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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航行结束了!
在舰队驶入基隆港的时候,整个港口内都沸腾了,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有关清虏将会进攻基隆的消息,不止一次的传出,尽管每一次都证实是谣言,但是人心总是难免有些惶惶。
而现在,随着这只船队的到达,人们再也不担心了。
“足足四十八艘!四十八艘啊!”
在岸上,人们激动的数着进入港内的船只,在惊讶于船队规模的同时,那脸色更显得有些些复杂,军人们大都是显得很是兴奋,这是因为援军的到达,而商人们大抵都是长松口气,同样也是因为援军。
可却有一些人,那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因为船队的到来,让他们意识到——获得自由的机会越来越渺茫了。
“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
站在码头上,看着那驶入海湾的船只,正在干活着的孙田宗脸上尽是一片死灰模样,作为商人的他,是在宿迁被俘的,随后他和其它的绿营兵一样,被作为汉奸,开始服起了苦役,即便是他不止一次的提出,愿意用银子赎罪、赎身,得到的答案自然是一次次的否定。
不过,银子总归还是有些用处,至少在他花了近千两银子之后,他不需要像其它人一样,去盆地中开垦荒地,在那里开荒因为瘴气多,总会有人感染恶疾,然后死在沼泽之中。在拿出大把的银子之后,通过贿赂的方式,他成了码头上的苦力,虽说同样的辛苦,但相比于开荒来说,却安全许多,毕竟,现在的基隆城,已经不再像初时那样蛮荒,现在,经过上万人近半年的努力,这基隆城已经成为一座海边的港口小城,而且随着人口的日益增加和商业的繁荣,而日渐兴隆。
不过对于孙田宗等人来说,这城市的兴隆,却不是件什么好事——这意味着他们会更为忙碌,终日不得丝毫空闲,毕竟现在这里每日都有大量的物资运往大陆,运往清河,木材、硫磺以及铅锭等各种物资。而这些物资都需要码头的苦力,一点点的将其装上船,如此来,孙田宗自然有一种苦不堪言的苦楚。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渴望着离开这个地方,重新获得自由。当然,他不会想象着逃到商船上离开,毕竟,从那里离开的话,肯定的也是十死无生,毕竟那些船是回清河的,不说其它,就算是逃到了船上,逃回了大陆,估计一上岸,就会被拿下,原因再简单不过——面上的刺字,是一辈子都摆脱不了的羞辱。
既然逃跑不可能,那么获得自由的还有其它的选择,一个是通过立功或者辛苦的劳作来换取自由,前者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而后者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人只有失去,才会知道珍贵。
也正是因为失去了自由,孙田宗才知道自由的可贵之处。才会向往着自由,毕竟自由意味着他再也不需要像现在一样,似牛马一样的被人使唤,似乎牛马一样的终日辛苦。
还有其它的渠道获得自由吗?
如果“官军”打来的话,他们就可以获得自由!
这才是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毕竟,相比于其它的选择,“官军”带来的“解放”才是最安全的最快捷的选择。
当别人为官军打来的消息而人心惶惶的时候,和不少人一样孙田宗整个人却沉浸于一种欢喜之中,每一次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他会接连兴奋上几天,甚至就连过去叫苦连天的苦力活,也不再那么辛苦了。毕竟,那个时候,他是有希望的。
但是希望,却总一次又一次的破灭。
一次又一次的消息,最后都被证实为假消息,几个月下来,和其它人一样,孙田宗同样也绝望了,他相信这一切不过只是假消息。
但是现在,看到眼前这支庞大的舰队时,又一次从未曾有过的希望在他的心底涌现出来了,与过去不同,这才是真正的希望——因为他看到了,看到了这支船队,为什么会来这支船队,显然是为了增援基隆的那些“乱匪”
“官军要来了……”
孙田宗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说出这句的时候,他的语气都有些激动,但是在激动之余,看着那一艘艘战船,他的脸色又显得很难看。
官军能打得过这些海贼吗?
老天保佑,可一定要保佑官军能旗开得胜啊!
他的心底这么寻思着,可另一个念头却不住在心底翻腾着。一定要把这个消息送给官军,千万不能让这些海贼打官军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怎么样才能够把这个消息送出去呢?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这地方远离大陆。想要把消息送到大陆就非得有船不可,但是他不过就是一个流放犯,又怎么可能弄到船?
当他在哪里这么寻思着的时候,在港口内的一家商号里,同样也有人在看着那些进港的船只。作为商人自然会关注商船进港的消息,只不过现在,徐远帆所看到的却是军舰,几十艘战船,只恨不得把那海湾给占满了,
看着那一艘艘战船,徐远帆的神情显得有些凝重,眉宇之中流露出来的更多的是担忧。
“这可怎么好?这可如何是好?”
表面上徐远帆是个商人。但实际上,除了做生意之外,他还会在基隆收集一些情报,然后把那些情报送到大陆,送到福州,交给官府。
他之所以如此,倒不是说他心甘情愿,乐意当汉奸。作为商人徐远帆所看重的,从来都是利益。对于他来说,唯利是图,并没有什么错。
前阵子他刚刚送出一份情报,是基隆港内忠义军水师战船的情报。可是他没想到,现在居然会有这么一支庞大的水师,这么多的战船赶到了这里。
而现在,如果所料不差的话,没准官府的水师,这会恐怕已经开始这对基隆动手了,与官府来说,他们甚至可能压根儿就不知道基隆突然多了这么多战船。
“现在该怎么办?”
徐远帆在心里头暗自寻思着,就在十天前,他能用来送信的那艘船已经驶出了基隆。想要等那艘船过来至少还要再等半个月。这半个月,万一要是官军打了过来,到时候发现这里的水师和他说的不一样并不是只有十几艘船。万一追究起来,到时候别说是好处了,这性命能不能保得住都是一说。
“不行,一定要想些办法,千万不能让官军中了他们的圈套。”
徐远帆的心里这么嘀咕着,那双眼睛盯着海湾的时候,所流露出来的,全都是担心。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毕竟天下这么多人,总有着各种各样的想法。
在船靠港之后,置身于船上的郑侠如瞧着那个位于一片绿色中的小城,目光中多少总带着些惊讶,至少看起来,这里与他想象中的荒凉截然不同——海岸边的一栋栋屋宇林立,海湾内更是泊停着数十艘各种商船,而在岸上,还可以看到船厂以及正在建造的船只。
“士介兄,似乎这基隆,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荒凉!”
赵平跃瞧着基隆,瞧着这小城,那脸色总算是好看了许多,虽说这里并不见得比得上江南繁华,可是,瞧着却不像想象中的那么荒凉,看着倒也像是一座小城。
总算是松下一口气的他甚至还特意扭头对郑侠如说道。
“士介兄,若是可以的话,你我不妨留于此地,瞧着这小城,虽是新建,可却也有几分模样,想来总比到其它的什么地方要好上一些吧!”
单就台湾来说,确实比其它地方要好,毕竟基隆位于海边,虽说是位于密林边缘,可得益于海风加上近来对林木的采伐,使得这里的恶疾感染率远小于内陆。
当然,这也与一直以来对基隆建设的投入有着很大的关系,毕竟对于忠义军来说,基隆是立足于台湾的根本,尽管这里并不位于南北海上航线中必经的航道上,但是作为一个天然良港,以及海港附近丰富的资源,都是忠义军不可缺少的。
“这种事情,想来到时候,总督府那边,自然早有安排!”
提及所谓的“总督”时,郑侠如的心里不禁有些紧张,他的心里暗自寻思着,那位总督到底是什么脾气,是否已经接到了经略的指示,会不会当真把他当成犯官。
甚至就连郑侠如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种忐忑不安也许和他的身份变化有着很大的关系,毕竟,现在他是“犯官”。是被流放到台湾的“犯官”,论身份来说,他的身份顶多也就是比那些个汉奸稍高一些罢了!
怀揣着有些忐忑不安的心情,在上岸登记之后,郑侠如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在那里等待着。而是非常意外的被士兵领入了其它地方,并不是总督府,而是码头附近的一栋建筑,在那里,他见到了一位年青的军官。
“郑先生!”
穿着红色军装的年青军官,看着郑侠如抱歉道。
“本身总督是要亲自接见你的,但是你知道,现在的局势,比之前更恶劣许多,所以,总督正在与舰队长官们见面,商讨基隆保卫事宜,所以,下官代表总督欢迎您的到来。”
青年军官的语气恭维,但却显得有些刻板,这与郑侠如接触到的军官很像,他们身上带着浓浓的行伍味,不过现在正是他们主宰着这里的一切,毕竟,这里现在都是由军队负责的,于内地截然不同,甚至他本人也很有可能是这里的第一个文官,而他之所以会成为这里的第一个文官。同样也是因为他特殊的身份,可以接受总督的直接委派。
“总督阁下在百忙之计,仍然记得在下,实在是令在下惶恐,在下又岂敢劳烦总督阁下亲自相迎。”
郑侠如自然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他在船上的时候,已经从舰长那里得知,这次舰队南下,就是为了增援台湾,为了阻挡清虏袭击基隆。毕竟接下来,基隆将会成作为流放汉奸家眷的要地,
“是这样的,郑先生,虽说你是“犯官”,可是这里与内地不同,用人上也与内地全然不同,总督已经同意对你进行特赦,毕竟,你是衙署属官出身,熟悉地方政务,现在台湾一切事务皆是草创,正需要像你这样的精通地方事务的官员……”
青年军官一一说道着这些话的时候,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是郑侠如还是有些恍惚,一切就这么简单?几个小时前,他不过只是流放到海外的“戴罪之囚”,而现在他却又重新成为一名官员。换句话来说,他已经不再是什么“流放犯”了,而是他们的管理者。
“……所以,现阶段,相比于基隆,台北盆地的垦殖才是最重要,在未来的一年内,那里不仅要迎来数万来自内地的汉奸家眷,还会有大量的移民,所以,郑先生,总督希望你能够于台北做镇,亲自督建台北,并作为台北首任知县,管理台北……”
台北知县!
虽说只是一个七品小吏,但是对于于郑侠如来说,却意味着身份的转变,同样也意味着他的新生将会从台湾开始,而这一切,都是经略的安排,因为在将来,台北还会迎来另一群人,他必须要在台北为那些人的到来做好准备。
“请转告总督阁下,下官绝不会让他失望的!”
郑侠如并没有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会不负重托,毕竟他已经信誓旦旦过了,而且他知道,真正的决策者并不是那位未曾谋面的总督,而是远在清河的经略,所有的一切,都是经略一手策划的,甚至他怀疑,所谓的审判,也不过是经略的一种手段,他需要一个理由把心腹安排到台湾。并在未来充当一个特殊的角色。
在离开港口边的这间公房时,郑侠如走到门口时,突然开口问道。
“那个,长官,现在局势紧张,是不是因为……他们打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