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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安静了足足有两三分钟, 封北才将嘴边的烟拿下来夹在指间, “小赵,人你带。”
赵四海懵逼,其他人面面相觑。
高燃垂放在两侧的手握成拳头,牙关咬紧,额角的青筋鼓起, 只是五年没有联系没有见面, 不是五十年, 五百年,真忘的一干二净, 不记得他是谁, 还是说,早就把他当做一块毒瘤给彻底挖掉了?
封北转身离开。
赵四海跑出去, 将心中的疑惑提出来, “封队,新人条件那么好, 是这几年进来的大学生里面最出色的一个,你怎么不亲自带啊?”
封北脚步不停, 烟叼回嘴边,烟雾一线一线绕在面部, “给你带不好?”
赵四海抓一下脑后的头发, “不是不好,是我怕人孩子心里有别的想法,我看得出来, 他是冲你来的,想跟着你。”
封北步子迈得很大,嗓音也提高几分,他的语气严谨冷冽,没一丝人情味,“这里是警局,不是托儿所幼儿园,如果仗着自己年轻就任意妄为,连基本的服从都做不到,那就趁早滚蛋!”
“说的也是,即便再优秀,要是不听从安排,只会耽误事。”
赵四海说句话的功夫,封北已经行至走廊那头,他个头小,跑着才能跟上,“封队,痕检那边什么时候过去?”
封北的步伐更快,“你去看看。”
赵四海停在原地,冲着他的背影喊,“我去?封队,你不去吗?”
封北已经消失在拐角。
赵四海一转头,看到青年只身一人站在会议室门口,脸上是一副悲伤难过的表情,很失落的样子,眼睛还有点发红,他走近发现只是错觉,青年的表情没有什么异样,不过眼睛确实是红的。
高燃轻描淡写,“今天要来报道,昨晚太紧张了没有睡好。”
“都是这么过来的,慢慢就好了。”赵四海松口气,还好青年没听到封队说的那番话,不然有小情绪了,还真不好办,“高……高燃是吧,以后我就叫你小高了,你会开车吗?”
高燃说,“会。”
不多时,高燃把车开到痕检中心大楼底下,他跟着赵四海进去拿材料。
赵四海边走边说,“小高,封队没时间,你就跟着我吧,我会给你上一线协助的机会,你好好表现。”
高燃说好,“我一定会好好跟着赵哥学习。”
“你小子还挺有意思的。”赵四海哈哈大笑,“你脑子里装的是课本上的知识,我这儿都是些摸索出来的经验,相互学习。”
高燃想起了杨志,他跟赵四海的性格有点相似,却又有很大的不同。
在会议室里的那段时间,高燃注意到赵四海的手机上有个红蓝相间的绳子,是他自己亲手编的。
因为高燃看见赵四海解开绳子一边,将松散的地方调整后再编回去,动作很熟练,应该还有一根绳子,在他正在谈的对象手里,他昨晚就是在女方家里过得夜,后领里有一截长头发丝露在外面。
赵四海在感情上面比较主动积极,而杨志在感情上面很懦弱也很被动,五年了,他跟吕叶还没走到一起。
五年就这么浪费了,还想再浪费几年?五年,还是十年?
人生无常,最怕的就是来不及。
高燃抹把脸,他抖着手摸出半包烟,听到赵四海说楼里不能抽烟,就将烟盒捏的变形,“我去外面等赵哥。”
赵四海拿了资料出来,见青年坐在台阶上抽烟,眉头皱在一起,他调笑,“小高,你这抽烟的样子跟封队有那么几分相似。”
高燃夹开烟,他也笑,“是吗?”
赵四海说是啊,“封队烟酒都戒了,他身体不行,今天估计是瘾上来了压不住,就抽了几口。”
高燃的身子一震,烟掉在地上,“身体怎么了?”
“听说是几年前出任务受了枪伤。”
赵四海看青年的反应,以为是在害怕,刚毕业的大学生,只有胸怀大志,满腔热血,没有侦查经历,容易迷茫,容易胡思乱想,他多说了句,“你也别怕,任务期间配合到位,危险会降低很多。”
高燃捡起脚边的大半根烟,擦擦烟蒂周围的灰,垂眼塞嘴里抽一口,眉间的皱痕更深了些。
赵四海将青年的动作看尽眼底,封队也这么做过,还真像。
高燃随口问,“几年了,枪伤还没好?”
赵四海开玩笑,“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封队还没成家讨老婆呢,他还不得注意着点儿。”
高燃舔了舔嘴皮子,“也对,是该注意。”
每年来的大学生都会很关注封队,想被他带,做他的学生,赵四海习以为常。
A大南门,高燃找地儿停车。
赵四海看青年漂移入位,他半天回神,“小高,你什么时候考的驾照?”
高燃说是去年。
“开的不错。”赵四海斟酌着夸赞,“我看你每年各科的成绩都拿第一,野外演练也表现出众,还搞那什么模型比赛,太苦了些,大学生活没放松过吧。”
高燃说还好,他进校前挺有自信,觉得自己打小就喜欢运动,体能训练过平均线不会有问题,别人没破案经验,他有一些,毕竟参与了几个大案子,就飘飘然了。
直到进校以后,高燃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身边的人都很优秀,比他优秀,他跟他们的差距很大,完全是咬着牙硬拼上来的。
别人付出一倍努力,高燃就要在背地里付出十倍二十倍,甚至上百倍,这样才能超过他们,才能被老师注意被学校注意,贴上优秀的标签,成为所谓的天才。
高中最后一年,高燃是在一大推试题里度过的,上大学后过着非人的生活,他的五年争分夺秒,就为了能跟那个男人并肩站在一起。
可是到头来呢?阔别五年的重逢,连一个正眼都没给他。
高燃的思绪被赵四海喊回来,他跟着对方下车,所有不合时宜的情绪全部收敛。
A大在大学城里,南门四周没有建筑物,门外停着不少摩的,方便学生们去附近的其他学校加固同学友谊,逛街,把妹,吃东西。
警戒线没有撤除,砖地上做了标记,血迹基本已经看不到了。
高燃推测这里不是第一现场,女尸可能是在伤后被丢在南门的,“赵哥,嫌疑人圈定了吗?”
赵四海拍拍手上的材料。
高燃没问个没完,等会儿就会知道。
赵四海问高燃要不要去车里,“外面挺晒的,车里要好很多。”
高燃摇头。
赵四海拍他肩膀,“封队不带你,肯定是有他自己的考量,你别气馁,好好干,说不定他会改变主意。”
高燃笑而不语,眼里没一丝笑意。
是有考量,五年前就有了,说来说去,总归是为他好,现在都得“失忆症”了。
很快的,封北带人前来,看都没看高燃一眼,直接去了校长办公室。
高燃走在最后,视线越过前面的几人直直落在为首的男人背上,伤在哪儿?留下的疤深不深?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想问,什么时候才能给他一个机会?
要是一直不给,高燃只能主动去抢。
教务处的门开了又关,里头变得拥挤,王校长笑脸相迎,“封队长请坐。”
封北说,“我就不坐了。”
王校长把泡好的茶水端到封北面前,“封队长,是这样的,由于上的概论课,是阶梯教室,学生很多,人在上课期间被叫走,势必会引起很大的舆论,所以只能等下课了再叫,还有五分钟就下课了。”
他满脸无奈,“现在不比过去,已经进入了网络时代,人手一部手机,有的学生家里条件好,上课都带上笔记本,这要是传开了,不好控制。”
封北嗤笑。
王校长脸上的笑容挂不住,还是赵四海出来打的圆场。
高燃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男人肩膀是记忆里的宽度,身形也和记忆里一样高壮,还是留的板寸,利落而又血性,他几乎就要以为男人从自己的记忆里走了出来,细找才发现了变化。
男人左边的脖子上有一道疤,一头对着耳根,一头埋进衣领里面,他的下颚线条比五年前更加刚硬,沧桑了些,过得不好。
一点银白出现在高燃的视野里,他的瞳孔突然一缩,不敢置信的睁大双眼,再三确认男人的鬓角真的生出些许白发,难受的闭上了眼睛。
高燃伸手去掐眉心,他掐的力道极大,不觉得疼,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克制内心的浮躁。
敲门声响起,主任领着一个男生进来。
男生个子高高的,有一米八五以上,穿的是条纹T恤加五分裤,蓄着现在流行的杀马特夸张爆炸发型,刘海碎碎长长的,快要挡住眼睛。
王校长起身绕过桌子走到男生面前,“你就是郝远?”
男生点头,“我是。”
高燃观察着男生,他回答问题时出现了两个小动作,一是眼神躲闪,二是拇指抠着食指,都是局促不安的表现。
封北没表态。
赵四海看封北几眼,不确定他是什么心思,就没有作声。
高燃将男生从头到脚观察了一遍,他垂下眼皮,整理着得到的所有细节。
封北眼神示意,赵四海上前,“同学,你涉嫌一起谋杀案,请你跟我们去局里走一趟。”
郝远瞬间就慌了神,他后退几步撞到门上,语无伦次的说,“什么谋杀案,不是我,你们抓错人了,跟我没有关系,我没杀方艳!”
赵四海去抓郝远,他还没靠近,对方就踢碎旁边的花盆,土渣子飞溅的到处都是。
高燃见郝远要开门跑走,就立刻几个阔步过去将人扣住,动作敏捷又沉稳,他下意识去看男人,像一个渴望得到奖励的小朋友。
封北没看那边,面朝着王校长,“人我带回去审问,有什么情况会通知贵校。”
“辛苦了。”王校长恭维道,“封队长慢走。”
郝远被押进警车。
封北站在车门边,没回头,“小赵,你去宿舍楼那边一趟。”
赵四海说行,他看向高燃,“那你跟我一块儿去吧。”
高燃的眼睛看着男人,用只有他能听见的音量说,“我想回局里。”
封北打开车门弯腰上车,下一刻就将车门带上吩咐手下开车离开,毫不迟疑。
高燃的唇角往下压,怒火在眼底燃烧,想跟他做陌生人?除非他死了,不然这辈子都别想。
从五年前做那个决定的时候起,高燃就把自己的后路断了,只能一路往前,走也好爬也好,都不能退了,他不想后悔,也不会后悔。
人生在世,必须要勇敢一次,高燃的那一次就给了封北。
赵四海被汽车尾气呛到,他咳嗽几下,“先去宿舍楼找管理员录个口供,再去宿舍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高燃敛了情绪,“直接证据不是已经拿到了吗?”
赵四海说拿是拿到了,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的,“刚才你说什么来着?”
高燃说没什么。
16号宿舍楼一共七层,没电梯,大夏天的,爬个七楼身上就要滴水。
走廊上没见哪个男生在晃悠,没课的都在宿舍里窝着,不是打游戏就是上网开多个窗口聊□□,音响调到最大,吵死人,谁也没注意高燃一行人。
高燃不知道郝远住在哪个宿舍,他见赵四海几人停下来,就抬头看着门头上的那组数字,705,怎么有点熟悉?
记忆库飞快运转,高燃的眼皮忽然一跳,他之前让高兴在宿舍门口拍过照片,好像就是705,应该不是同一个吧?宿舍楼都长得差不多,里外也很相似。
“赵哥,这是哪个系的宿舍楼?”
赵四海说,“财经。”
高燃,“……”还真是。
管理员拿钥匙开门,扑面而来一股男生宿舍的正常味儿,就是臭,里面的卫生环境也是男生宿舍的环境,脏衣服脏鞋子乱放,垃圾袋满了,一次性饭盒被强行塞在里面,已经挤得变形,汤汁漏在地上,几只小黑虫在翩翩起舞。
赵四海昨天来过,知道哪个床铺是郝远的,他让技术人员再做一次勘察。
高燃扫视一圈,里面的上铺只有床板,没有床被,放着一点杂物,应该就是高兴的,他不住校,大学通知书拿到的第二天就在学校附近买了套公寓。
就他那个洁癖样子,要是住校了,对他对舍友们都是折磨。
赵四海在对管理员录口供,技术人员在搜查郝远的生活用品,看能不能找出有价值的检材,高燃插不上手,他去卫生间给高兴打电话,“你在哪里?”
高兴说,“教室。”
高燃听到车子的引擎声,当他放了个屁,“我在你宿舍楼七楼的卫生间里,你过来,现在。”
高兴切了声,“不去。”
高燃不多说,直接将通话挂断,他撒泡尿洗个手,人到了。
高兴的胸口轻微起伏,一路跑着来的,他的口气恶劣,眼神喷火,“一层楼有三个卫生间,你不会说清楚?”
高燃反问,“前天晚上你在电话里说请全班同学唱K,郝远在不在?”
“郝远?”高兴的眉毛一扬,“谁啊?”
高燃说,“你的舍友。”
高兴拧开水龙头洗掉脸上的汗水,边拿纸巾擦脸擦手边说,“没印象。”
高燃替他把水龙头关上,“哪家KTV总有印象吧?”
高兴把纸巾抛进垃圾篓里,“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给我个理由。”
高燃说了郝远的事,“他涉嫌杀害大三学姐,就是昨天早上被发现在南门口的土木系女生方艳,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凶手另有其人。”
高兴吊高了眼尾,“你叫我上来,就为这事?”
高燃说,“人命关天。”
高兴回他四字,“关我屁事。”
高燃从后面搂住高兴的肩膀,他个头长高了很多,不能再像几年前那样跳起来趴上去,就把身上的重量往上压,对付洁癖症小孩,这个法子百试百灵。
高兴全身汗毛竖起,“天虹!”
背后的身体离开,高兴一张脸铁青,“你他妈的就会这一招。”
高燃笑的很得意,“一招就够了。”
高兴说,“我晚上不上晚自习,也没约会,我们去东街吃东西,有家新开的火锅店,吃鸳鸯火锅,辣的不辣的都能吃到。”
高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
高兴冷冷的看了眼青年,“当我没说。”
高燃眼皮没抬,“火锅是吧,我听见了,但是我不想去吃,我便秘,早上蹲了好大一会,腿麻了都没反应。”
高兴厌恶的啧道,“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高燃手插||进兜里往外走,“不说便秘,那说什么,拉不出来?还不是一个意思。”
高兴满脸嫌弃,“幸亏你是个男的,你要是女的,不会有人要。”
高燃呵笑,“你管我有人要没人要,又不吃你家的大米。”
“去年过年,大妈在桌上提了她一同事的儿子,说对方比你小一岁,当孩子爸了。”高兴怜悯的扫他一眼,“看着吧,那只是开始,在你没带人回去前,她逢年过节都会说,直到抱上孙子为止。”
高燃嘴边的弧度不见了。
赵四海这头忙活完没见着高燃,他正要问同事,人就往这边来了,情绪似乎不高。
高燃跟着其他人回局里,郝远还在接受审问。
“赵哥,封队在里面?”
赵四海没同意,人既然是他带的,大事小事都不好找封队,“你有什么事跟我说。”
高燃说,“凶手会不会不是郝远?”
“不是?”赵四海说,“尸体指甲里的皮屑鉴定结果上午拿到了,DNA记录也找到了,经过核对,郝远就是凶手。”
高燃还想说什么,赵四海打断他,“小高,你刚毕业,又是个优秀生,我能理解你不想被人看轻,急于表现的心理,但是从目前来看,这个案子已经可以上报结案了。”
“作案动机呢?”高燃说,“赵哥,我觉得郝远或许只是有嫌疑,指甲里的皮屑仅代表他跟死者有肌肤接触,不代表他就是杀人凶手。”
“我觉得?你的老师没告诉你,在刑侦过程中,这三个字不能随便说吗?”
赵四海的言词犀利,“你的依据是什么?别跟我说,你什么线索都没有,只有直觉。”
高燃沉默了,他的确只是靠的直觉,“线索可以找。”
赵四海有些不耐,在他看来,这个青年未免太鲁莽,还很自我,“现在找到的线索已经给我们指定了凶手,还要找什么?”
高燃微弯腰背,姿态诚恳,“赵哥,我想跟封队聊,麻烦你了。”
赵四海的眼里有探究,“是不是因为郝远是你堂弟的同学,所以你的心态不够端正?”
高燃错愕几秒,“不相干的事。”
审讯室的门从里面打开,高燃听到响动就侧过头,跟出来的男人打了个照面,四目相视,这是五年后的第一次。
封北将目光转到赵四海那里,命令道,“扩大搜查范围,如果南门对面那条街上的所有商铺没有线索,就去查西边的科技学院,财大。”
赵四海不能理解,新人犯错还情有可原,封队怎么也跟着胡闹,“封队,直接证据已经拿到了,我们现在还去查,不是多此一举吗?”
“是不是多此一举,等查了才知道。”封北沉声说,“里头那小子提供了不在场的证明。”
赵四海跟高燃表情各异,前者是了然,还以为只是听了新人的胡乱猜测,原来是这么回事,后者心里郁闷,空欢喜一场。
“不在场的证明是什么?昨天问的时候怎么不说?”
“怕被怀疑。”封北说,“郝远跟死者是老乡,在校内认识的,交往半年,事发前一天晚上,俩人去开房了,他是第一次,怎么都进不去。”
赵四海噗的笑出声,“进不去?这年头还有人进不去?那不是本能吗?”
封北冷眼一扫,“好笑?”
“不好笑?”赵四海浑身肌肉都在动,“小高你说好不好笑?”
高燃说,“一点都不好笑。”
赵四海,“……”
封北继续,“据郝远说,死者不想做了,他想做,当是他还喝了不少酒,对死者来硬的,俩人发生争执,死者跟他提出分手就离开宾馆,他没追上去,自己一个人在宾馆里待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才回的学校,之前隐瞒这件事,除了害怕被当成嫌疑人,还有自责。”
“如果郝远说的情况属实,死者就是离开宾馆后不到一小时遇害的,他追上去,可能就不会出事。”
赵四海问道,“封队,那死者指甲里的皮屑是怎么弄进去的?”
封北说,“郝远透露死者很喜欢抓人咬人,每次吵架都会抓他咬他,伤口检查过,一共有三处,两处在他的背上,一处在他的右臂上面,两条手臂上有不少牙印,深的浅的都有。”
赵四海啧啧,“小情侣真能玩。”
封北揉额头,“你带人去靖西路的情缘宾馆核实一下。”
“靖西路?跑那么远开房?”赵四海应声,他说笑,“要是郝远没有扯谎,小高的直觉这回算很准了。”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高燃的余光掠过男人的面庞,“我问了堂弟,事发前一天晚上,他请全班同学唱K,没留意郝远在不在,可以去天虹查一下监控,或是问问其他同学。”
“先跟同学唱K,再约学姐去开房,估计是这个顺序。”
赵四海接话茬,“学校在郊区,好也不好,好处就是不像市区那么难排查,坏处是没有市区繁华,监控少,凶手不是郝远,那还有得拖。”
最麻烦的是下过雨,现场的痕迹都冲没了。
高燃见赵四海要进审讯室,他开口问,“赵哥,我能不能进去?”
赵四海说,“可以啊,你跟着我。”
他看看站在门口不动的人,“那个封队,你让一下。”
封北挪开脚步。
高燃看着男人从自己身边经过,鼻端有熟悉的味道,一种名为渴望的情绪霎那间在心里狂野生长,他不自觉的伸手去碰,又硬生生将手收回,没有在外人面前做出奇怪的举动。
审讯在半小时后结束,郝远被带离审讯室,情缘宾馆的监控已经调过来了,案情出现转折点,警方要重新搜集线索。
高燃整理好桌上的口供交给赵四海,他拿手机翻出一张照片,“赵哥,这是五年前的我,跟现在的我变化大吗?”
赵四海凑过去看,“五年前的你真嫩。”
高燃又问,“变化呢?”
赵四海看看他,看看照片,“挺大的,现在的你长硬了。”
高燃说,“熟人五年没见,能不能认得出来?”
赵四海说,“你还是你,又不是换了张脸,再说了,只是五年而已,熟人不会认不出来,除非是不想认。”
这话无疑是一把刀,在高燃的心口上挖了一下,他不想再等了,五年的时间够长够久,磨灭了他所有的迟疑跟忧虑,只剩下坚定。
敲门声响时,封北刚点燃一根烟,他欲要说进来,却在瞥见模糊的身影时将那句话吞咽回去。
高燃加重手上的力道。
有人经过,“小高,找封队啊。”
高燃挤出笑容回应,他正色道,“封队,我有情况要汇报。”
话落,高燃发现门没反锁,一拧就开了,无语片刻,他走进去,张口就吸进去一股烟味,“封队,我有情况……”
封北打断,“说。”
高燃反手关上门,锁住,“你不记得我了?”
封北眉头一皱,露出疑惑的表情。
高燃额角青筋直蹦,他大步走近,手撑着办公桌面,“铜元巷16号,我家在你隔壁。”
封北吐出一口烟圈,“哦是你啊,我还说怎么名字有点耳熟。”
他像个长辈似的上下打量,语调轻松,带着些许笑意,“五年不见,长成大小伙子了,我真没认出来。”
高燃瞪着男人,“你能不能别这么跟我说话?只是五年。”
封北勾勾薄唇,“一年就能物是人非,更何况是五年。”
高燃的脸色苍白,什么意思?你变了吗?
这句话在高燃的心里翻滚,不敢问,害怕听到不想听的回答,他会受不了。
不能在一起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一个还在坚持着想要去爱,另一个已经放弃了。
高燃的声音沙哑,“五年前你留下高达,一笔钱,还有助眠的药物,高达我一直带在身边,钱我拿来做了手术,药最后一粒我昨晚吃了。”
封北拧眉峰,“你的失眠还没好?那你不该考警校,不适合当警察。”
高燃的呼吸粗重,眼睛赤红,他一字一顿,“是你说我天生就是吃这行饭的,是你要我做你的左膀右臂,是你说要我做你的人。”
我把你当做我的梦想,一直在追寻着你的脚步,他悲伤的在心里补充。
封北桌上没烟灰缸,他也没起来,就把烟灰弹在地上,“那是逗你的,你小时候很好玩。”
高燃的心脏抽痛,他冷笑,“逗我?好玩?”
“那时候的你很年幼,我记得你只有我胸口那么高,胆子很小,怕鬼。”
封北眯着眼睛回忆,好像五年的时间真的太久了,久到他要很费力才能想起来一点点事,“我看你挺可爱的,人又机灵,就觉得有个你那样的弟弟也不错。”
高燃闭了闭眼,当年他是跟男人说过。自己想要一个哥哥,还说对方要是他亲哥就好了,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那你为什么亲我?”
封北一脸茫然,“没有吧。”
高燃的眼睛被他的表情刺痛,“在你的办公室里,你用手捂住我的眼睛亲了我。”那是我的唇吻。
五年里,高燃回忆那半年的点点滴滴,才将那件事揪出来。
封北说,“没这事。”
高燃俯身,“那你看着我的眼睛。”
封北的目光扫过来,像是在看一个头脑不清醒,胡言乱语的晚辈。
高燃紧紧盯着男人,他发现那里面没有熟悉的情绪,一切都变得陌生。
巨大的恐慌将高燃包围,他的上半身压在桌面上,隔着桌子抓住男人的衣领。
“朱同跟常意的爱情让你退缩了,求而不得是遗憾,得到了又失去是痛苦,你怕自己有一天会变成常意,你怕伤害我,你不想我家破人亡。”
“可我不是朱同,你也不是常意,我们有我们的人生,五年前跟五年前也不一样了,我们一定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封北挥开衣领上的手,“胡说八道什么?出去!”
高燃垂下头,眉眼下是一片阴影,“我用五年的时间才走到你面前,你为什么不看看五年后的我?”
你能接受五年前那个懦弱的我,怎么就不能接受现在这个勇敢的我?高燃动动嘴皮子,想叫出那个称呼。
“听着,我不知道你这五年是怎么回事,又是哪里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封北面无表情,“如果你不能调整好心态,我会跟刘局说明情况让你离开市局。”
高燃霍然抬头,“离开市局?”
封北面前的烟雾已经全部散去,他看清了青年的眼睛,“这里是警局,只有上下级,谈的是公事,不是幻想。”
高燃喃喃,“幻想?”
他从口袋里拿出空药瓶,大力扔到桌上,药瓶蹦跳几下滚到封北怀里。
“这几年你不好过,我就好过了?既然要为我好,为什么不做的再狠点,留什么东西给我?我的人生关你屁事?还有你那白头发,为什么不去染黑?给谁看呢?你他妈的就是不安好心,故意让我难受!”
高燃怒吼,他做了几次深呼吸,仰头摁了摁眼睛,还是哭了出来,语气却很平静,“划清界限是吧,行,如你所愿,以后只有上下级。”
封北阖下眼帘,手握住药瓶,骨节泛白,手背青筋突起。
高燃走到门口,他转过头,看着男人深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孤独又可怜。
封北的耳边传来凌乱脚步声,他抬眼,阴影投过来,有气息扑进鼻子里,深压在心底的所有东西顷刻间翻涌而出。
有那么几秒,封北的脑子里闪过一张脸,青涩稚气,笑容灿烂,他回过神来,眼前是张哭过的脸。
两张脸重叠了。
高燃碾在男人的唇上,“小北哥,我很想你,你呢?想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