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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州城被突厥铁骑穿过,一片惊慌。
长宁命方谦传懿旨,告诉银州太守不必惊慌,一切都有她回去禀明父皇决断,与银州城没有任何关系。
银州太守千恩万谢,将长宁及其下三千禁军,一众陪嫁仆役宫女安置妥当才退下,长宁也让方谦在尽量不扰民的情况下驻扎。
是夜,墨色浓郁,月光就像浓墨重彩的山水画上点缀的一颗润泽珍珠,发出熠熠的白亮光芒。
银州地处偏僻,有事业开阔的平原可供瞭望,长宁与慕清彦也算是因星象结缘,故而一道站在城墙塔楼上瞭望天空。
“当初你就是因为看到星象有变,才去庆安遇见我的。”长宁问。
慕清彦点头:“不止,后来我再到长安也是因为星象有变。”
“贼星冲帝,我知道。”长宁说,手撑着城墙笑了笑。
慕清彦看出她心底的不快。“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看来你是都知道了。”
长宁背对慕清彦,慕清彦也没有否认。
“你真的像妖怪,竟然什么都知道。”长宁调笑。
慕清彦摇头:“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只有星象有所指示,而我也要碰巧正在观星,且处于合适的位置才能知道一些大事。”
玄而又玄的答案,但长宁知道他没有说谎。
长宁拍了一下城墙:“不说了,明日启程,我们直接去辽东吧。”
慕清彦抿唇:“不回长安吗?”
长宁点头:“不回了。”
突厥如是,辽东亦如是,她的目的不会更改。
“你能解决吧?”她问。
毕竟她不回长安,会让慕清彦更难办。
但长宁相信他有这个本事。
至于长宁则可以躲开父皇的阴谋阳谋,看清幕后真相。
她闭上眼,仿佛在自己周围树立起坚实屏障,不想被任何人靠近。
原本她难以拥有这样的清净,但现在有了慕清彦,她的一切变得简单容易起来。
被保护是会上瘾的。
当长宁尝到让慕清彦站到前面的感觉后边食髓知味,想将那些让她心痛的事交给慕清彦。
“你在逃避。”慕清彦说。
长宁抿唇:“没有。”
“你受到的伤从没有愈合,陛下又在上面撒了一把又一把的盐,柳家,宋宜晟,每一个都是对你伤口的撕裂。”慕清彦毫不留情地披露。
长宁抽出被他握着的手,定定看他。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从前我曾要曹彧许诺,好好保护你,保护你柔软的心,治愈你近乎溃烂的伤口。”慕清彦耐心地又一次牵起她的手。
“抱歉,我之前做了愚蠢的事情,为你请了一个错误的大夫。”
长宁笑容微僵,低头看着他的手。
“这不关你的事。”
那个错误的曹大夫,是她亲自挑选的。
是她对前世的所有留恋。
但今天不一样了。她已经看透那段失败的几乎算不上爱情的爱情。
曹彧肩上的责任让他注定只能娶一个利益相关的女子相敬如宾,而她想给的爱情,却是带着毁灭危险的火药,随时能够摧毁整个曹家。
他屡陷挣扎是应该的。
就像每一个少女都会有一个郎骑竹马来的美梦,这个美梦注定会苦涩,像春日树上刚熟的青苹果一样酸涩倒牙。但这是生命的成长。
长宁也是在曹彧一次一次的迟疑中看清自己的本心,分清恩与爱的区别。
慕清彦在她掌心挠了挠:“关我的事,从你出生的那一天起,这就是我最大的责任。”
长宁盯着他,忽而笑了。
“那你可要抗住了。”
慕清彦笑出声来。
城墙角落的阴影里,一道狼狈而幽暗的目光狠狠盯着他们。
慕清彦敏锐地觉察到目光,向角落扫去,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长宁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角落里一片漆黑,连个阴影都没有。
“看什么?”
慕清彦摇摇头:“明日回长安吧,让我光明正大地迎你进门。”
长宁现在毕竟是在和亲途中,若不回长安直接跟他回辽东,那便算是抢亲,于礼不合。
他们有婚约在先,不必如此。
慕清彦也觉得,长宁不可能不介意这件事。
长宁抿唇。
她自然是在意这些,但她不想改变自己的决定。
她需要知道。
“你说你都知道,你又知道些什么?”
长宁盯着他,近乎苦笑:“你可知道父皇如此宠爱我,到底目的何在?”
长宁微微闭目。
那个秘密若非父皇亲口承认,她绝对不会相信。
传位女主,这简直荒唐。
慕清彦轻笑,俯身贴近长宁耳根:“你可知道,做辽东王妃你算是亏大了。”
长宁猛地抬头,他竟真的知道?
慕清彦眼底的真诚是严肃。
“你是怎么知道的?不,你怎么敢相信这种传言。”
慕清彦指了指天上。
长宁美眸睁大。
“我跟你说过,没有天星。”
“没有天星……”长宁喃喃重复,慕清彦提醒她:“临别长安,我去拜访了一位老朋友,道衍。”
长宁:“他说什么?他也说没有天星?”
慕清彦慎重点头。
“我偷入楼中翻阅星图记录,发现大道宫中根本没有关于天星的记录,只有一份贼星冲帝的星图藏在最深处的神龛里。”
长宁的心脏咚咚剧烈跳动。
没有天星。
根本就没有天星。
道衍的记载中没有天星,他又如何能向父皇禀报所谓天星,所谓转世,就连地图都是假的。
整件事都是父皇杜撰出来的。
长宁脑中断了的所有线索在瞬间随风扬起,飘飘荡荡地交触缠接,最后形成丝丝缕缕的线索,连贯起来。
“根本没有什么天星。”长宁眼中泛着精光。
原来这一世和上一世一样,并没有什么天星临世的变数。
一切都只是父皇的骗局。
“道衍只是父皇的一个遮掩的靶子,和郑安侯一样的靶子。”
“父皇这么做,就是为了保护宋宜锦,不,是为了保护宋家。”
当初她闹得天翻地覆,父皇无奈之下只能借此理由保住宋宜锦,只要宋宜锦活在他眼皮子底下,大牢里的宋宜晟就有一线生机。
所以父皇当日才执意要封宋宜锦为贵人。
没想到宋宜锦太不争气,一直有个冒认木生的把柄握在长宁手里,关键时刻被长宁一举击溃。
父皇也因此对长宁更加满意,传位的意思越发明显。
长宁想明白这一切,脸色已经很是难看。
她抓住慕清彦手腕:“你还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