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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证据,但郑贵妃故意设计,提醒我母亲是死于祖父献给父皇的金刀匕首之下,显然是要我相信祖父确有不臣之心,好放过郑安侯。”
秦太傅脸色深沉,没有说话。
长宁眯了眯眼。
太傅果然知道当年的事。
母后的死因,瞒得过世人,却瞒不过执掌六宫多年的太后。
秦太傅自然也有所耳闻。
“柳一战当年出城匆忙,我们这些老骨头都能猜到几分,只是陛下不提,我们也这做臣子的,怎好开口。”秦太傅有他自己的为难之处。
柳一战手握庆安二十万兵马,若真举兵造反,就是一场浩劫。
何况陛下念在柳后的情意,不肯对柳家动手。
那柳一战老了,陛下却还年轻,总能耗过他的。
长宁嘴角动动。
“但父皇还是动手了,郑家甚至不需要做什么,父皇种下疑心,只要一滴水,就能压垮外祖父。”
秦太傅不语。
半晌。
“当初陛下下的是密令,直到柳家满门全灭,满朝文武才知此事,殿下可知是为了什么?”太傅说。
长宁表情微有些惊讶。
原来当初父皇将这件事筹谋的如此周密。
“这意味着,父皇知道,朝中大臣是不会同意的,太傅您,也不会同意。”
秦太傅按住自己的太阳穴,闭上眼。
“他这一生狂傲不羁,为了抓住战机甚至敢跟先帝叫板,也曾私自带兵出征,但忠君爱民之心,天地可鉴。”太傅眼中含泪,苍老泛黄的眼珠更加浑浊。
长宁表情沉静。
她站起身:“得太傅一言,长宁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殿下?”秦太傅却是拦住长宁。
“老臣知道殿下为柳兄报仇之心,但是殿下已经除掉一个庆安侯,就不该再逼陛下让步了。”秦太傅道。
今日皇帝只说郑安侯,没有提宋宜晟,便是只保郑安侯一个的意思。
这是皇帝的让步。
当然,也要换来长宁的让步才行。
但长宁这样子,显然是不肯的。
“那宋宜晟便是随便治个冒犯殿下之罪,就足够他死一百回,殿下,切勿再进。”老太傅言辞恳切。
“宋宜晟该死,却不该死于冒犯本宫。”
长宁平静的面孔下心绪翻腾。
这一世,她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若还是不能光明正大的洗刷祖父冤屈。
她有何颜面面对酒泉之下的柳氏一族。
有愧于苍天大道给她的恩赐。
“老太傅放心,长宁只是要让父皇醒过来罢了。”
为祖父报仇,守住这江山天下,是她重生后奋斗至今的信念。
长宁如何肯放手。
“殿下没有证据,还是应该徐徐图之。”老太傅依旧不愿让长宁冒险,他按了按眼睛:“柳兄如今只剩你这一点血脉,纵然殿下不能承继柳氏香火,但身为旧友,秦某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殿下冲动妄为,顶撞陛下啊。”
长宁深吸一口,笑笑。
太傅情真意切,让她动容。
她想的没错。
前世最大的错,就是信任宋宜晟。
任凭宋宜晟迫害这等忠臣良相,自毁长城。
“太傅放心,长宁岂是冒失之人,我有证据。”她唤银乔进来。
“银乔,你将那件事说予太傅听。”
秦太傅反应了一阵,还是银乔自报家门,说是柳后生前的大宫女。
“奴婢记得,贵妃安慰过娘娘。”银乔简单说了一遍。
“这……”太傅显然不清楚这里面的问题。
长宁笑笑:“银乔,你要记住,见了父皇,你便说是郑贵妃先同母后秘语,而后母后才面色奇差,做出了掉包我的事,明白么。”
银乔张张嘴。
事隔十五年,她已经记不清这件小事的顺序,但长宁要她这么说,她便这么说。
郑家害得柳家家破人亡。
银乔恨不得掐死郑安侯和郑贵妃,即便是下地狱都不算什么,何况说谎。
秦太傅则因长宁的话怔在当场。
先秘语,后掉包。
有这句证词在,郑贵妃就和柳后的死再也脱不开干系。
“太傅,放心吧。”长宁越过太傅走出雅间。
秦太傅张了张嘴,秦公允正好赶来,到跟前关心道:“父亲,您怎么了?”
“我只道殿下一心为柳家洗雪,不肯以权势压人,必是正义之士,却不想……”秦太傅顿住。
她竟能不择手段得如此自然。
秦太傅眼前仿佛是一片黑不见底的深洞,看不见半点光芒。
就像她的眼睛。
你永远不知道,那双眼睛背后藏着什么样的目的。
“太可怕了。”太傅扶额。
这世上最可怕的,莫过于比你强大的人,还比你聪明。
“公允,速去告诉昭宁无疆,还有涵儿和五殿下,叫他们万万不要招惹大公主,凡事顺着公主的意思便是。”秦太傅长吁一声。
幸好,这位大殿下对秦家始终抱着善意。
长宁走出雅间,成大人和康大人立刻上前见礼:“殿下。”
“两位大人是急着面圣吧?本宫已经休息好了,可以随……”长宁话一顿。
“小姐……”却是春晓扑跪上前。
“不,不,是公主,公主殿下,求您为我父亲做主!”春晓咚咚叩头,手里举着一本手札。
长宁接过来简单浏览。
这是莫大人记录日常的手札,应该是当做证物收集在此。
“小姐您看这一页!”春晓指着折痕的一页,上面清楚写着同时出库两批军械,但工部尚书却派人传话,让他合记成一批,那数目当然是出库的总数。
莫大人觉得蹊跷,就在日记中。
果然,事发当日,兵部走的只有一批军械,对账也只是一批。
便成了他私贩一批军械,通敌叛国。
不容莫侍郎辩驳什么就被押入刑部大牢,大理寺审案也是证据确凿,很快结案。
“公主,我父亲真的是冤枉的!”春晓哭着叩头。
大理寺卿则擦了把冷汗:“谁!是谁负责监管证据的,怎么当日没有拿出这么重要的证据!”
负责人也一头大汗:“大人息怒,这……这当日没有看到这本手札啊。”
“胡说!我明明看到证据统计的册子里有这本手札的名字!”春晓辩道。
有人将证据汇总的单子递给长宁。
她眼睛一扫,在角落处发现一行小字,写着莫书瀚手札五个字。
虽然字迹做旧,但长宁还是闻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墨香。
新添的。
长宁仿佛看到了那穿着衙役服的清瘦男子冲她微微颔首。
他给了自己一个完美的面圣理由。
慕清彦。
感谢你的成全。
长宁展笑,有意无意地将单子在自己腰间的香包上蹭了一下。
“春晓你放心,如今证据确凿,本宫自会向父皇禀报。”
“多谢小姐,多谢公主殿下!”春晓咚咚叩头。
长宁则命人整理好证据,随她入宫。
现在有了莫侍郎这份证据,她倒要看看,郑安侯要如何逃脱。
大理寺外,属于公主的轿辇浩浩荡荡离开。
庄公子靠着一株大树啧啧两声:“还知道帮我掩藏墨香,”他手肘冲旁边戳去:“哎,你这未婚妻真不错,既威风又聪明,不枉你管这份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