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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
瑾心看了看外头的方向,有些遗憾道:“据说贵妃娘娘因四皇子的死,去圣上那哭了一晚。然后圣上就下了一道旨意,大致意思便是太子有伤在身不宜过度劳累,再加上刘侧妃有孕在身,太子在府里好生修养加陪伴侧妃,待小皇子出生后再进宫议事。”
也就是变相的关禁闭了。
“太子得了消息,便立马进了宫,如今尚未有消息传出。”瑾心说着,又是不甘心,“倒是便宜太子了,圣上只是让他在府里呆几个月,也无任何后续责罚,待刘侧妃孩子一出生,他就又跟没事人一样了。王爷您和小姐所受的苦呢?张钦的死呢?那些百姓的死呢?就紧紧是幽禁了皇后,就全都算了?”
说到这,她实在是不满,圣上这明显就偏帮着太子一派。
这结果虽然不出洛景风意外,但依旧让他眸光略略一闪。“圣上自有他的考量。”他淡淡开了口,终止了这个话题。
瑾心明白洛景风与圣上兄弟情深,也便不再多提,问道:“清晨又跟徐阁老走了?”
洛景风点点头,缓缓站起身,朝陆笙睡得屋子而去,“清晨,他还有他徐家的包袱。他这条性命毕竟出自徐家,现在是还债的时候了。”
瑾心不多言,既然主子这么说,那便自有他的道理。
皇宫内,太子在紫宸殿迎着小雪跪了已经一个多时辰。他身上的伤未大好,如此一跪,顿时又加重了几分。
圣上坐在殿内,御辰正在给他施针,听着外头幽幽传进来的咳嗽声,他便忍不住直皱眉。
御辰如今的落脚点在南宫府,圣上的余毒未清,由上朝的南宫正带了话进来。早朝一结束,便有宫里的太监去南宫府传话,将他请了进去。
圣上拧着眉,过了许久,才缓缓开了口,“年轻人,今日你既然进宫了,可否也替太子诊一诊。”
御辰施针的手未停,淡淡开了口,“太子殿下身上的伤,寻常太医诊治足矣。”
换而言之,没资格请他出手。
圣上闻言沉默着,由听对方徐徐出声,“陛下与其让他长跪又让我出手,还不如早早请太子进来。”
他的直言换得圣上一句叹息,随后便是一道御令而出。
一名太监一路小跑而出,谄媚笑着走到洛瑾毅身边,“殿下,陛下让您进去呢。”
洛瑾毅闻言一喜,由对方搀扶起自己,然后一步一步迈近了紫宸殿。
他低着头,看见正在施针的御辰虽是一愣,又很快反应过来,立刻重重跪到地上:“参见父皇!”
圣上皱着眉,神色复杂至极。
相比起消瘦了一大圈的洛景风和陆笙,洛瑾毅虽然也病着,但却是大鱼大肉养着伤,看起来倒并没有虚弱多少,反而隐隐显得有些圆润了。
幸好前几日因屋外一场风月,病情加重了一些,又是宫内出事的,让他脸色看起来显得苍白颇显病态。
圣上望着他沉默了两秒,这才抬抬手,“起来吧。”
洛瑾毅面色凝肃,站起身咳嗽了两下,这才沉痛开口,“儿臣之前一心养伤,未多关注宫中情况,以致不察母后不小心乱了宫里规矩,还望父皇赎罪!”
圣上复杂的神色慢慢沉下,缓缓开了口,“你刚刚跪在外头一个多时辰,就是为了说这些?”
洛瑾毅小心观察着对方的神色,见圣上露出不喜之意,便沉声道:“儿臣想说,母后身为一国之母,本该以身作则,如今出了差错理应受责。”
“父皇体恤儿臣体弱,又顾念府里侧妃身子有孕,让儿臣在府里好生安抚,更是用心良苦。儿臣深知您对皇孙的重视,必定不会让府里再生差错,好好完成父皇的期待。”
“只是……”他顿了顿,抬眼犹豫着看向圣上,停住了。
圣上侧目,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只是这没表情,总比刚刚的沉着脸好。显然对于他这完全配合的态度,圣上还是相对满意的。“只是什么?”他淡淡开了口。
洛瑾毅悄悄深吸了一口气,犹豫着开了口,“只是母后她毕竟是儿臣的母亲,儿臣这一趟回府等到侧妃产子,恐怕要好几个月才能进宫了。父皇……可否求求您,让儿子见一见母后吧。”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看着侧妃她孕吐的如此厉害,儿臣想着这么多年来,母后对儿臣必定也是费尽了心思栽培的。如今她犯了错,儿臣不看她一眼,着实放心不下。”
圣上闻言眯了眯眼,神色虽然没有不愉,但却是有着些许考究的。
以前的太子是个极是沉稳内敛的人,虽然比不上洛景风,但其他其他人还是优秀不少的。
所以一直以来,他的行事风格大多也是冷静狠绝的,很少像如今这般大打亲情牌,如此感性。
难不成,正是如他所说的,看着刘侧妃孕吐,所以有感?
他深思了两秒,终是点了点头,“去吧。看完你母后,再去太医院带两名太医一起回去,看看你的伤,也诊诊侧妃的脉,看看有什么需要的。”
洛瑾毅闻言认真点点头,又是看了御辰一眼,这才缓缓退了出去。
这个年轻人是谁?为什么会替圣上施针?
他乘着轿辇思索了一路,不多久,便在锦绣宫外停了下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曾经的陆府也是门庭若市,随着陆远一死,便冷冷清清了。
那时候,皇后娘娘还甚是风光,甚至一度坐上紫宸殿,处理起朝政。
而如今,曾经宫内最奢华最热闹的锦绣宫,随着圣上一纸诏令,也是这般冷冷清清,只有打杂的宫女太监三三两两了。
不仅如此,宫门外还有两名禁卫把守着,一看有人靠近,便凶神恶煞地扬起手一挡。
“圣上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洛瑾毅轻轻咳了咳,脸却拉得老长,“本太子是奉皇命来的,还不让道!”
两名禁卫对视了一眼,放了行。
他是太子,未来的圣上。他既然说奉了皇命,又有谁敢质疑?
洛瑾毅一路进了锦绣宫,不过是封禁了一两日,已经略有衰败之意了。
这宫苑越大,人走茶凉的,就越显冷清孤寂。
偌大的院子,仅有一名宫女在散漫扫着雪,很是萧索。看见洛瑾毅来了,对方先是一愣,再是狂喜地丢开扫把,快步向殿内跑去。
“娘娘!娘娘!殿下来了!殿下来看您了!”
“一定是圣上,是圣上要让您出去了!您与圣上夫妻这么多年,他怎会狠得下心,真的将您禁在这儿呢!”
宫女脸上满是喜悦,飞快地跑去跟皇后讨好。
皇后愣了愣,虽是一喜,却也快飞抽了那宫女一巴掌。“闭嘴!”
宫女一愣,捂着脸完全不明白自己错在哪,又是哪里惹她生气。
皇后厉目瞪了她一眼,“还不给我滚出去!”
等宫女哆哆嗦嗦走了,她这才看向缓缓走进门的洛瑾毅,淡淡出了声,“来了?”
“母后,您受委屈了!”洛瑾毅皱着眉,沉声道。
皇后挥挥手,“委屈吗?还好吧。这个结果,倒是我预想中最好的了。”她平静喝了口茶,“你有伤在身,坐吧。”
洛瑾毅闻言从容坐下,轻轻开了口,“母后让人传话要我进宫,是想要对儿臣说什么?”
皇后端着杯子看了看,冷嘲开了口,“这顶级的雪昙茶,就是要配御花园里的雪水才能煮出它的香味来,光用着宫里的井水,真是糟蹋了。”
洛瑾毅没开口,安静听着。
又听她接着开口道,“往日里,那御花园的雪水,都是外头那些宫女太监巴巴送来了,求着往我这锦绣宫塞。眼下倒是好了,封禁第一日,便不送了。”她冷冷啧声,倒也不动怒,“也难怪这些人,这辈子都是奴才命了。”
她笑了笑,抬眼看向洛锦毅,“儿啊,你父皇他偏心了洛景风二十多年,也已经无法阻挡我们在深宫中立足。眼下母后不过是被幽禁在锦绣宫,只要你在外头不行差踏错,咱们总有一日能东山再起。”
洛锦毅沉默了几秒,缓缓出了声,“母后,您和徐相那边……”
皇后并不意外,径自点了头。“是,就是你所想的那样,我们合作了。”她看向他,“你今日进宫和你父皇说的话,他应该也有特意交代过吧?”
她没等他承认,继续开了口,“徐凤来这些年有陆远压着,低调内敛了这么多年,不是他没什么能力,也不是他不懂得讨你父皇欢心,而是他太会察言观色。从前有陆远贤德在外,关于徐凤来的一切,都是表现平平。可你要知道,他是徐阁老的儿子,他没早早成相,是因为他的时运不济。”
“他了解你父皇的心性,知道他想要听什么,注重什么。以往上有陆远,所以他一直隐忍不做表态。如今他既已为相,也已经站定队伍,必然会好好协助于你。母后这一局是输了,但本宫是输给了徐凤来,而不是他洛景风。事情发展至今,真正输的一塌糊涂的是他洛景风。往后谁输谁赢,还说不准呢!”
洛瑾毅说不出话,不知皇后话里之意究竟为何,但至少她话里的笃定,让他稍稍安了心。
皇后说着顿了顿,定定看向他,“宫中发生这么事,你一直在府里养伤,你父皇对你不会过多迁怒。这些时间,你只要安分待在府里,徐凤来会替你安排。”
说着,她缓缓眯起眼,甚是凌厉开了口,“还有一事,你在宫外务必要尽快办好。”
洛瑾毅怔了怔,也随之严肃起来。“母后请说。”
皇后认真开了口,“那个卖黑火的女子如今还在京中,你一定要想办法找到她,然后收为己用!”
洛瑾毅悚然一惊,猜到了她的目的,立刻压低了声,“母后,您的意思是,您要控制她手上的黑火,在必要的时机,再来一次?”
皇后闻言冷冷笑开,“有何不可?”她缓缓站起身,望着不远处灰暗的天空,突然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先是很轻很轻,随后越发恣意,直至最后是全然的疯狂。
她大笑着,甚至是带着泪。
她倏然转过身,快速走到洛瑾毅跟前,定定开口,“洛景风啊洛景风,我和你斗了这么多年,终于,我要堂堂正正赢你一次了。”
洛瑾毅睁了睁眼,觉得眼前之人已经要近乎魔障了。
皇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冷静了下来,“不要觉得母后疯了。你要知道,如今在帮我们的,可不只是徐凤来。”
她回到位上坐好,淡淡开了口,“回吧,好好记住母后说的话!”
洛瑾毅沉默了两秒,站起身,“母后好好保重!”
皇后点了点头,“去吧!不用担心我!”
于此同时,宗人府内,傅贵妃站在牢中,手持着烛火,脸上满是哀伤。
伺候的宫女站在牢外,和宗人府的牢头一起站着。
这里是四皇子当日关押的地方,也是当日他上吊自尽的地方。如今一切归于平静,傅贵妃这才有机会,来这里看看,猜想着她儿子最后的日子。
跳跃的烛光没有映射出当时他的痛苦,但却已然让她大骇睁大了眼。
或许真是老天有眼,傅贵妃震惊瞪着眼,在一处墙角缓缓蹲下身。纤细的手指拨开地上枯乱的稻草,露出墙角边暗红的字眼。
这个字迹,她识得。是洛瑾武的!
而这些字里的内容,更是让她大惊失色。
宫外……宫外那场自焚,是皇后设计的?
她颤了颤,迅速用稻草将字迹盖好,然后火速出了宗人府,朝紫宸殿赶去。
宫外的风雪又大了一些,越发的大了。
傅贵妃的通传,很快便被圣上允许了。只见她急冲冲地进了殿,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陆家的丧事,依旧在进行着。连徐阁老都来了,其他大臣,又如何还看不懂!就连李家,也意思性地派了管家过来。
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个京中大户的陆家。
或者说,根本就比当初更加风光辉煌了!
曾经的陆家,哪有睿亲王亲自下跪守灵,又哪有徐阁老亲自到场的?
陆笙无声凝望着这一场风光白事,然后缓缓转过了身。
若这其中没有洛景风的作用,陆家又岂会有这等风光?后日便是除夕了,陆远的送葬之日安排在明日,赶在了除夕之前。
今日宫中也来了人,自然代表的便是圣上的意思。有此一遭,更是将陆家的地位烘托的更高了些。
全京城的人似乎都在盯着陆家,羡慕有之,自然嫉妒更有之。
陆家的地位被捧得越高,眼红之人的仇视便更甚。
翌日,天空纷纷扬扬飘着大雪,一如曾经那日。只是差别在于,那日她被关于小院,而这次,她跟在随行的队伍中,身边还有一席白衣的洛景风。
陆笙有些前行着,忽的便有些迷茫了。
前世,她被困在小院无能为力,含恨而死。今世,她虽然逃出牢笼,但结果难道不是依旧吗?
她被动前进着,恍恍惚惚,身边哀声动天,陆笙也仿佛未尝听见。
洛景风看着她,却仿佛没有发现一般,揽着她缓缓前进。
直到事毕回府,陆笙这才看着他,轻轻开了口。“爷,圣上的意思,您一定已经彻底明白了。他虽然保我们陆氏一族的地位,却偿还不了我爹的命。”
“我知道,让您与圣上的意愿相背离是一种为难,但我爹的仇,不可能就此搁下。”
洛景风拉过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不大正经道,“然后呢?”
陆笙板着脸,不为所动,“我要杀了皇后!”
“即便圣上不允许,我也要凭自己的办法杀了她。”
他看着她认真的脸,绕着她纤细的发丝,淡淡开了口,“你想听我的意思吗?”