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 黑云压城城难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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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禽立在高台上，身形挺拔如青松。如果是在正式战场上，像他这样将身形暴露在敌军视线当中，无异于自寻死路。好在对面的不过一群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的山贼，也缺乏真正的远程手段。展禽的表情十分淡然，仿佛墙外并非穷凶极恶的悍匪，只是一群人畜无害的羔羊。因为他心中清楚，只要自己站在这里，对于谢府家丁来说，就是信心，就是精神支柱。自己越淡定，家丁们越稳定。至于心中的真实想法，当然是不会显露于表的。

    展禽的目光只是稍微在欢呼的人群中停顿了一下，便投注到远处的山贼本阵当中。他本能的觉得有些怪异，既然对方已经表现出并非战场初哥的能力，现在集结精锐有什么用？但凡贼酋脑子没有坏掉，应该知道墙头攻坚战并不好打。精锐与否，只是体现在战斗力方面，又不能变身超人，难道还能飞过墙头不成？

    目光反复在敌阵中梭巡，忽然在精锐刀盾手的身后，看到一样东西，心头不禁猛然一沉。

    对于展禽来说，他不害怕攻坚战。因为提前了三天时间准备，菜油囤积了五大桶，而刚刚打退首轮进攻不过消耗了一桶菜油。除了油以外，他还准备了钉上铁钉的圆木、尖端削成无数乱叉的毛竹、山石煅烧成的石灰粉……就算以上物资都用完了，还可以用烧沸的滚水来代替热油，虽然效果比不上沸油，但好处是滚水来源几乎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简单来说，如果山贼只顾傻乎乎的打墙头争夺战，谢府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相比山贼，谢府有两个劣势。第一是人数太少，只有山贼方十分之一不到，在防守时几乎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一旦一个点有损伤，很可能形成连锁反应，引起全线溃败。而第二个劣势，就是缺乏与敌军正面抗衡的能力。

    因此对于展禽来说，最担心的并非墙头攻坚战。院墙展开面积有限，十人两个小组守卫墙头已经足够，只要物资消耗跟得上，几乎不用考虑山贼有攻上墙头的可能性。其实谢府最薄弱的环节，是大院正面的大门。毕竟时间仓促，短时间内想要找到足够厚重的木板加固大门，根本就不现实。虽说在门内用沙袋围有胸墙，但会将攻坚战打成肉搏战，伤亡不可避免。对比一下争战双方的人数和战力，一旦短兵相接，下场显而易见。

    从派遣人员的侦察结果，展禽就在担心一个问题。对手是山贼，常年在山野间活动，即使崎岖的山道对他们来说也是如履平地才对，为什么回报结果显示对方行军速度比寻常家丁还慢呢？其中固然有大队人马拖慢速度的缘故，但山贼又没有辎重，何来拖慢一说？

    直到看见贼阵中的东西，展禽才明白个中缘由。

    那是一根长约十米、一头削尖、整体被剃得干干净净的笔直树干，隐藏在刀盾队伍的后列。若不是长于射术的展禽目力过人，很容易就会忽略过去。

    这东西在攻城战中很常见，俗称撞木，唯一的用途就是撞门。但真要说起来，似乎又不那么简单。要知道这里地处大陆西南，气候炎热，生长的大多数树木都属于速生树，木质酥脆，易折易变形，并不适合做需要承受强烈撞击的撞木使用，因此一根适宜的撞木，肯定不是随便在路边找一棵树，伐倒就能使用，必须经过专门的寻找、挑选才行。

    另一方面，如果说撞木用的木材，还可能有运气成分偶然所得的话，另一样东西就绝不可能是临时准备的。

    从人群的缝隙中，展禽分明看到，撞木的前端，也就是削尖的那头，在火光映射下，竟隐隐有反光透出。对此展禽并不陌生，那是撞木为了增强冲击、增加耐久所用的铁质撞首。

    撞木作为冲撞的主体，前端削尖是为了减小尖端的受力面，增强冲击力。但木制品容易脆裂，在巨大的撞击下，往往三两下就会被撞秃。因此必须要在撞木的尖端包上一层三到五指厚的铁首，俗称撞首。

    撞首可以有效的防止撞木尖端磨损变形，但撞首要契合撞木的尖头，尺寸大小都不可能固定，只有根据撞木的大小来确定，必须需要提前准备。由此看来，山贼是早有撞门的准备，由此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山贼行军速度被拖慢，想必就是为了运输这个东西。

    “丙组、丁组，将原木礌石堵住院门！其余人等原处待命！”

    展禽此时能做的，也只有临时加固大门这一个办法。其实他也清楚，大院不比城门，没有进深空间。即使用木石堵上大门，因为周围空旷的缘故，最多只能暂时延缓一点撞木的冲击。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贼酋眼光毒辣，一下子就找到谢府最薄弱的环节。现如今只能是尽人事、安天命而已。

    就在家丁忙碌着搬运木石堵门之际，院外的山贼动了。

    不出所料，率先出阵的，果然是三十名精锐刀盾山贼。他们排成一个三角阵，盾前刀后，盾面与盾面连接在一起。刀盾手的背后，三角阵中央，留出一条通道。而通道当中，十名膀大腰圆、赤着上身的精壮山贼，肩上系着皮带，而皮带的下端，正垂着那根巨大的撞木。

    因为撞木的重量，攻击阵列行进的速度并不快。也因为如此，造成他们的步伐相当沉重。渐渐地，四十人的步调变得一致。沉重的脚步声汇聚在一起，如果重鼓敲击，沉闷而又厚重，每一步仿佛都击打在人心房之上，一股莫名的压力弥散开来。

    谢府墙头上还在欢叫的家丁，被这股莫名的压力所慑，逐渐沉默下来。即使他们并不清楚撞木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但那种迫人的气势，只要不是白痴都能感受得到。一时间，战场上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停止了喧闹，无数道目光，纷纷集中到这只攻坚队伍身上来。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