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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肆二楼内,随着陈安的清朗诵读之声落下,当场的除了王维,王缙,颜真卿,陈月四人,还有众多在座的客人,也都听见了他吟诵的那首诗。
这些人中,他们有的是来长安城经商的外地商人;有的是来参加来年科举的学子;有的则是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定居的胡人,胡商;有的则是久居长安为官为将为兵的异乡人。当他们听到那句‘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时,便被深深吸引住了,随着那句‘遍插茱萸少一人’的落幕,皆落了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陈安很想用这句明朝的话,来形容眼前此景,趁着杯中有酒,他起身走到中间,举起酒杯,畅快地喊了一句:“诸位异客,请满饮此杯!”
二楼,在座众人皆起身,一同共饮杯中酒。
觥筹交错间,只听饮酒之声,四处传来,各不相识的人之间,开怀畅谈,互诉愁肠,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场面极富感染力,便连王维也想起了,当初作这首诗时的感受,不禁潸然泪下。
众人饮完杯中酒,又发出阵阵喝彩声,皆叹服这位白衣郎君,不禁互相询问起他是谁?
不一会儿,人群中不知何人,说出了陈安的身份,引得众人目瞪口呆,谁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位郎君,便是前阵子引起热议的兵部侍郎之子陈安。
可当今日亲眼瞧见郎君风采,发现这与传言中那个懦弱无能的纨绔子弟相差甚远啊,有几桌方才坐得较远些,没有看到楼外发生的事情,几桌靠着窗户的,恰好见到了那场陈安与薛驸马之间的争端,不由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
这下子,更令众人为之惊讶,对之改观了。
落座的众人之中,有一个衣着较为寒酸的落魄书生,姓郑名新,字海之,扬州海陵县人氏,年约二十岁,个子不高不矮,接近七尺,或许是长期的寒窗苦读,看上去较为瘦弱,他千里迢迢,跋山涉水,从海陵县赶到长安城,便是为了参加来年的科举考试。
郑新郑海之的家族当年在海陵县也是富贾豪族,后来到了祖父那一代,家道中落,郑新年少时,聪慧过人,腹有诗书,很有才气,县里的百姓皆说,他若参加科举,必中进士。
可事与愿违,在他十六岁那年,第一次去长安城参加科举,便名落孙山。
十七岁那年,郑新娶了妻,这些年寒窗苦读,都是他的夫人一直在操劳着家事,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专心读书,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够高中,锦衣还乡,可惜的是,考了几次,都没有成功,郑新都有些想要放弃了,皆是夫人在旁鼓励,今年又将家中大部分积蓄,给了他,作为去长安城参加科举考试的盘缠。
郑新见夫人年纪轻轻,细嫩的手指间布满老茧,心中甚是惭愧,便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取得进士功名。
可科举之路,哪有那么容易啊……
唐承隋制,唐朝的科举制度也是在隋朝的基础上不断加以改变完善,唐朝的科举制度中规定应试者不受门第限制,也无需官员举荐,只要身家清白,皆可以投牒自荐,参加科举考试,所以这为像郑新郑海之这类的寒门士子进入仕途,点亮了一盏明灯。
但是,虽说科举考试不限制门第,但终究寒门士子想要通过科举入仕,还是很难的,举个例子,唐朝的科举有进士科与明经科可以考,每年到长安城参加科举的有上千名学子,其中能考中明经科的有一百人左右,能中进士科的只有三十人左右,所以像他这类寒门士子想要取得进士功名,可见难度有多大。
经过这几次科举考试,郑新明白了一个道理。
想要获取功名,单靠自身的才学是不够的,还需要有人举荐。
于是,他便想在长安城结识一些有名望的官员,希望可以投入他们的门下,为来年科举高中,增加一些筹码,所以他便在寄宿的古寺或者长安城的街头摆摊,写字卖画,每次存够了钱,便会来这胡姬酒肆,希望可以在这里结识他们。
这不,今日偶然遇到了陈安在酒肆里,吟诵王维的那首诗,顿时吸引了他的注意,尤其是诗中透露出的思乡之情,片刻间,便戳中了他的内心,不由想起了远在家乡的家人,又听说这位郎君,便是即将任职秘书郎的陈郎君,不由想去结识他。
那头,陈安吟诵完,便缓缓落座,颜真卿连连称赞大郎这首诗选的极好,交谈间,不时传来阵阵笑声。
不远处的郑新有些紧张,不过还是壮着胆子,挚着酒杯,径直往陈安王维所在座位的方向走去。
临近时,郑新又有些退缩了,这时脑海里又浮现出夫人辛勤劳作的模样,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红着脸,轻声喊道:“郎……郎君。”
陈安举着酒杯,一旁的陈月正在替他斟酒,忽然听到身后有一道声音传来,回头一看,发现是一位瘦弱,红着脸的穷酸书生。
陈安笑了笑,问道:“你可是在叫我?”
穷酸书生点点头,说道:“方……方才听郎君吟诵了一首王拾遗的诗,引发了在下的思乡之情,所以特来,敬郎君一杯酒。”
陈安见穷酸书生言语间有些紧张,眼神中又有些闪躲,觉得他有些意思,便邀请他一同坐下,闲谈几句。
穷酸书生没有想到,郎君会相邀同坐,不知说些什么。
对面的颜真卿也是刚刚登进士第,看到郑新的装扮,便知道他是来长安城参加科举的寒门士子,不由想起了自己,所以也出言相邀。
郑新还是有些举棋不定。
陈安起身,热情地拉了拉他,说道:“坐吧,坐吧。”
郑新落座在陈安身旁,看着在座的王维,王缙,颜真卿,陈安等人,原本想与陈安说的话,都不知从何说起,其实他想说的,无非便是些奉承之语,但他天生又是一个不喜欢溜须拍马的人,所以一直迟疑不定。
陈安见郑新面色有些紧张,主动开口道:“还未请教你的尊姓大名。”
“在下姓郑,名新,字海之,扬州海陵县人氏,是来长安参加科举的贡生。”郑新立即回道。
“原来是海之,我姓陈,名安,还未取表字,你便唤我大郎即可。”陈安笑着说道。
“大……大郎。”郑新结结巴巴喊了一句。
陈安见郑新说话还挺腼腆,看得出来是一个不太擅长与陌生人交谈的性格,便主动为他介绍起在座众人。
“海之,这位是颜真卿颜清臣,京兆人氏,刚刚取得进士功名。”
“这位是侍御史王缙王夏卿。”
“这位是我从妹陈月。”
“这位……”陈安望了郑新一眼,还准备卖个关子,谁知颜真卿抢先介绍道:“海之,这位是右拾遗,王维王摩诘。”
郑新方才听陈安介绍起颜真卿时,便已经愣住了,又听到侍御史王夏卿之名,更是目瞪口呆,而颜真卿一句,那位便是王拾遗。
郑新彻底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