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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谦越众而出,身后还跟着一队人马,显然是去押送军需回来。
他带头从怀里掏出一瓶伤药丢过来,长宁扬手接住,又看向那两个甲士。
方谦是统领,近日怕是还要升官,两人当然听命,不情不愿地交出了一小瓶伤药。
“统领,这狗是突厥人留下的,不能让她……”
方谦立起手掌:“什么事都得量力而为,”他看了长宁一眼,转而盯着甲士:“有些人,我都惹不起,你还要和她争辩?”
甲士张张嘴,显然听出方谦话里的味道,灰溜溜告退。
长宁没说话,只走过去给神吼上药。
人群被驱散,方谦却听见她招手叫人通知庆安候府。
本就气不顺的方谦心里一堵,走过去:“与狼共舞,当心玩火自焚。”
长宁给神吼处理了小伤口,又砍断长箭,在箭头边缘涂上止血止痛的草药。
“多谢方统领关心。”她亦低声,手上处理不断。
方谦冷哼,但看她处理伤口极为熟练,心里的疙瘩又大了两分。
她总是如此神秘。
长宁扯下自己半截裙摆撕成长条给神吼包扎,一遍道:“链子递给我。”
方谦深吸一口,颇有几分怨气:“这还没当上世子妃呢,就开始使唤我了?”
长宁看他。
方谦已经将链子递过来。
“你在别扭什么?”长宁接过链子,缠在手上,一边问他。
方谦一怔,别开脸干笑:“我哪儿敢跟您别扭。”
“跟我?”长宁纳闷仰头。
方谦笑容一敛:“你说的是谁?”
“沈锦容,不然还能是谁,你不是要对她负责么?”长宁盯着他。
方谦浑身僵住,是啊,还能是谁。
长宁盯着他,敏锐地感觉到方谦的情绪波动。
但她在情爱方面实在经验太少,只以为方谦还在芥蒂她的身份。
长宁蹙眉,不过她也可以理解。
明明是在战场上同生共死过的兄弟,下了战场却不能彼此信任,方谦肯定很矛盾。
长宁盯着他,心中衡量。
经过沈锦容的提醒,她已经意识到自己身边缺乏的正是一个可以信赖的属下,或者说是,朋友。
她对这个词还是有些抵触。
圣公主的骄傲不允许她同任何人交朋友。
而这种畸形的骄傲,只因她前世一直担心自己的身份会被识破,所以她傲气冲天,不与任何人交集。
她的傲,战战兢兢,直到将这个词刻入骨髓深处。
直到,她的傲变得居高临下,俯视众生,纵使离她最近的宋宜晟,人前也要对她毕恭毕敬。
而在知道她真的是大楚的嫡公主后,长宁更加不觉得这是一个错。
她本就是天潢贵胄,本就该俯视众生。
女孩子扬起下巴,目光清明。
只是这种傲,将不再是她轻视对手的资本。
所以虽然时至今日,她已经忘记朋友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但她还是决定试着去相信一些人。
比如秦无疆,比如,眼前这个男人。
长宁攥了攥拳头。
这对她来说虽然有些陌生,但她一贯干脆利落,也不扭捏:“方谦,其实我并不是善云,死了的那个莫姨娘,才是善云。”
“她是善云,那你……你才是真的莫澄音?”方谦抬头,眸中一亮。
“善云姑娘。”庆安候府的马车赶来。
长宁蹙眉,光是这件事她就要解释一阵,何况是自己的真实身份。
“你到底是谁!”方谦却拉着她不许她走。
远处,又有一道熟悉的藏蓝身影策马而来。
秦无疆也到了。
长宁立刻扒开方谦的手,一边将兜帽摘下盖到神吼身上,一边压低声音道:“你就当我是莫澄音好了,若你还想得到缺失那页就配合我,暂时不要揭穿木生的身份。”
方谦也看到远处秦无疆的身影,他保持距离,却也有些心急,咬牙低声:“你便要把功劳拱手让给宋宜锦不成。”
长宁蹲下来,安抚地摸了摸神吼的头,庆安候府的马车已经到了跟前。
“什么事都得量力而为,方统领,善云原话奉还。”她抱起神吼,蹬上马车,放下车帘令一句:“去医馆。”
庆安候府的马夫听命离开。
秦无疆策马立在一旁,看了场好戏,手肘撑在马鞍上,托腮瞄着方谦:“善云,又宋宜晟的什么人啊?竟敢对我们的守城英雄方统领不敬。”
方谦收敛心神抱拳对之:“秦参谋。”
秦无疆笑笑,从马上翻下来,又嘶了一声:“我怎么瞧着这善云,很眼熟啊。”
“参谋说笑了,善云是宋府内宅的人,您怕是不能得见。”方谦硬着头皮道。
“哦,宋宜晟的女人。”秦无疆阴阳怪气,余光标着方谦的脸色。
果然,这硬汉脸上一白,木着脸道:“没什么事的话,卑职告退了。”
秦无疆嘿嘿一笑。
这小小的庆安城,可真是藏了不少有趣的人和事儿。
宋宜晟府里的女人,和细柳营的统领眉来眼去,宋家芝麻大胆的大小姐也敢说自己上阵杀敌,还真拿出了二十人方阵的手稿,让他辩无可辩。
“哎,别走啊!”秦无疆招呼一声,挡住方谦的路,“跟我说说木生。”
方谦无比警惕,不论秦无疆怎么问,他都只是一句:“袍泽之情,别无深交。”
秦无疆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方谦缠不过他,索性借口运送军备脱身。
这下轮到秦无疆无奈了。
“别无深交。”
“一个沈家这么说,一个方谦也这么说,”秦无疆手指交替敲打马鞍,望着方谦越走越远的背影,蓦地眯起凤目:“我秦某人别是马失前蹄,被什么人给捷足先登了吧。”
他一路若有所思,刚回到落脚的县衙,就见曹彧身边心腹匆匆跑来:“秦二爷,我们家世子爷正找您呢。突厥人撤兵了。”
“哦?”秦无疆下马匆匆赶往大堂。
大堂里坐了不少将领,方谦也在其中。
“鹰眼关方面传来消息,要我们尽快将二十人方阵的训练之法交给三军战士,还有那弩锁,要加紧制造。”曹彧作为最高指挥官,宣读完李老将军的命令便看向赵参将。
“这……这方阵是木生的,弩锁……方谦,弩锁是从哪儿取来的?”
方谦越众而出,眉宇间有一抹犹豫:“回参将,是……沈家。”
“沈家?”曹彧与秦无疆对视。
“大盐商沈复矩?”
“正是。”赵参将替方谦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