操，我现在变成什么样？我还真不知道，麻烦你来指教指教我？”
“你现在已经变成你曾经最切齿痛恨的那种人。”小伟的语气不紧不慢。
我沉默了一会，仔细思索着他说的话。
小伟扶着虫子君往外走。
“小伟，好话不说二遍，你今天要是敢帮他，我先干你！”我掏出棍子指着他。
小伟冲我冷笑一声，然后扶着李虫子下了楼。而我，到底没敢对兄弟下手。
“兄弟！你吃错药了？”大斌追到楼道处，揪着小伟的衣服不放。
“怎么，你也要和我绝交？大斌，你告诉他，他再这样下去，姓黄的，姓魏的，都是他的前车之鉴！”小伟指着我，对大斌嚷道。
大斌楞住了，任由他们离去。
众看客继续上网，好像这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
22
当时我挺怨恨小伟，我觉得他不够狠。
但是现在我彻底明白了，他是对的，我是错的。
23
小伟能容人，能原谅别人的过错。
我们后来辞去工作一起创业，之所以能做起来，很大因素是因为别人给小伟面子。
是的，很多人，包括浑蛋、恶棍、人渣，都给小伟面子。
因为他们觉得这人讲究，和这么仁义的人做生意准不会挨骗。
他们还觉得，要是连这样的人都伤害，那真是猪狗不如。
24
二狗心狠手辣，能用锤子砸碎敌人的骨头，但是不能使那个人服他。仇恨只能越积越深，烦恼只会越来越多。
阿轩奸诈阴险，能把继母和弟弟逼上绝路，还能以他过人的智慧逼他爹就范，乖乖送上所有家产，但是他不能奉行仁义。金钱满满，亲情碎裂。
小伟宅心仁厚，能把敌人变成朋友，路越走越宽。小伟是我们这群人中活的最快乐的一个。
请大家允许我重申一遍。
小伟因为过分沉迷魔兽，荒废学业，荒废工作，但是最后仍然事业、婚姻、人际关系样样美满。
25
李虫子从医院捡回一条命，全家人对小伟感激不尽，李虫子想给小伟跪下谢恩，被小伟拦下了。
李虫子这事影响太大，小伟他奶奶给他父母打电话，让他们马上给小伟拉网，不让他去网吧玩了。
我姥爷也对我妈说，网吧是个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地方，在那待久了，你就不怕孩子学坏？赶紧在家里给孩子拉个网！
我们的网拉好后，大斌的父母也给他拉了网。
拜李虫子所赐，他丢了半条命，我们三家通了网。
虽然只是2兆的破网，但我们还是很感谢李虫子。
26
我妈和我爸都是劳碌命，我妈利用暑假时间办补习班，中午不回家，我再怎么疯玩游戏，也没人管我。
只是陪姥爷下棋的时间少了。
现在回忆起来，真是后悔极了。
真不应该玩的这么疯。
真应该多和姥爷待会。
27
那一个月，我平均每天都在线16个小时左右，耗掉的分钟数，大约折合8张点卡。
我之所以不敢下线，是因为主宰之剑这个服务器太火爆，排队一两千，太烦人。
当然这还不是最牛B的。
据说凤凰之神这个服务器更牛B，这服刚开时最高记录排队5000多，后来常年维持在两三千左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是道听途说。
要是真的排队这么多，估计一上午什么都不用干了，光排队得了。
28
我和小伟这么多年的交情，用不着扯道歉那一套。
我把他俩叫上，请他们喝酒。
“兄弟，我敬你一杯！”我端起酒杯，和小伟撞了一下，然后干了。
小伟不说话，也干了。
这个程序走完，和好了。
“阿辰，大斌，我想玩台服，客户端都下好了，你俩陪我一起玩中不？”小伟问道。
“为什么要玩台服？”我们问他。
“台服是原汁原味的魔兽，什么都没改，而且最重要的是，台服不卡版本，再过几个月，80级版本就开了。”小伟解释道。
那天我说话挺伤人，所以就借这个机会使劲捧小伟：“我在哪玩都无所谓，你走哪我跟到哪，你看行不，兄弟？”
小伟挺高兴：“这么好？”
“那可不，当初来主宰之剑，不也是你把我拉进来的吗？台服是玩联盟还是部落，是玩新服还是旧服，你随便选，你选完，我和大斌去投奔你。”
大斌说：“恩，只要大家在一起就好，台服国服的其实无所谓。”
29
我们去小伟家里拷台服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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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准备就绪。
台服魔兽生涯，拉开序幕。
30
写到这，有点兴奋，也有点失落。
因为终于可以写到我师父了。
遇到他，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么猥琐的人。
这位骷髅级泡妞大宗师，即将陪伴我度过那段最精彩的魔兽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